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玉的聲音很輕，帶着情人低語般的親昵
那些燃燒着的幽藍色壁火，微微搖曳。
白沐染看着他。
半晌。
她忽然笑了。
那笑容，就像是雪山之巔，驟然綻放的一朵冰蓮，美得驚心動魄，卻也冷得刺人骨髓。
“只有一扇窗戶的塔？”
她的聲音裏帶着一絲純然的好奇，仿佛真的在認真思考這個提議。
“蘇少爺，你是在說……給我修一座墳墓嗎？”
她伸出手指，沒有去碰觸近在咫尺的蘇玉，而是慢條斯理地，將自己胸前那根同樣是深紅色的吊帶，向上輕輕撥了一下。
一個極其細微，卻充滿了極致挑釁和自我掌控意味的動作。
“你的品位，還是這麼別致。”
“不過，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她的目光，緩緩從蘇玉那張因爲她的話而瞬間僵住的俊臉上移開，環視了一圈這華麗而空曠的大廳。
“我這個人，沒什麼別的愛好。”
“就是喜歡……拆籠子玩。”
轟——！
仿佛有一根看不見的弦，在蘇玉的腦子裏，被狠狠地繃斷了！
他臉上所有僞裝的從容和玩味，在這一刻，盡數碎裂！
只剩下被觸及逆鱗的，暴怒的瘋狂！
“你找死！”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白沐染的手腕！
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看來是我太縱容你了，讓你忘了自己到底是什麼身份！”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說道，那雙眼睛裏，翻涌着要將她徹底吞噬的黑暗。
他要讓她知道，鳥兒，永遠都只是鳥兒！
就算再漂亮，再會唱歌，也只能是他掌中的玩物
然而，就在他準備將白沐染拖拽過來，用最原始的方式讓她明白誰才是主人的時候——
一股冰冷到極致的，充滿了死亡和暴戾氣息的陰影，毫無征兆地，從他身後席卷而來！
“放開她。”
一個沙啞的，仿佛許久沒有說過話的聲音，在大廳裏響起。
蘇玉的動作猛地一僵！
他緩緩地，回過頭。
只見大廳的陰影之中，不知何時，已經走出了一個人。
一雙漆黑的眼眸，裏面沒有絲毫活人的情緒，只有一片死寂。
是裴深。
他終於，從他的影子裏，走了出來。
他所有的目光，都死死地，膠着在白沐染的身上。
那目光，充滿了痛苦，掙扎。
“染染。”
他又喊了一聲，聲音裏近乎哀求的意味。
“過來。”
“嘖。”
蘇玉看着突然出現的裴深，眼底的暴怒，瞬間被一種被同類挑釁的煩躁所取代。
“我當是誰，終於舍得出來了？”
他非但沒有鬆手，反而將白沐染的手腕，抓得更緊了。
他甚至故意將白沐染往自己懷裏拉近了幾分，用一種宣示所有權的姿態，對着裴深，勾起一抹嘲諷的笑。
“怎麼？看到我的鳥兒太漂亮，忍不住想來偷？”
裴深那雙死寂的眸子裏，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那是一閃而過的，暴戾的殺機。
“她不是你的。”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卻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肯定。
“你的籠子，也困不住她。”
沒有預兆，沒有多餘的動作。
他的身影，直接化作了一道漆黑的閃電，攜帶着足以撕裂空間的力量，直撲蘇玉！
蘇玉的瞳孔驟然收縮！
這個瘋子！他竟然真的敢在這裏動手！
他下意識地鬆開白沐染，反手抽出那把玉骨折扇，“刷”地一下展開，一道紫色的罡風瞬間在他面前形成一道屏障！
“轟隆！！！”
黑色的閃電與紫色的罡風，狠狠地撞擊在了一起！
狂暴的能量沖擊波，以兩人爲中心，猛地向四周擴散開來！
大廳裏那些華麗的裝飾品，瞬間被絞成了齏粉！
頭頂那片模擬出的璀璨星河，在這股力量的沖擊下，劇烈地閃爍着，發出了不堪重負的“滋滋”聲，仿佛隨時都會崩潰！
整個城堡，都在這一下對撞中，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警報！神級玩家能量沖突！空間穩定性下降至34%！請宿主立刻撤離！】
【主人！他們打起來了！您快走！】
子夏和子初的尖叫聲，在白沐染的腦海裏瘋狂響起。
然而，白沐染卻像是被嚇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被蘇玉抓過的手腕上。
那裏，已經留下了一圈清晰的，泛紅的指印。
她看着那圈紅痕，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
仿佛在看什麼極其礙眼的，肮髒的東西。
她沒有沒有理會那兩個已經徹底打瘋了的男人。
只是很平靜地，轉身，一步一步地，走向了大廳中央。
那裏，擺放着一張由整塊黑水晶雕琢而成的長桌。
桌上，那個廉價的琉璃花瓶裏，正靜靜地，插着一朵純白無瑕的梔子花。
在身後那片毀天滅地的能量風暴中，這朵小小的白花，是整個大廳裏，唯一一處，安寧的，潔淨的所在。
白沐染走到桌前。
她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將那朵白花從花瓶裏拿了出來，捧在手心。
做完這一切，她才終於轉過身，看向那兩個男人。
蘇玉的紫色流光，與裴深的漆黑暗影，在空中瘋狂地交織，碰撞，每一次撞擊，都爆發出足以讓普通玩家瞬間蒸發的可怕能量。
他們就像是兩頭爲了爭奪配偶而廝殺的野獸，瘋狂，暴戾，不留絲毫餘地。
而他們爭奪的“配偶”，此刻，卻只是用一種近乎冷漠的眼神，看着他們。
仿佛在看一場……與自己毫不相幹的，無聊的鬧劇。
“夠了。”
蘇玉和裴深的身影，猛地分開，各自落在一方，遙遙對峙。
他們的身上，都帶上了幾分狼狽。
蘇玉那身華貴的紫色長袍，被撕開了幾道口子。
裴深那張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一道細微的血痕。
兩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白沐染。
那眼神，復雜到了極致。
有憤怒，有不解，有瘋狂的占有欲，還有一絲……連他們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挫敗。
他們不明白。
爲什麼？
爲什麼這個女人，可以如此平靜？
爲什麼她能如此輕易地，就將他們所有的情緒，玩弄於股掌之間？
白沐染沒有理會他們那足以殺死人的目光。
她只是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那朵梔子花，用一種輕描淡寫的語氣，說道：
“你們把我的花，都嚇到了。”
一句話。
讓整個大廳，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在他們兩個神級玩家毀天滅地的戰鬥之後，她關心的，竟然是……一朵花？
這已經不是挑釁了。
這是……徹徹底底的，無視！
“染染……”
裴深看着她，那雙死寂的眸子裏，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受傷的情緒。
而蘇玉，則是死死地盯着她，半晌，忽然低低地，笑出了聲。
那笑聲，充滿了自嘲，也充滿了更加扭曲的，瘋狂的偏執。
“好……好一個……嚇到了你的花。”
他重復着她的話，像是要把這幾個字，嚼碎了，咽到肚子裏去。
白沐染看着他們兩個的反應，眼底閃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厭煩。
她不想再跟這兩個瘋子浪費時間了。
她轉身，捧着那朵花，一步一步地，重新走上了那道旋轉的，華麗的樓梯。
赤着的雙腳，踩在冰冷堅硬的台階上，沒有發出一絲聲音。
那襲深紅色的長裙，如同流淌的血液，在她身後，劃出一道豔麗而決絕的弧線。
她就這麼，在兩個男人那幾乎要將她後背洞穿的目光中，不緊不慢地，向上走去。
仿佛真的只是一個，因爲寵物受了驚嚇，而要回房安撫寵物的主人。
整個過程，她沒有再回頭看他們一眼。
直到，她的身影，即將消失在樓梯的轉角處時。
她忽然停下了腳步。
她沒有回頭，只是側了側臉，用一種輕得仿佛隨時會飄散在風裏的聲音，隨意地開口。
“對了，蘇少爺。”
蘇玉的身子，猛地一震！
只聽白沐染用那帶着一絲慵懶笑意的語調，慢悠悠地說道：
“你的神級技能，‘心弦操控’……原理，是引動並放大目標內心的欲望，對嗎？”
“欲望越是強烈，你的控制，就越是牢固。”
她頓了頓，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惡作劇般的，純然的惡意。
“可是……如果目標，沒有心呢？”
說完，她不再停留，身影徹底消失在了樓梯的盡頭。
只留下兩個神情各異，卻同樣陷入了巨大震動的男人。
和滿室的狼藉。
以及一句，如魔咒般，在空曠大廳裏，久久回響的……反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