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平。
天地間只剩下一種顏色——浸透了血的黑褐。
連綿的營寨壁壘,如同巨獸僵死的骸骨,沉默地匍匐在焦黑的大地上。風早已死去,凝固的空氣粘稠得如同血漿,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濃烈到令人窒息的腥甜鐵鏽味,直沖腦髓,灼燒肺腑。那不是新鮮的血腥,而是數十萬生命在絕望中腐朽、發酵、最終沉澱下來的死亡氣息,厚重得如同實質的裹屍布,緊緊纏繞着這片被詛咒的土地。
秦墨站在壁壘高處,穿着嶄新的、冰冷沉重的黑色札甲,腰間懸掛着代表武安君親衛身份的青銅腰牌。左肩的傷口在厚實的藥膏和“強體”中階的恢復力下,只餘下深沉的酸脹和偶爾傳來的、深入骨髓的隱痛。他手中的青銅長戟冰冷而沉重,戟尖斜指地面,倒映着壁壘外那片如同地獄繪卷般的景象。
壁壘之下,是巨大的、被強行挖開的深坑。不,那已經不能稱之爲坑。那是大地被強行撕裂的、流淌着膿血的傷口。坑壁不再是泥土的黃色,而是被一層厚厚的、粘稠的、暗紅發黑的泥漿所覆蓋。無數具屍體,穿着破爛的趙國皮甲,如同被隨意丟棄的垃圾,層層疊疊,以一種扭曲怪異的姿態,填滿了這巨大的墳塋。新鮮的屍體還保持着死前的掙扎,面容因恐懼和痛苦而扭曲,空洞的眼睛望着灰黃的、被塵埃遮蔽的天空。更多的屍體已經開始腫脹、發黑,皮膚破裂,流出黃綠色的膿液,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蒼蠅匯聚成巨大的、令人頭皮發麻的黑雲,在屍堆上空嗡嗡盤旋,貪婪地落在那些創口上,發出密集的、令人牙酸的啃噬聲。
坑底,暗紅色的血水混合着屍液、泥土和排泄物,形成一片深不見底的、粘稠污穢的泥沼。偶爾有尚未完全斷氣的軀體在泥沼中抽搐一下,發出微弱到幾乎聽不見的呻吟,旋即被上方滾落的屍體或傾倒的泥土徹底掩埋。
壁壘上,沉默的秦軍銳士如同黑色的森林。他們面無表情,眼神冷漠得如同萬年寒冰,手中的長戈矛尖閃爍着死亡的寒光。一隊隊如同行屍走肉般的趙國降卒,被粗硬的繩索捆綁着,驅趕着,如同待宰的羔羊,麻木地走向那巨大的深坑邊緣。他們大多衣衫襤褸,骨瘦如柴,臉上只剩下絕望的灰敗和徹底的麻木。沒有人哭喊,沒有人反抗。巨大的恐懼和連日來的飢餓早已摧毀了他們的意志。當身後的秦軍士兵用戈矛或皮鞭驅趕時,他們只是踉蹌着,如同落葉般,無聲無息地滾落進那吞噬一切的死亡泥沼。
噗通……噗通……
沉悶的落水聲,屍體砸在屍體上的悶響,泥漿被攪動的“咕嘟”聲……這些單調而恐怖的聲音,成爲了這片死亡之地唯一的背景音。
“動作快!把這些趙狗都趕下去!天黑前填平!”一個粗嘎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帶着不耐煩的戾氣。是親衛營的百夫長屠川。他身材魁梧,臉上帶着一道猙獰的刀疤,眼神如同禿鷲般凶狠,正揮舞着皮鞭,督促着手下的士兵加快驅趕速度。
秦墨的胃袋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起來,喉嚨深處涌起一股強烈的惡心感。他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看向壁壘深處那片巨大的、沉默的秦軍營地。營寨上空,黑色的“白”字帥旗在凝滯的空氣中低垂着,紋絲不動。帥帳如同蟄伏的巨獸,在血腥的背景下,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嚴和死寂。
這就是“盡坑之”!史書上冰冷的四個字,此刻化作眼前這令人靈魂顫栗的修羅場!四十萬生靈,如同螻蟻般被碾碎、掩埋!這就是他獻出的“絕戶”之策!是他親手推動的滔天血劫!
一股難以言喻的冰冷和窒息感瞬間攫住了秦墨的心髒!他感覺自己如同沉入了這深不見底的血泥潭中,粘稠污穢的液體灌滿了口鼻,擠壓着胸腔,無法呼吸!左肩的傷口仿佛被無形的利爪狠狠撕扯,傳來一陣陣尖銳的劇痛!冷汗瞬間浸透了內裏的粗麻衣物,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
【滴!檢測到宿主遭遇極端精神沖擊(大規模死亡/屍骸污染)……】
【‘洞察’模塊被動觸發:精神韌性微幅提升……環境耐受性微幅提升……】
【警告:精神污染風險持續存在!建議穩定心神!】
冰冷的系統提示音在腦中響起,帶來一絲虛幻的支撐,卻無法驅散那源自靈魂深處的寒意和巨大的負罪感。他攥緊了手中的戟杆,冰冷的金屬觸感傳來,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白。
“持戟郎秦墨!”屠川那粗嘎的聲音如同破鑼,猛地在他耳邊炸響。
秦墨悚然一驚,猛地回神。屠川不知何時已走到他面前,那張帶着刀疤的臉上,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上下打量着他,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審視。一股濃烈的汗臭、血腥和劣質酒氣的混合味道撲面而來。
“看傻眼了?”屠川嘴角扯出一個譏諷的弧度,皮鞭的鞭梢有意無意地指向壁壘下那片人間地獄,“沒見過這場面?嚇尿褲子了?”他身後的幾個親衛士兵發出一陣壓抑的哄笑,目光同樣充滿戲謔和不屑。在他們眼中,這個靠“天授”之名、獻了條毒計就一步登天進入親衛營的小卒,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的軟腳蝦。
秦墨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胃液和心頭的悸動,強迫自己挺直脊背,迎向屠川那充滿壓迫感的目光,聲音低沉而穩定:“回百夫長,卑卒職責所在,不敢懈怠。”
“職責?”屠川嗤笑一聲,手中的皮鞭猛地指向壁壘下方一個正在驅趕降卒的、動作稍顯遲緩的親衛士兵,“看到沒?那個!就是懈怠!在武安君親衛營,懈怠就是死!”他猛地提高音量,如同炸雷,“都給我打起精神!瞪大你們的狗眼!盯緊了下面那些趙狗!誰敢有異動,格殺勿論!誰敢手軟,軍法無情!”
他的吼聲在壁壘上回蕩,帶着一股嗜血的戾氣。周圍親衛士兵無不凜然,挺直了腰板,眼神變得更加銳利冰冷。
屠川的目光重新落回秦墨臉上,帶着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戲謔:“至於你,秦墨……武安君親衛,可不是光會耍嘴皮子、躲在帳裏抄抄文書就能幹的活兒!”他猛地踏前一步,魁梧的身軀幾乎貼到秦墨面前,那股混合着血腥汗臭的氣息更加濃烈,“持戟郎,持的是戟!不是燒火棍!連戟都拿不穩的廢物,不配站在這裏!”
話音未落,屠川那只如同熊掌般的大手,帶着一股凌厲的風聲,猛地抓向秦墨握戟的右手手腕!動作迅猛狠辣,分明是想當衆卸掉他的兵器,讓他徹底顏面掃地!
【警告!偵測到惡意攻擊!目標:屠川(百夫長)。威脅等級:中。意圖:羞辱/試探。】
【‘強體(中階)’應激反應啓動:動態視覺捕捉提升!神經反射速度提升!力量微幅凝聚!】
系統的預警和身體的反應幾乎同步!在屠川大手抓來的瞬間,秦墨的瞳孔驟然收縮!在【洞察】賦予的超常感知下,對方手臂肌肉的發力軌跡、手指抓握的角度,如同慢鏡頭般清晰地呈現在他眼前!
沒有硬抗!沒有後退!
秦墨的身體如同被壓縮到極致的彈簧,在屠川指尖即將觸及手腕皮膚的刹那,猛地向右側後方滑步撤身!動作幅度極小,卻異常迅捷精準!同時,他握戟的右手手腕如同靈蛇般,極其細微地一旋一抖!
“嗤啦!”
屠川那志在必得的一抓,只擦着秦墨手腕外側的冰冷甲葉劃過,帶起一聲刺耳的刮擦聲!抓了個空!
屠川臉上的獰笑瞬間凝固!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愕!他這一抓看似隨意,實則蘊含了軍中擒拿的狠勁,尋常士卒根本不可能躲開!
然而,更讓他驚怒交加的是——
就在他抓空的瞬間,秦墨那看似撤步避讓的身體,竟借着旋身的微小慣性,右臂如同鞭子般猛地向前一送!那原本斜指地面的沉重青銅戟,借着這一送之力,戟尖如同毒蛇吐信,帶着一股冷冽的銳風,閃電般刺向屠川因前抓而微微暴露的右肋皮甲縫隙!
角度刁鑽!時機精準!狠辣無情!
“嘶!”屠川倒吸一口冷氣!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他萬萬沒想到,這看似文弱的小卒,反擊竟如此凌厲致命!倉促間,他只能憑借多年廝殺的本能,猛地擰腰側身,同時左手下意識地拍向刺來的戟杆!
啪!
戟尖擦着他肋下的皮甲劃過,帶起一串火花!冰冷的鋒刃幾乎貼着他的皮膚!屠川左手拍在戟杆上,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震得他手臂發麻!雖然險之又險地避開了要害,但肋下皮甲已被劃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裏面粗壯的肌肉!
死寂!
壁壘上瞬間陷入一片絕對的死寂!連遠處坑底那令人作嘔的聲響仿佛都消失了!所有看到這一幕的親衛士兵,無不目瞪口呆,如同白日見鬼!百夫長屠川……竟然被這個新來的、看似弱不禁風的持戟郎……逼退了?!還差點被傷到?!
屠川站在原地,臉色由驚愕瞬間轉爲鐵青,繼而漲紅如同豬肝!那是一種被當衆打臉的、極致的羞怒!他肋下火辣辣的疼痛,遠不及心頭的怒火灼燒!他死死盯着秦墨,眼神中的輕蔑和戲謔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如同受傷野獸般的、擇人而噬的凶戾殺意!
“好!好!好!”屠川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帶着濃重的血腥味,“果然有點門道!武安君親衛營,還真是藏龍臥虎啊!”他緩緩活動着被震得發麻的左臂,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的青銅長劍劍柄上,一股沉重的殺伐之氣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
沖突一觸即發!壁壘上的氣氛瞬間緊張到了極點!所有親衛士兵都下意識地握緊了兵器,目光在秦墨和屠川之間來回掃視,充滿了緊張和難以置信。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瞬間——
“都圍在這裏做什麼?!”一個冰冷、刻板、如同金鐵摩擦般的聲音陡然響起,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人群如同被利刃劈開般,迅速讓開一條道路。一個穿着深褐色皮質軍法官服飾、面容如同岩石般冷硬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他腰間挎着形式古樸的青銅長劍,左手按在劍柄上,右手則握着一根末端包鐵的硬木軍棍。正是帥帳軍法官,景岩!他那雙狹長而銳利的眼睛,如同兩把淬了冰的刀子,毫無溫度地掃過場中對峙的兩人,最後落在屠川肋下那道被劃開的皮甲裂口上。
“屠百夫長,壁壘值守期間,聚衆私鬥?”景岩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按律,當杖責二十。”
屠川臉上的凶戾瞬間一僵,按在劍柄上的手下意識地鬆開了幾分。景岩是白起的心腹,掌管軍法,冷酷無情,連他這百夫長也忌憚三分。
景岩的目光又轉向秦墨,在他沾滿血污泥點的新甲和依舊緊握着長戟的右手上停留片刻,眼神深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審視。他看到了秦墨剛才那迅捷精準的反擊,也看到了屠川肋下的狼狽。
“秦墨。”景岩的聲音依舊冰冷刻板,“持戟郎職責,乃護衛帥帳,拱衛君上安危,非是逞凶鬥狠之所。初入親衛營,當謹守本分,勤習武藝。今日之事,念你初犯,不予追究。”他頓了頓,語氣陡然轉厲,如同冰錐刺骨,“若有下次,定嚴懲不貸!”
“卑卒明白!謝軍法官!”秦墨立刻躬身,姿態放得極低,聲音沉穩。他心中清楚,景岩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實則是在壓屠川的囂張氣焰,對他已是隱晦的維護。這恐怕……也是那位深不可測的武安君的意志?
屠川臉色鐵青,胸膛劇烈起伏,顯然憋着一口惡氣,但在景岩那冰冷的目光逼視下,最終也只能從牙縫裏擠出一句:“末將……遵令!”他狠狠地剜了秦墨一眼,那眼神如同毒蛇的信子,充滿了毫不掩飾的怨恨和殺意。
景岩不再多言,如同來時一樣,無聲地轉身離去,留下壁壘上一片壓抑的死寂和無數道復雜的目光。
夜幕,終於如同巨大的黑色幕布,徹底籠罩了這片被鮮血浸透的大地。壁壘上燃起了火把,跳躍的火光在濃重的血腥味中顯得格外微弱而詭異,如同地獄邊緣的鬼火。驅趕填埋的工作並未停止,在火把光芒的映照下,那巨大的屍坑如同張開的巨口,吞噬着一切光明和希望。
秦墨被替換下壁壘,回到親衛營位於中軍區域邊緣、靠近帥帳的一片相對獨立的營區。分配給親衛的帳篷比普通士卒的寬敞些,但依舊簡陋。裏面沒有床鋪,只有鋪在地上的厚實草席和一件半新的粗麻毯子。空氣裏彌漫着皮革、汗水和金屬混合的氣息。
他卸下沉重的札甲,冰冷的甲葉摩擦着傷口,帶來一陣刺痛。他疲憊地坐在草席上,左肩的酸脹感如同潮水般涌來。今日壁壘上的沖突、屠川那毫不掩飾的殺意、景岩冰冷的警告、還有那揮之不去的、如同跗骨之蛆的血腥腐臭……種種畫面和氣息在腦海中翻騰。
他下意識地伸手探入懷中,摸向那個冰冷的硬物。手機。這塊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天書”,此刻是他唯一的心靈錨點。
【滴!檢測到宿主精神壓力閾值波動……】
【‘洞察’模塊被動分析:當前環境安全系數:中低(存在潛在敵意目標)。宿主生理狀態:中度疲憊,左肩傷勢穩定。心理狀態:高度緊張,伴隨道德負罪感沖擊……】
【建議:適度休整,保持警惕。】
系統的提示音帶着一絲奇異的安撫力量。秦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紛亂。他小心翼翼地解開胸前內襯的系帶,將那冰冷的手機取了出來。
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幽幽的藍光,映亮了他沾滿汗漬和塵土、寫滿疲憊的臉龐。他第一時間看向右上角——那個小小的電池圖標!
11.7%!
刺眼的數字如同冰冷的針,狠狠刺入他的瞳孔!比昨夜在養戈營帳中,又下降了近3%!這該死的電量!如同沙漏中飛速流逝的生命,無情地提醒着他時間的緊迫!
巨大的焦慮瞬間攫住了秦墨的心髒!他強迫自己冷靜,手指帶着微顫,點開了那個藍色的PDF閱讀器圖標。歷史記錄中,《史記•白起王翦列傳》的文件名依舊醒目。他需要確認!確認長平之後的歷史走向!確認他唯一能抓住的、改變命運的時間節點!
手指滑動,目光如電,飛速掠過關於坑殺四十萬的冰冷記載,跳過白起凱旋歸秦的喧囂,最終死死鎖定在幾行至關重要的文字上:
“(秦昭襄王)四十八年十月,秦復定上黨……韓、趙恐,使蘇代厚幣說秦相應侯曰……應侯果妒武安君之功……言於秦王曰:‘秦兵勞,請許韓、趙之割地以和,且休士卒。’王聽之……武安君聞之,由是與應侯有隙。”
“四十九年正月……秦使王陵攻趙邯鄲……陵攻邯鄲少利……秦王欲使武安君代陵將。武安君言曰:‘邯鄲實未易攻也……今王發軍雖倍其前,臣料趙守備亦以十倍矣……’……秦王自命,不行;乃使應侯請之,武安君終辭不肯行……秦王大怒……免武安君爲士伍,遷之陰密。”
“武安君病……秦王乃使人遣白起……至杜郵……秦王與應侯群臣議曰:‘白起之遷,其意尚怏怏不服,有餘言。’乃使使者賜之劍,自裁。武安君引劍將自剄……”
白起功高震主!範雎讒言離間!君臣生隙!秦王罷免白起兵權!最終賜死杜郵!
秦墨的目光死死釘在“四十八年十月”、“蘇代說應侯”、“武安君由是與應侯有隙”、“四十九年正月”、“免武安君爲士伍”、“賜之劍,自裁”這些字眼上!每一個字都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記憶深處!
時間!關鍵的時間點!長平之戰結束於秦昭襄王四十七年九月(史載九月趙括敗死)。那麼,蘇代遊說範雎、範雎進讒言、秦王下令罷兵、白起與範雎結下死仇的時間點——就在今年十月!距離現在,最多還有一兩個月!
而白起被罷免兵權、最終被賜死的悲劇,就發生在明年正月!留給他的時間,只有短短數月!必須在範雎讒言得逞、白起被罷免之前,徹底扳倒範雎!否則,失去了白起這座靠山,他秦墨,一個“天授”之名的小卒,在這殺機四伏的秦營,在範雎那滔天的權勢和刻骨的恨意面前,將如同狂風中的燭火,瞬息即滅!
必須加快速度!在電量徹底耗盡之前!
秦墨猛地關掉屏幕,將手機死死按在胸口,仿佛要阻止那生命的流逝。黑暗中,他的眼神卻亮得驚人,如同淬火的寒星,燃燒着孤注一擲的火焰。
就在這時,帳篷的簾子被輕輕掀開一條縫隙。一個瘦小的身影如同狸貓般敏捷地鑽了進來,正是黑石。他小臉上帶着緊張和興奮,壓低聲音急促道:
“秦大哥!孟大哥讓俺帶話!他在傷兵營換藥時,偷聽到兩個醫官學徒嘀咕……說相邦大人派來的那位‘特使’,這兩天老是往後營跑!好像……好像在找什麼東西!還神神秘秘地問了好幾個轉運司的老力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