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後,蘇盈皎瞥一眼被洗劫一空的蘭苑。
哪裏還與別致精巧沾邊?
怕是連個盆都找不出來。
院子裏的石頭墩子都給她端走了。
她都沒住進去,其他人還想住?
做夢。
一行人揚長而去,回了主母院子。
蘇盈皎只挑了幾樣想留的,剩下的一些從蘭苑拿走的物什,讓香襲都分給了幾個婆子,免得占位置。
幾個婆子見那些東西都貴重,大喜過望,對着蘇盈皎就跪謝:
“多謝少夫人,少夫人今後還有任何差遣,盡管來找奴婢們!”
“是啊,少夫人以後有事一定要找奴婢呀!”
這幾人都是府上各院負責灑掃的粗使婆子。
剛蘇盈皎帶她們過去,她們本來還不太情願,推搡了半天。
一來,去蘭苑搬東西不屬她們分內事,不願白費力氣。
二來,自打這洛州來的世子夫人進了伯府,下人們眼睛也不瞎,伯爺夫妻對她並不尊重,連帶着她們也不太聽蘇盈皎的話。
誰知蘇盈皎出手闊綽,一人打賞了一錠銀子。
幾個婆子一看,再不廢話了。
這會兒一看還有額外打賞,幾人更是兩眼冒光,看蘇盈皎就跟看財神爺。
巴不得以後還能繼續給蘇盈皎效勞。
香襲道:“行了。以後有事再找你們。下去吧。”
等幾個婆子離開,她搖搖頭:
“這些人,以前對夫人你愛理不理,見了銀錢就跟見着祖宗一樣。真是兩張嘴臉。”
蘇盈皎彎彎櫻唇:“銀子有用就好,這世上,能用錢辦到的事,就不是難事。”
可惜她前世怎麼就榆木腦袋沒想通?
香襲還是有些擔心:“夫人今日將蘭苑的東西搬空了,還砸成那樣,表小姐肯定是住不了了,世子會不會來問責夫人?”
蘇盈皎一臉的不在乎:“讓他問責唄。”
香襲感覺她經歷山上一事後,性子變了不少,對世子的態度也大變。
可以前在洛州,夫人明明對世子緊張得很。
香襲實在忍不住:“夫人是不是有什麼打算?”
遲早她也要知道,蘇盈皎也懶得瞞她:“我要和周世璋和離。”
香襲並不意外。
周家待夫人不過如此。
尤其徐氏去世後,夫人失了最後依仗,伯府對夫人更是不冷不熱。
還有世子,對那個表妹,都比對夫人好。
夫人便是喜歡過世子,那顆熱了的心,也該涼了。
伯府上下對夫人的態度,她早就看不慣了。
只是夫人不提,她也不好多說。
所以此刻,她非但不驚訝,還很欣慰:“夫人真的決定好了?可受得住旁人議論?”
蘇盈皎仰起尖尖下頜:“女子嫁錯了,並不是只能在一棵樹上吊死,也是能夠反悔的。及時抽身,方爲上策,我又不是活給別人看,怕什麼旁人議論?我自己過得難受,管別人作甚?”
香襲自幼伺候蘇盈皎與徐氏,被兩人沾染了習氣,也不是那種迂腐的:“不管夫人做什麼,香襲必定誓死相隨!”
蘇盈皎想起她前世慘死於伯府大門前的石獅子邊,輕輕一蹭她額頭:
“你我誰都死不了。”
這一次,死的是這些上輩子欺凌過她的畜牲。
她讓他們,一個個不得好死!
*
果然,傍晚,周世璋又一次氣勢洶洶找了過來:
“蘇盈皎,你到底想幹什麼?瘋了嗎?”
彼時,蘇盈皎正搖着紗扇在門口的椅子上乘涼看話本。
正看到精彩處被打斷,極不耐煩一抬鳳眸,斜睨過去。
倒是看得周世璋一個激靈,被她懾住。
“嚷什麼嚷?”她把話本拍到旁邊的小桌上。
周世璋被甩了臉子,半會兒才記起自己是來興師問罪的:“你把蘭苑搞成那個樣子是什麼意思?”
蘇盈皎櫻唇微挑:“我不是說過原因了嗎?你表妹沒跟你說?”
周世璋發現這次回來她對自己的態度和昔日相較,簡直天上地下。
對他極不耐煩。
根本不將他放在眼裏。
這種差距,讓他極不是滋味。
他是個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的性子,見她不耐煩,反而放軟了口氣:“好端端的,幹嘛重新修繕?好不容易修好了,銀子花了那麼多,又重修,你是不是瘋了?”
蘇盈皎道:“蘭苑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是用我蘇家的銀子,伯府又不曾花一毫,我不喜歡,拆了重修是我自己的事,誰能管?”
周世璋心疼那些被拆掉的裝設。
雖然是蘇盈皎的嫁妝修的,可在他看來,那就是自己的銀子。
“你是伯府的兒媳婦,你的銀子跟我伯府的銀子有何區別?你口口聲聲將自己和伯府分開,像個養不熟的外人,怎麼,這世子夫人你是不想當了?”
話已至此,蘇盈皎也就不客氣了:“我對世子夫人這身份還真的沒興趣了。既世子覺得我是個養不熟的外人,那我倆就和離吧。”
周世璋臉色一震,從沒想過會從她嘴裏聽到‘和離’兩個字。
蘇家是有錢,是幫襯了伯府不少,可說到底,也不過是個末流商戶。
總歸還是蘇家高攀了伯府。
他這個伯府世子願意娶她,她就該偷笑了,竟然敢提和離?
笑話!
他狠狠拂袖:“蘇盈皎,我念在你一時生氣才口快,不跟你計較你的蠢話! ”
蘇盈皎當然知道,伯府還未吸幹自己的油水,肯定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也沒有多提和離了:“總之,蘭苑那邊我要重新整理,讓你表妹換個地方。這樣,就讓她去西北院子的沉溪閣住。”
“沉溪閣窄小潮溼,光線暗,不通氣,怎麼住人?”周世璋不悅,“我會跟兮兮換個院子,你別再添亂胡鬧了!”
“換哪?景秀樓還是雪苑?”蘇盈皎知道伯府適合環境好點的空院子,也就只有這兩個了:“這兩個我興許也要重新整修。到時候你表妹住到一半搬出來可別又怪我。”
“你……”周世璋氣紅了臉:“你是故意的吧?”
“世子想多了,我只是覺得先前的工匠手藝不精,修得不好,想精益求精而已。我重新整修花自己的錢,我自己都不心疼,你急什麼?”
周世璋咬牙:“不可理喻!”
拂袖離開。
梅氏院子裏,白兮兮因爲蘭苑住不成,暫時又搬回來,此刻在偏廂房裏焦急等着,一看周世璋回來,忙迎過去:“表哥,如何?”
周世璋不想讓她知道自己在蘇盈皎面前吃了癟,含糊道:“還是那句話,她說想重新修繕蘭苑。”
白兮兮委屈道:“那也不能說拆就拆啊。我剛搬進去表嫂便來拆,莫不是故意針對我?”
“不管怎樣,蘭苑弄成這樣肯定住不成了,你先搬去沉溪閣吧。”
“沉溪閣?”白兮兮知道那位置,是伯府最差的地方。
而且‘沉溪’,正犯了她名字“兮”。
沉溪,沉兮。
意圖不好,不吉利,她也不喜歡。
她咬唇抓住他的袖子搖晃了兩下:
“表哥,那位置又潮冷又昏暗,兮兮肚子裏還有孩子啊,傷了胎兒怎麼是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