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父親——!!!”

阿萊莎那混合着血淚、痛苦與最後告別的尖嘯,如同瀕死天鵝的絕唱,穿透了震耳欲聾的能量轟鳴和深淵的咆哮,狠狠刺入我的耳膜!

就在那異化的薩雷斯怪物,那由父親殘軀扭曲而成的、流淌着粘液和惡意的恐怖造物,其巨大的、裹挾着毀滅性能量的陰影利爪即將拍碎我頭顱的瞬間——

一股無法形容的、冰冷、混亂、充滿了極致痛苦和毀滅氣息的精神洪流,如同決堤的冥河之水,順着阿萊莎胸口的“焚羽之印”,沿着那烙印深處與晶簇“節點”、與異化怪物之間無法斬斷的血脈連接,更沿着那剛剛被深淵詛咒強行侵蝕、卻也因此短暫“貫通”的維瑟蘭血脈路徑……瘋狂地、毫無保留地倒灌而入!

這股力量,是阿萊莎靈魂被撕裂的痛苦!是她被深淵污染的絕望!是她對父親最後人性的眷戀與訣別!更是她以自身爲媒介,強行引導的、來自晶簇“節點”垂死反撲和異化怪物滔天怨毒的深淵詛咒洪流!

它冰冷刺骨,帶着褻瀆一切的惡意,足以瞬間凍結靈魂、腐化血肉!

然而,當這股混合了阿萊莎所有痛苦與深淵最惡毒詛咒的力量洪流,狠狠撞入我正被深淵侵蝕、力量瀕臨失控、血脈滯澀混亂的“熔爐”核心時——

異變陡生!

“轟——!!!”

仿佛一顆冰冷的星辰,墜入了瀕臨熄滅的熔岩之海!

預想中的徹底凍結與湮滅並未發生!那冰冷、混亂、充滿惡意的洪流,在觸及維瑟蘭血脈深處那狂暴灼熱的“熔爐”核心的刹那,竟如同最上等的助燃劑,被瞬間點燃!被強行……同化!

不是對抗!不是驅逐!而是……吞噬!是……轉化!

維瑟蘭的“熔爐”,在這一刻,展現出了它超越焚毀與淨化的、更加古老、更加本質的……恐怖特性!

“呃啊啊啊——!!!”

我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混合了極致痛苦與某種無法言喻的、靈魂被強行撐裂又重塑的咆哮!一股遠比之前任何時刻都要狂暴、都要純粹、都要……接近世界本源的灼熱力量,如同被投入了億萬桶滾油的火山,轟然從我體內爆發出來!

暗紅色的光芒瞬間被一種更加深邃、更加尊貴、仿佛蘊含着生命起源奧秘的……暗金色所取代!這光芒不再僅僅是焚毀,它帶着一種創生與毀滅交織的、至高無上的意志!以我爲中心,一個巨大的、暗金色的、由無數流淌着熔岩般光芒的古老符文構成的能量漩渦瞬間形成!

那拍向我的、異化薩雷斯怪物的陰影巨爪,在接觸到這暗金光暈邊緣的瞬間,如同被投入恒星核心的冰雪,連一絲青煙都未能冒出,便無聲無息地……徹底湮滅!湮滅得如此徹底,仿佛從未存在過!

異化怪物那被紫黑色能量充斥的獨眼中,第一次露出了無法理解的、源自本能的、最純粹的恐懼!它發出驚恐欲絕的尖嘯,龐大的身軀瘋狂地向後暴退!

而侵入我體內的、那混合了深淵詛咒和阿萊莎痛苦洪流的冰冷力量,此刻正被那暗金色的“熔爐”核心瘋狂地吞噬、轉化!冰冷的詛咒被焚滅,混亂的痛苦被淨化,只留下最精純的、被強行剝離了所有惡意的……能量本源!這股本源,混合着阿萊莎靈魂深處那最後一絲對父親人性的眷戀與犧牲的決絕意志,如同甘霖,又如同最猛烈的燃料,注入到那沸騰的暗金熔爐之中!

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在體內奔涌!靈魂仿佛被這股力量強行拔升,穿透了肉體的桎梏,穿透了空間的阻隔,穿透了時間的迷霧……

恍惚間,我“看”到了。

在一片無垠的、混沌未開的虛空之中,一座無法用語言形容其宏偉與古老的……巨大熔爐,靜靜地懸浮着。

它通體呈現出一種溫暖而神聖的暗金色澤,爐壁並非金屬,而是由無數流淌着生命光輝的、如同活體星辰般的符文脈絡構成!爐內,並非燃燒着火焰,而是翻滾着、沸騰着……最原始、最純粹的生命本源!那是一種如同液態黃金、又如同熔融星塵般的物質,散發着溫暖、創造、以及……包容一切生命形態的浩瀚氣息!

無數難以名狀的、閃爍着微光的生命種子,在這金色的本源之海中沉浮、孕育、誕生!有的化作翱翔星空的巨龍,鱗爪飛揚;有的化作頂天立地的泰坦,吼聲震碎星辰;有的化作優雅神秘的精靈,與自然共鳴;有的化作深潛海洋的巨獸,攪動無盡波濤……甚至,有渺小卻堅韌的人類身影,在光芒中一閃而逝!

這是……生命熔爐!一切生命形態的起源之地!萬靈誕生的搖籃!

維瑟蘭血脈深處那所謂的“熔爐”之力,其真正的源頭,竟是這創世之初的……生命熔爐!我們並非簡單的契約者,我們是……熔爐之力的……代行者!是這創世偉力在物質世界的……投影與容器!

而契約的代價……便是成爲這熔爐的“柴薪”!以自身意志爲引,以靈魂爲爐火,焚盡世間“異質”,維持生命形態的純淨與平衡!每一次點燃熔爐,每一次焚毀異質,都是在消耗自身的生命本源!失控……意味着自身被熔爐同化,成爲那金色本源之海的一部分!

“吼——!!!”

晶簇“節點”深處,那純粹的深淵意志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充滿了極致恐懼和滔天怒火的咆哮!它似乎也感應到了那暗金光芒中蘊含的、足以威脅到它存在本質的恐怖力量!整個瀕臨破碎的晶簇爆發出最後的、回光返照般的刺目紫黑光芒!無數粘稠的、如同活體般的黑色觸手從裂隙深處瘋狂涌出,纏繞在異化的薩雷斯怪物身上!

那怪物在深淵意志的強行灌注和操控下,發出混合着痛苦與瘋狂的咆哮,身體再次膨脹、扭曲!它僅存的獨眼徹底被紫黑色的瘋狂占據,張開那布滿獠牙、流淌着腐蝕粘液的巨口,一道濃縮到極致、散發着湮滅一切氣息的紫黑色能量吐息,如同滅世的光矛,撕裂空間,朝着被暗金光芒籠罩的我,狠狠轟來!這是晶簇“節點”和深淵意志最後的、傾盡全力的反撲!

與此同時,那侵入體內的、被熔爐核心強行轉化後的、混合了阿萊莎最後意志的純淨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涌入我的四肢百骸,涌入那暗金色的熔爐符文!一股源自生命本源的、改變形態、適應萬物的浩瀚偉力,瞬間充斥了每一個細胞!

意念,如同本能般流轉。

暗金色的光芒驟然內斂、凝聚!我的身體在光芒中劇烈地扭曲、拉伸、重塑!

骨骼發出雷鳴般的爆響,血肉在能量的沖刷下撕裂又重生!皮膚被堅韌無比、閃爍着暗金光澤的鱗片覆蓋!脊椎延伸,化作充滿力量的龍尾!肩胛骨撕裂衣物,巨大的、覆蓋着暗金鱗片、邊緣流淌着熔岩般光芒的龍翼轟然展開,遮天蔽日!頭顱在劇痛中變形,吻部突出,鋒利的龍牙閃爍着寒光,金色的豎瞳中燃燒着焚盡八荒的意志與……屬於凱恩·維瑟蘭的冰冷理智!

轉瞬之間!

一頭體長超過十丈、通體覆蓋着暗金色、流淌着熔岩紋路的厚重鱗甲,雙翼展開如同垂天之雲,散發着古老、威嚴、神聖與毀滅交織的恐怖氣息的……神話巨龍,取代了人類的身形,昂然矗立在這片被深淵玷污的廢墟之上!

那足以湮滅空間的紫黑色能量吐息,狠狠地轟擊在巨龍胸前那厚重的暗金鱗甲之上!

“轟——!!!”

震耳欲聾的巨響!毀滅性的能量沖擊波瘋狂擴散,將周圍本就殘破的廢墟徹底夷爲平地!

然而,煙塵散盡!

暗金色的巨龍巋然不動!胸前被擊中的鱗甲上,只留下了一片被高溫灼燒的暗紅痕跡,幾片邊緣的鱗甲微微翻卷,露出下方同樣閃爍着暗金光澤的堅韌皮層!那足以湮滅“塑形者”的恐怖吐息,竟未能破開這神話生物的防御!

巨龍那燃燒着金色火焰的豎瞳,冰冷地鎖定着前方那因全力一擊而短暫僵直的異化薩雷斯怪物,以及它身後那瀕臨破碎、光芒急劇黯淡的紫黑色晶簇“節點”。

一股源自生命熔爐本源的、帶着至高淨化與創生威嚴的意志,混合着維瑟蘭的冰冷殺意,在巨龍胸腔中匯聚、壓縮、沸騰!

暗金色的光芒在巨龍張開的、布滿利齒的巨口深處瘋狂凝聚!周圍的空氣被恐怖的高溫灼燒得劇烈扭曲!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個散發着毀滅與新生交織氣息的、如同微型太陽般的暗金色能量球,在龍口之中迅速成型!

生命熔爐的吐息——創世之炎!焚盡異質,歸化本源!

“吼——!!!”

一聲比雷霆更加震撼、比火山噴發更加狂暴的龍吼,撕裂了北境的天穹!

暗金色的、如同液態恒星般的毀滅吐息,帶着淨化一切污穢、將萬物歸化於生命本源的至高意志,如同開天辟地的神罰之光,從巨龍口中噴薄而出!瞬間淹沒了那猙獰咆哮的異化薩雷斯怪物,狠狠地、毫無阻礙地轟擊在了那巨大的、布滿裂痕的紫黑色晶簇“節點”之上!

“不——!!!”

晶簇深處,那純粹的深淵意志發出了最後一聲充滿了無盡恐懼、不甘和……一絲難以置信的絕望尖嘯!

下一刻——

暗金色的創世之炎,如同熱刀切黃油,瞬間貫穿了晶簇的本體!

沒有爆炸,沒有沖擊波。

只有……無聲的湮滅與……回歸!

巨大的紫黑色晶簇,連同那被其束縛、異化的薩雷斯怪物,在接觸到暗金吐息的瞬間,如同陽光下的冰雪,又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雜質,無聲無息地……消融、分解、汽化!所有的邪惡能量,所有的扭曲形態,所有的深淵意志,都被那蘊含着生命熔爐本源偉力的創世之炎,強行分解、淨化、歸化成了最原始、最純淨的……能量光點!

無數閃爍着微弱金光的純淨光點,如同逆流的星辰,從湮滅的晶簇和怪物殘骸中升騰而起,飄飄蕩蕩,融入了這片被污染的天空和大地。所過之處,空氣中那令人作嘔的硫磺惡臭和褻瀆低語如同被淨化般迅速消散!地面上暗紫色的污染脈絡如同遇到克星般迅速褪色、枯萎!連那些扭曲的“活體”植被,也停止了呻吟和蠕動,覆蓋其上的黑色油狀物迅速幹涸、剝落,露出了下方枯死的、但不再散發惡意的枝幹。

主裂隙失去了“節點”的錨定和能量支撐,那翻滾的暗紫色混沌漩渦如同失去了動力般迅速變得稀薄、黯淡!裂隙邊緣劇烈蠕動的空間如同被撫平的褶皺,漸漸穩定下來!噴涌的黑色粘稠物質迅速減少、幹涸!整個裂隙,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彌合!

深淵的入侵,被強行遏制了!

暗金色的巨龍緩緩收斂了雙翼,那燃燒着金色火焰的豎瞳中,屬於神話生物的威嚴與屬於凱恩·維瑟蘭的冰冷理智緩緩交融。龐大的身軀在暗金光芒中逐漸縮小、凝實,鱗片隱去,龍翼收回,最終重新化爲了人形。

我站在原地,身體因巨大的力量消耗和形態轉換而微微顫抖,臉色蒼白,嘴角還殘留着之前噴出的污血痕跡。但體內,那源自生命熔爐的暗金力量並未完全消退,如同溫暖的餘燼,在血脈深處緩緩流淌,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與整個世界本源相連的奇異感知。

目光,第一時間投向淨化結界的方向。

阿萊莎靜靜地躺在冰冷污穢的雪地上,一動不動。她胸口的衣衫被撕裂,那個猙獰的“焚羽之印”依舊存在,但上面瘋狂蔓延的紫黑色紋路,此刻卻如同失去了活力般,呈現出一種黯淡的灰敗色澤,不再搏動延伸。她蒼白的臉上覆蓋着詭異的青紫色紋路,呼吸微弱得幾乎無法察覺,如同風中殘燭。

霍夫曼和幾名“鐵鷹”衛兵正圍在她身邊,臉上充滿了震驚和凝重。霍夫曼手中拿着一個閃爍着微弱淨化光芒的水晶瓶,正試圖將裏面的液體滴入阿萊莎口中,但她的嘴唇緊閉,毫無反應。

我邁開腳步,踏過正在被淨化的土地,走向她。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腳下大地的痛苦正在緩緩平復,空氣中那令人煩躁的低語正在消散。

走到她身邊,我緩緩蹲下。霍夫曼無聲地退開一步。

阿萊莎的臉蒼白得近乎透明,那些青紫色的紋路如同醜陋的傷疤,破壞了她原本精致的五官。但她的眉頭,似乎不再因痛苦而緊鎖,反而帶着一種近乎解脫般的平靜。只是那微弱的呼吸,仿佛隨時會停止。

我伸出手,指尖帶着一絲微弱的、尚在流淌的暗金熔爐餘燼,輕輕拂過她冰冷的臉頰,拂過那些猙獰的紋路。

就在指尖觸碰到她肌膚的瞬間——

“嗡……”

一聲極其微弱、仿佛靈魂共鳴般的輕顫。

阿萊莎胸口那黯淡的“焚羽之印”,極其微弱地……閃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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