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的血腥氣尚未在風中散盡,秦營深處卻已暗流洶涌。
中軍帥帳區域,肅殺之氣更甚往日。巡邏的親衛銳士甲胄鮮亮,眼神銳利如鷹隼,步伐沉重而整齊,每一次甲胄葉片的鏗鏘摩擦,都帶着一種無形的壓迫感。空氣仿佛凝固了,彌漫着一種山雨欲來的緊繃。帥帳巨大的黑色“白”字旗在風中低垂,紋絲不動,如同蟄伏的巨獸,沉默地注視着營內涌動的暗潮。
秦墨站在分配給自己的那頂靠近帥帳外圍的親衛營帳前,身上嶄新的黑色札甲在秋日微寒的陽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澤。左肩的傷口在“強體”中階的恢復力和蒙渠醫正的藥膏作用下,已不再劇烈疼痛,只餘下深沉的酸脹和筋骨深處傳來的、如同鋼絲拉扯般的隱痛。他手中握着一柄普通的青銅長戟,戟尖斜指地面,目光卻並未落在兵器上,而是穿透層層營帳的阻隔,投向遙遠天際那抹鉛灰色的流雲。
【洞察】的被動感知如同無形的蛛網,在這片肅殺的區域悄然鋪開。他能清晰地“聽”到不遠處兩個巡邏士兵低沉的交談,內容是關於昨夜後營馬廄附近發現不明身份黑影的傳言;能“嗅”到風中除了固有的皮革金屬味,還夾雜着一絲極淡的、不屬於軍營的熏香氣味,若有若無地飄散在帥帳方向;更能“感覺”到,幾道如同毒蛇般陰冷、充滿審視和惡意的目光,時不時地落在他身上,如同芒刺在背——來自屠川那個方向,也來自帥帳附近某些不易察覺的角落。
範雎的陰影,如同跗骨之蛆,從未真正遠離。那“鼠道醉鄉”的血腥真相被暫時壓下,但仇恨的種子早已深埋。秦墨毫不懷疑,那位權傾朝野的相邦,此刻正如同最耐心的獵人,在暗處磨礪着爪牙,等待着一擊必殺的機會。
“秦墨!”
一個刻意拔高的、帶着濃濃挑釁意味的粗嘎聲音在身後響起。
秦墨緩緩轉身。屠川那張帶着猙獰刀疤的臉映入眼簾。他身後跟着兩個同樣身材魁梧、眼神凶狠的親衛,三人呈犄角之勢,隱隱堵住了秦墨的去路。屠川抱着雙臂,嘴角掛着毫不掩飾的譏笑,目光如同打量待宰的羔羊,在秦墨略顯單薄的身板和包扎着的左肩上掃視。
“怎麼?新甲穿上了,腰牌掛上了,就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屠川嗤笑一聲,唾沫星子幾乎噴到秦墨臉上,“武安君親衛營,可不是收留殘廢和文弱書生的地方!你這細胳膊細腿,連戟都拿不穩,上了戰場,怕不是第一個被趙狗砍了腦袋當球踢!”
他身後的兩個親衛發出一陣壓抑的哄笑,眼神充滿了鄙夷。
秦墨面無表情,眼神平靜得如同深潭古井,不起絲毫波瀾。他握戟的手指微微收緊,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左肩的隱痛似乎被這冰冷的觸感壓制下去一絲。
“百夫長有何指教?”秦墨的聲音低沉而穩定,聽不出任何情緒起伏。
“指教?”屠川踏前一步,那股混合着汗臭、血腥和劣質酒氣的濃烈味道撲面而來,帶着一種咄咄逼人的壓迫感,“老子是來教你怎麼當個真正的兵!親衛營的規矩,新來的,得給老兵‘孝敬’!懂不懂?”他伸出手,攤開粗糙的掌心,意思不言而喻。
敲詐勒索。如此赤裸裸,如此肆無忌憚。
秦墨的目光掃過屠川攤開的手掌,又落在他那張寫滿貪婪和戾氣的臉上。心中那點因帥帳庇護而產生的僥幸,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擊碎。白起的威懾,只能暫時壓住範雎的明槍,卻擋不住屠川這等營蠹的暗箭。在這等級森嚴、弱肉強食的軍營底層,力量,才是唯一的通行證。
“卑卒俸祿微薄,僅夠糊口,無錢孝敬百夫長。”秦墨的聲音依舊平靜,但眼神深處,一絲冰冷的寒芒悄然凝聚。他微微調整了一下站姿,重心下沉,如同即將撲擊的獵豹。
“沒錢?”屠川臉上的獰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忤逆的暴怒!他眼中凶光爆射,“那就用拳頭孝敬!”話音未落,他那只如同熊掌般的大手,帶着一股凌厲的風聲,五指箕張,如同鐵鉗般猛地抓向秦墨的衣襟!動作迅猛狠辣,分明是想當衆將他摜倒在地,徹底羞辱!
【警告!偵測到惡意攻擊!目標:屠川(百夫長)。威脅等級:中高。意圖:羞辱/重創。】
【‘強體(中階)’應激反應啓動:動態視覺捕捉提升!神經反射速度提升!力量凝聚度提升!】
【建議:啓用‘爆發’(冷卻中)或精準閃避反擊!】
系統的預警和身體的反應瞬間同步!在屠川大手抓來的刹那,秦墨的瞳孔驟然收縮!在【洞察】賦予的超常感知下,對方手臂肌肉的發力軌跡、手指抓握的角度,如同慢鏡頭般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
不退!不避!
秦墨的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在屠川指尖即將觸及衣襟的刹那,猛地一個極其細微、卻迅捷如電的側身!同時,他握戟的右手手腕如同靈蛇般一抖,沉重的戟杆帶着一股粘滯的旋勁,精準無比地向上斜撩,如同毒蛇抬頭,狠狠撞向屠川抓來的手腕內側麻筋!
“啪!”
一聲清脆的撞擊聲!
屠川志在必得的一抓,手腕內側如同被鋼針狠狠刺中!一股鑽心的酸麻劇痛瞬間沿着手臂竄上肩頭!整條右臂瞬間失去知覺!他臉上的暴怒瞬間轉爲驚愕和難以置信的痛苦!身體不受控制地踉蹌後退一步!
“找死!”屠川又驚又怒,劇痛和當衆失手的羞憤讓他徹底失去理智!他咆哮一聲,左手猛地拔出腰間的青銅短劍!劍刃在陽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帶着一股慘烈的殺意,如同毒龍出洞,直刺秦墨心口!竟是下了死手!
“百夫長不可!”屠川身後的兩個親衛臉色大變,失聲驚呼!但已經來不及阻止!
冰冷的殺機瞬間將秦墨籠罩!死亡的陰影如同實質!秦墨的心髒在胸腔裏瘋狂擂動!左肩的隱痛在這生死壓力下仿佛被徹底點燃!【爆發】技能尚在冷卻!硬抗這一劍,必死無疑!
千鈞一發!
秦墨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他沒有選擇後退!反而在短劍刺來的瞬間,身體如同鬼魅般向前踏出半步!這一步,妙到毫巔!恰恰踏入了屠川因含怒出劍而暴露出的、極其短暫的前沖空門!
同時,他右手握着的長戟,借着前沖的微小慣性,戟尾如同毒蠍擺尾,帶着一股刁鑽的陰勁,狠狠戳向屠川因出劍而微微抬起的、毫無防備的左肋下方!那是人體極其脆弱的軟肋所在!
以傷換傷!以命搏命!
屠川的瞳孔驟然收縮!他萬萬沒想到秦墨的反擊如此凶悍搏命!他若執意刺下,秦墨固然必死,但他自己的軟肋也必將被那沉重的戟尾搗個稀爛!倉促間,他只能強行擰腰收勢,刺出的短劍硬生生改變軌跡,試圖格擋那陰狠戳來的戟尾!
“鐺!”
金鐵交鳴的刺耳聲響徹營帳區!
戟尾狠狠撞在倉促回防的短劍劍脊上!火星四濺!
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屠川只覺左臂巨震,虎口瞬間崩裂,短劍幾乎脫手!整個人被震得再次踉蹌後退!氣血翻涌,胸口一陣煩悶!
而秦墨,在戟尾撞擊的反作用力下,身體也微微一晃,左肩的傷口傳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臉色瞬間蒼白了幾分,但他死死咬住牙關,硬是半步未退!手中的長戟,依舊穩穩地斜指前方,戟尖微微顫抖,如同擇人而噬的毒蛇之牙!
死寂!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這片區域!
所有圍觀的親衛士兵,無不目瞪口呆,如同石化!百夫長屠川……手持利刃,含怒一擊……竟然被這個新來的、帶傷的持戟郎……再次逼退了?!還差點被重創?!
屠川站在原地,右手酸麻無力地垂着,左手虎口崩裂,鮮血順着劍柄滴落。他臉色由鐵青轉爲慘白,繼而涌上一種病態的潮紅!那是極致的羞怒和難以置信!他死死盯着秦墨,眼神中的殺意幾乎凝爲實質,卻又夾雜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這小子的反擊,狠辣、精準、悍不畏死!絕非普通士卒能擁有的戰鬥本能!
“好!好得很!”屠川的聲音因爲憤怒而顫抖,如同受傷的野獸在低吼,“秦墨!今日之賜,老子記下了!咱們……走着瞧!”他怨毒地剜了秦墨一眼,不再停留,捂着劇痛的左手,在兩名手下驚疑不定的目光中,轉身大步離去,背影充滿了狼狽和恨意。
周圍的親衛士兵看向秦墨的目光徹底變了。之前的輕蔑、戲謔、不屑,此刻全部被震驚、忌憚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凜然所取代!這個新來的持戟郎,竟能在百夫長屠川的含怒攻擊下全身而退,甚至兩次讓對方狼狽不堪!這絕不是運氣!這是實打實的本事!是屍山血海裏才能淬煉出的狠辣!
秦墨緩緩放下長戟,拄在地上支撐着身體。左肩的傷口傳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每一次呼吸都帶着肺部的灼燒感。冷汗浸透了內裏的衣物。剛才那電光石火的搏命,耗盡了他大半的力氣和精神。但他依舊挺直了脊背,眼神平靜地掃過周圍那些復雜的目光,如同剛剛只是拂去了一片塵埃。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而沉重的馬蹄聲由遠及近,打破了營區的死寂!
一匹通體漆黑、神駿異常的高頭大馬如同旋風般沖入親衛營區!馬上的騎士穿着精良的黑色皮甲,背後插着一杆代表緊急軍情的猩紅小旗!他臉色焦急,眼神銳利如鷹,目光迅速掃視一圈,最後猛地鎖定在秦墨身上!
“秦墨!武安君急令!”那傳令兵勒住馬繮,駿馬人立而起,發出一聲嘹亮的嘶鳴!他聲音洪亮,帶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命你即刻前往後營‘飛雲渡’!接應從邯鄲方向潛入的‘夜梟’!帶回其手中密報!不得有誤!立刻出發!”他語速極快,話音未落,便從懷中掏出一枚巴掌大小、入手溫潤的青色玉符,拋向秦墨!
玉符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秦墨下意識地伸出右手,穩穩接住!入手溫潤微涼,正面用極其精細的刀工刻着一個古樸的“白”字,背面則刻着復雜的雲紋,散發着一種奇異的能量波動,顯然是某種信物!
“飛雲渡?接應‘夜梟’?”秦墨心頭猛地一震!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繞住心髒!後營“飛雲渡”,那是靠近西營牆根、位置極其偏僻的一處河谷淺灘!距離“鼠道”入口,不過數裏之遙!而“夜梟”,顯然是白起安插在邯鄲方向的秘密諜報人員!如此重要的接應任務,爲何會落在他這個剛入親衛營、身帶傷勢的新人頭上?
陷阱!這絕對是一個陷阱!
他猛地抬頭看向那傳令兵!【洞察】的被動感知瞬間提升到極限!試圖捕捉對方眼神、氣息中的一絲破綻!但傳令兵臉色焦急,眼神坦蕩,氣息急促卻平穩,沒有絲毫作僞的跡象!他手中的令旗、拋出的玉符,都帶着白起帥帳特有的印記和氣息!這軍令……竟是真的?!
範雎!秦墨瞬間明白了!好毒的手段!假傳軍令做不到,但借刀殺人卻輕而易舉!利用白起真正的軍令,將他這個眼中釘,精準地送入預設的……死地!“飛雲渡”……“鼠道”……那裏等待他的,絕不會是“夜梟”,而是範雎早已布下的、致命的殺局!
冷汗瞬間浸透了秦墨的後背!去,九死一生!不去,違抗軍令,同樣是死路一條!甚至可能連累剛剛對他有所維護的白起!
“還愣着做什麼?!軍情如火!延誤者斬!”傳令兵見秦墨遲疑,厲聲喝道,語氣帶着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周圍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秦墨身上。有驚疑,有同情,有冷漠,更有屠川一夥人眼中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和怨毒!
秦墨死死攥着手中那枚溫潤的玉符,冰冷的觸感仿佛要凍結他的血液。左肩的傷口在巨大的壓力下,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刺痛。他深吸一口氣,那混雜着血腥、汗臭和泥土氣息的冰冷空氣灌入肺腑,帶來一絲虛幻的清醒。
沒有選擇!只能去!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
他猛地抬起頭,沾滿汗漬和塵土的臉上,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淬火的寒星,燃燒着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火焰!他不再看任何人,轉身大步走向親衛營的馬廄方向。
“備馬!”秦墨的聲音嘶啞而低沉,卻帶着一種斬釘截鐵的力量,在死寂的營區中回蕩。
很快,一匹備好鞍轡、毛色駁雜的普通戰馬被牽了出來。秦墨忍着左肩的劇痛,動作略顯僵硬地翻身上馬。他最後看了一眼帥帳那巨大的黑色旗幟,隨即猛地一夾馬腹!
“駕!”
駁馬發出一聲嘶鳴,撒開四蹄,卷起一路煙塵,朝着營寨西門的方向,疾馳而去!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投在身後無數道復雜的目光中,顯得孤獨而決絕。
營寨西門外,是一片相對開闊的丘陵荒地。秋日的荒草早已枯黃,在風中無力地搖曳。秦墨縱馬奔馳,勁風撲面,吹散了營寨中的濁氣,卻吹不散心頭的沉重和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危機感。
【洞察】的被動感知被他提升到極限。風聲、草葉摩擦聲、馬蹄踏過碎石的聲音……周遭的一切細微聲響都清晰地傳入耳中。他緊握着繮繩,身體隨着馬背起伏,目光如同最警惕的鷹隼,不斷掃視着前方和兩側的地形。
飛雲渡……一條因山洪沖刷形成的狹窄河谷。兩岸是陡峭的土崖,谷底亂石嶙峋,一條渾濁的小溪蜿蜒流過。此地荒僻,人跡罕至,正是伏擊的絕佳場所!
距離河谷入口還有約一裏。夕陽已完全沉入地平線,只在天邊留下一抹暗紅的血痕。暮色四合,光線迅速變得昏暗。
突然!
【警告!偵測到強烈惡意鎖定!方位:右前方土崖後!】
【警告!偵測到金屬銳器反光!威脅等級:高!】
【警告!偵測到微弱弓弦震動聲!方位:左前方灌木叢!威脅等級:致命!】
冰冷的系統警報如同喪鍾,在秦墨腦中瘋狂炸響!來了!
幾乎在警報響起的同一刹那!
“咻——!”
“咻——!”
兩道尖銳到令人頭皮發麻的破空聲撕裂了黃昏的寂靜!一左一右!如同兩條致命的毒蛇,從右前方土崖後和左前方的灌木叢中激射而出!目標直指馬上的秦墨!角度刁鑽,時機精準,封死了他所有閃避的空間!
弩箭!而且是軍中強弩!威力足以洞穿皮甲!
死亡的陰影瞬間降臨!秦墨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凍結!左肩的舊傷仿佛被無形的利爪狠狠撕扯!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心髒!【爆發】技能尚在冷卻!避無可避!
千鈞一發之際!秦墨眼中閃過一絲瘋狂的血色!他沒有試圖躲避那兩支致命的弩箭!反而猛地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勒馬繮!
“籲——!”
胯下的駁馬發出一聲痛苦的長嘶,前蹄猛地揚起!巨大的慣性讓秦墨的身體瞬間後仰!
噗嗤!
噗嗤!
一支弩箭擦着秦墨因後仰而暴露出的胸膛飛過,撕裂了他胸前的皮甲,帶起一溜血珠!另一支弩箭則狠狠釘入了駁馬高高揚起的脖頸!鮮血如同噴泉般狂涌而出!
“唏律律——!”駁馬發出一聲淒厲到極致的悲鳴,龐大的身軀如同被伐倒的巨樹,轟然向前撲倒!將馬背上的秦墨狠狠甩飛出去!
天旋地轉!秦墨只感覺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重重砸在河谷邊緣堅硬的亂石堆上!左肩着地,一股難以形容的、仿佛骨頭被徹底碾碎的劇痛瞬間席卷全身!眼前猛地一黑,喉頭一甜,一口鮮血不受控制地噴了出來!
“呃啊……”巨大的痛苦讓他蜷縮在地,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左肩的傷口徹底崩裂,溫熱的血液瞬間浸透了包扎的布條和冰冷的札甲。眩暈感和劇痛如同潮水般沖擊着意識。
【警告!宿主左肩傷勢急劇惡化!開放性骨折!伴隨內出血!】
【警告!偵測到多個高速移動生命體靠近!威脅等級:致命!】
【‘強體(中階)’被動效果:輕微傷勢恢復速度提升10%……作用微弱!】
【建議:立刻啓用‘爆發’!否則生存概率低於1%!】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在劇痛和眩暈中顯得如此遙遠。秦墨掙扎着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看到七八個穿着黑色勁裝、臉上蒙着黑布、只露出冰冷雙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從土崖後和灌木叢中竄出!他們手中握着鋒利的青銅短劍和強弩,動作迅捷而狠辣,正無聲而快速地朝着他倒地的位置包抄而來!那眼神,如同看着砧板上的魚肉,充滿了冰冷的殺意和志在必得的殘忍!
範雎的殺手!果然在這裏等着他!
絕境!
秦墨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巨大的憤怒和不甘如同岩漿般在胸中翻涌!他掙扎着想爬起來,但左肩的劇痛和失血帶來的虛弱讓他再次跌倒。難道……就要死在這裏?死在範雎的暗算之下?死在遠離帥帳的荒涼河谷?
不!絕不!
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求生的本能和刻骨的恨意,如同火山般轟然爆發!他猛地用未受傷的右手,狠狠按向自己劇痛的左肩傷口!
“呃啊——!”鑽心的劇痛如同電流般瞬間竄遍全身!但這極致的痛苦,卻如同最猛烈的強心劑,硬生生將即將昏厥的意識從深淵邊緣拉了回來!
【滴!檢測到宿主遭遇致命威脅,精神意志突破臨界點!】
【‘強體(中階)’核心超頻運轉……突破生理保護限制……】
【‘爆發’技能冷卻強制重置!】
【啓用‘爆發’!】
一股遠比以往更加狂暴、更加熾熱、仿佛來自遠古蠻荒的恐怖力量,瞬間從秦墨四肢百骸的每一個細胞深處炸裂開來!如同沉睡的火山轟然噴發!血液如同滾燙的岩漿般奔涌!肌肉纖維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五感被強行拔升到前所未有的極限!風聲、殺手的腳步聲、自己心髒擂鼓般的狂跳聲……都如同驚雷般清晰!左肩那足以讓人昏厥的劇痛,在這股狂暴力量的壓制下,竟被強行隔離!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
五息!最後的五息!
就在沖在最前面的兩名黑衣殺手,手中的短劍帶着刺骨的寒芒,即將刺入秦墨身體的瞬間——
秦墨蜷縮在地的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猛地彈射而起!動作迅捷得超越了人類視覺的捕捉極限!他並未後退,反而如同撲火的飛蛾,悍然撞入那兩名殺手之間狹窄的空隙!
同時,他沾滿鮮血和泥土的右手,如同閃電般探出!目標並非對方的兵器,而是他們因前沖而暴露的、毫無防備的咽喉!
噗嗤!
噗嗤!
兩聲極其輕微、卻又異常清晰的、如同熟透西瓜被捏碎的聲音響起!
秦墨那灌注了【爆發】全部力量和“強體”極致速度的手指,如同兩柄燒紅的鐵鉗,精準無比地、狠狠扣碎了那兩名殺手的喉骨!
那兩名殺手前沖的動作瞬間僵住!眼中充滿了極度的驚愕和難以置信!喉嚨裏發出“嗬嗬”的怪響,身體如同被抽掉了骨頭般軟軟倒下!
這血腥而恐怖的一幕,讓後面包抄的殺手們動作猛地一滯!眼中第一次露出了駭然之色!
秦墨沒有絲毫停頓!借着前沖的慣性,身體如同陀螺般猛地旋身!右腿灌注了全身的力量和旋轉的離心力,如同一條鋼鞭,帶着淒厲的風聲,狠狠掃向左側一名剛剛舉起強弩、還未來得及上弦的殺手!
砰!
咔嚓!
沉悶的撞擊聲伴隨着清晰的骨裂聲!那殺手的右臂被硬生生掃斷!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強弩脫手飛出!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身體如同破麻袋般倒飛出去!
“點子扎手!結陣!殺了他!”殺手頭目那沙啞而充滿驚怒的聲音響起!剩下的五名殺手瞬間反應過來,不再試圖生擒,而是迅速散開,形成一個半圓形的包圍圈,手中的短劍和重新上弦的強弩,閃爍着致命的寒光,死死鎖定了渾身浴血、如同地獄惡鬼般的秦墨!
【爆發】狀態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巨大的虛弱感和左肩那被強行壓制的、如同海嘯般反撲的劇痛瞬間將秦墨淹沒!眼前陣陣發黑,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味和肺部的灼痛!他知道,自己已是強弩之末!
難道……真的要死在這裏?
就在這絕望之際——
“嗚——嗚——嗚——!”
一陣低沉、蒼涼、穿透力極強的號角聲,陡然從河谷上遊的方向傳來!那號角聲帶着一種奇異的韻律,如同來自遠古的呼喚,瞬間撕裂了河谷中凝重的殺機!
緊接着,是如同悶雷般滾動的馬蹄聲!由遠及近,迅疾無比!
一道雪白的影子,如同劃破夜空的閃電,從河谷上遊的黑暗中疾馳而出!
那是一匹神駿異常的白馬!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在昏沉的暮色下仿佛散發着淡淡的熒光!馬上的騎士,一身玄色勁裝,身形挺拔如鬆,臉上帶着一張毫無表情的青銅面具!面具的眼孔後,一雙眸子冰冷如萬載寒冰,不帶絲毫人類情感!他手中並未持握長兵器,只有一柄古樸的青銅長劍懸在腰間。
一人一馬,如同天外流星,帶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沉重如山嶽、卻又銳利如刀鋒的恐怖氣勢,瞬間沖入了河谷戰場!
“武安君親衛辦事!擋我者死!”一個冰冷、刻板、如同金鐵摩擦般的聲音,從那青銅面具下清晰地傳出!聲音不大,卻蘊含着一種令人靈魂顫栗的威嚴和不容置疑的殺伐之氣!
景岩?!帥帳軍法官?!
秦墨心頭劇震!他怎麼來了?!
那五名黑衣殺手更是臉色劇變!景岩!白起麾下最冷酷無情的執法者!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然而,景岩根本沒有給他們任何思考或反應的時間!那匹神駿的白馬速度不減反增,如同離弦之箭,瞬間沖到了殺手包圍圈的外圍!
嗆啷!
青銅長劍出鞘!一道淒冷如寒月般的劍光,在昏暗中驟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