蘇惜惜上前,屈膝行了一禮。
蘇國公眨眨眼:“怎麼不說話?”
蕭祁晏繼續編:“膽子小,出來就不敢說話。”
蘇國公:“……”
被京圈稱爲混世魔女的蘇惜惜,會膽子小?
開什麼玩笑?
他嘴角狠狠一抽,勉強擠出幾個字:“裏面請。”
蘇惜惜看着蘇國公鬢角的銀絲,心口酸酸脹脹的。
她出嫁時,爹爹一白發也沒有。
短短三年,爹爹蒼老了很多。
尤其是哥哥死後,整個人蒼老了很多。
國公府依舊掛着白綾。
下人們臉上再無她未出閣時輕鬆的笑。
臉上神情凝重悲傷。
蘇惜惜指尖掐着掌心,眼眶脹得生疼。
蘇國公與蕭祁晏說話,但眼角餘光一直觀察着蘇惜惜。
蕭祁晏注意到蘇國公的眼神,輕笑道:“蘇伯伯,前廳坐一下,讓我的醫女給你把個脈,如何?”
蘇國公聞言,扭頭看向蘇惜惜。
隔着惟帽,他都能感受到她熾熱的目光。
沉默了一下,他終是不忍心拒絕,“去前廳坐會吧。”
蘇惜惜對上蘇國公目光的瞬間,心頭猛地一顫。
她直覺,爹爹認出她了。
雖然不知道爹爹爲何不揭穿她。
但爹爹沒把她趕出去,是好事。
以後她就可以借着攝政王府醫女的名義,來家裏給爹娘和嫂子調理身體。
等拿到柳聞枝霸占哥哥軍功的證據,她就求一道旨意,與柳聞枝和離。
進入前廳,蘇惜惜看蘇國公伸出手,便迫不及待給他探脈。
蘇國公在蘇惜惜指尖落在他腕脈上時,身子驟然僵住。
他盯着手腕上那纖細的手指,眼眶頓時紅了。
不管惜惜會不會把脈,這是她這三年來,第一次願意碰他。
蘇惜惜察覺到蘇國公的呼吸沉重了兩分,眼中的淚差點沒憋住。
她連忙微抬頭,用力眨眼,將眼淚憋了回去,靜下心來細細把脈。
越把,她心情越沉重。
指尖下的脈搏,虛浮無力,跳動時快時慢。
那是身體受損嚴重,舊傷未愈。
若不好好調理,恐怕壽數難以長久。
蕭祁晏似是沒察覺到父女間的暗涌動,慢條斯理喝着茶。
在他喝了半盞茶後,蘇惜惜終於收手。
下人機靈地拿來了紙筆。
蘇惜惜蘸了墨,卻遲遲沒有落筆。
爹爹的身子,針灸配合藥浴效果更好。
光服藥,時間需要比較長,效果比較慢。
蕭祁晏似是看出了她的糾結,放下茶盞輕聲問:“國公的身子需要針灸嗎?”
蘇惜惜點點頭。
蕭祁晏:“每天都需要針灸嗎?”
蘇惜惜沉默。
爹爹的身子不需要每天針灸。
三天針灸一次就行。
可她想每天都能見到爹娘他們。
所以,蘇惜惜眼睛亮亮的,點頭。
蕭祁晏眼底蔓延寵溺笑意,朝蘇國公道:“蘇伯伯,您看方便嗎?”
蘇國公看着蘇惜惜,心頭思緒翻涌。
蘇惜惜看他遲遲未說話,一顆心漸漸沉了下去。
她垂眸苦笑一聲,提筆開始寫藥方。
剛寫下兩個字,就聽蘇國公道:“好。”
蘇惜惜筆尖一頓。
刹那間,潔白的宣紙上,落下濃重的一點兒黑墨。
蘇惜惜欣喜地抬眼,看了眼蘇國公,又立馬垂眼。
她迅速將被寫廢的宣紙抽走,重新寫下新的藥方,壓低了聲音叮囑下人,“立刻去抓藥。”
下人立刻拿着藥方去抓藥。
蘇國公神色復雜地看着蘇惜惜,輕嘆一口氣,“這位姑娘,什麼時候施針?”
蘇惜惜抿了抿唇角,壓低嗓音:“一會藥材抓來,我煮好湯藥就可施針。”
蘇國公沉默一瞬,點頭:“辛苦姑娘了。”
雖然看着惜惜好像確實很懂醫術。
但他的女兒從小琴棋書畫都不喜歡,只喜歡舞刀弄劍。
連書都看不進去,竟然學會了醫術。
想到這,他眼底的困惑變成心疼。
學習醫術需要靜心看書。
以惜惜愛玩愛鬧的性子,能靜下心學習,必然是因爲在柳家受苦。
僅僅一瞬,他眼中心疼歸於平靜。
路是她自己選的,跪着也得走完。
蘇惜惜看不懂蘇國公心緒變化,忍不住詢問:“國公爺,可以請國公夫人和世子妃過來嗎?”
蘇國公挑了挑眉,聲音有些沉:“膽子不小了?”
蘇惜惜:“……”
她立馬閉嘴,求助地看向蕭祁晏。
蕭祁晏眼中帶着揶揄,掩唇輕咳一聲,“興許是國公爺仁慈,這妮子膽子大了點。”
“蘇伯伯,讓蘇伯母和世子妃過來吧。”
蘇國公糾結了一下:“不如等這位姑娘給老臣施完針吧。”
他身體耐造。
大不了就當給惜惜當試驗品。
但是夫人和兒媳身子弱,經不住折騰。
蘇惜惜點點頭。
她的醫術是一名神秘老者所授。
十歲時,她出城上香,救了一名重傷的老者。
他傷愈後,就讓她拜他爲師,留在府中教她醫術。
但十五歲前,不允許她爲任何人救治。
而她一滿十五歲,師傅就悄悄離開了。
之後就遇到柳聞枝,一身醫術都用在了柳家人身上。
反而是爹娘他們本不知道她會醫術。
如今爹爹不信任她,也情有可原。
蕭祁晏頷首:“那今就多叨擾國公爺了。”
蘇國公神色負責地看了眼蘇惜惜:“王爺,一會留下用膳嗎?”
蕭祁晏沉吟一下,拒絕:“本王的這個醫女認碗,除了王府的碗,用其他碗,她吃不下飯。”
“咳咳……”蘇惜惜掀起帷帽,剛喝了一口茶水,頓時被嗆到。
認什麼?
碗?
她神情微妙地盯着手中茶盞。
只聽過認床的,沒聽過還有認碗的。
這借口。
很強大。
蘇國公:“……”
自家女兒認碗?
他怎麼不知道?
蕭祁晏看過父女二人古怪的神色,愉悅地勾了勾唇角。
今晚,得把小騙子騙去王府陪他吃飯。
半柱香之後,下人抓好了藥材。
蘇惜惜立刻去熬制湯藥。
一切準備就緒,蘇國公毫不猶豫喝下蘇惜惜遞來的藥。
看着眼前黑漆漆的藥桶,他眉頭緊緊蹙起,問:“這位姑娘,你……不會把我扎癱瘓吧?”
他聽過醫術不精者,把人扎成癱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