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野喉結滾動，想說什麼，卻發現嗓子幹得發緊。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鄭春嬌——自信、耀眼，像被雨水洗過的天空，幹淨又遼闊。
“頭兒，你傻了啊！趕緊誇啊……誇嫂子像……”趙磊撓着頭，半天想不出合適的詞。
“美得像月裏的嫦娥！”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引來哄堂大笑。
鄭春嬌淺淺一笑，伸出一只手腕，落在宋星野眼下：“跳舞？”
這一次宋星野沒有拒絕，拉起了她的手。
“我不是很會交際舞。”
“沒事，我會。”
談笑間，鄭春嬌瞥了一眼臉色鐵青的何秀娟。
“這種跟別人丈夫跳舞的事情，何同志以後還是少做。”鄭春嬌道，“免得讓人以爲，你太過隨便，人盡可夫。”
音樂開啓。
鄭春嬌便帶着宋星野，猶如兩只優美的天鵝，進入了衆人目光匯聚的舞池之中。
簡易搭建的舞池。
燈球在上面璀璨閃耀。
鄭春嬌也閃耀着，讓人炫目。
何秀娟看着她，氣得渾身發抖。
這個被衆人注視的，被宋星野注視的人，明明應該是她！
她和星哥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革命伴侶！
這個鄉下來的賤種，竟然搶了她的風頭。
還搶了她的男人！
這二十年來，何秀娟從未受過此種奇恥大辱，她發誓，必要鄭秀娟給她一個交代！
*
跳完舞後，竟然有不少人過來湊熱鬧，尤其是那個趙磊，着急忙慌地就把她從宋星野手裏搶走了，開始跳第二支舞。
鄭春嬌這次亮相，過於高調。
她已經看到了宋星野眼神中的一些疑惑。
趙磊這個舉動正好成了她的擋箭牌，免得被宋星野問詢。
等到晚上熄燈號響起，這場聯歡大會才終於落幕，文工團的開始收拾卡車準備離開，各部隊的戰士們也都開始集結隊伍。
操場上頓時冷冷清清的。
之前其樂融融的情緒煙消雲散。
宋星野帶着鄭春嬌告別了林衛國和勞燕飛，一前一後的往家屬院宋家小樓而去。
兩個人都沒說話。
氣氛在今夜似乎變得剛剛好。
等進了家門，宋星野卻忽然開口：“不要覺得今天晚上跳過一支舞，就不用離婚了。”
鄭春嬌在沉思她那裁縫鋪子生意接下來要怎麼擴大，聽到宋星野的話，這才回神抬頭看他。
宋星野這會讓已經摘了軍帽，解開了風紀扣。
在走廊等下，顯得冷冰冰地。
像是個陌生人。
屬於原身的那部分殘存意識，猛然揪痛。
……真是個傻姑娘。
都現在了，還心存幻想嗎？
鄭春嬌在內心暗嘆。
這個世界上，女人難做，就是因爲深陷這樣虛妄的情感之中。
唯有權與利不會背叛。
從今天起，學會用權力裝點自己的裙擺，讓所有的人都仰頭膜拜，那時候不光是名利，還有男人，都唾手可得。
“宋首長，你想多了。”鄭春嬌淡淡笑了笑，“我只是通過這樣的場合，做廣告而已。”
“廣告？”
“勞同志身上那條霧靄，和我身上這條白紗裙。就是我那個裁縫鋪子最好的宣傳。”鄭春嬌笑着說，“離婚的事情，你放心，時間我比你記得準。還有……”
鄭春嬌抬頭看了看時間。
“五個月一十五天零二十三分鍾。我們就可以離婚了。”
宋星野蹙眉。
“聽你的口氣，很想跟我離婚？”
鄭春嬌氣笑了：“宋星野，你是不是覺得我一定會巴着你不放，哭着求你不要跟我分開，這才算正常？”
宋星野愣了愣，意識到自己剛才那句話似乎有歧義。
“我不是這個意——”
“你既然談到離婚，很好。我們今天就打開天窗說亮話。”鄭春嬌道，“按照約定，一年時間很快就到，你給我一萬塊，我跟你離婚。你不是忘了吧？”
宋星野又沉默了。
他一向不善言辭。
這會兒更是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鄭春嬌叉着腰瞧他，眼神亮晶晶地，充滿了期待，似乎恨不得明天就能離婚的樣子。
她迫不及待的樣子。
讓人很不是滋味。
沒記錯的話，鄭春嬌一直死纏爛打，多次鬧到爺爺面前都不肯罷休。
就連這個協議也是拉扯了好久才妥協。
怎麼今天……
兩個人好像立場顛倒了一樣。
“這一年，不能有孩子。”宋星野緩緩開口提醒了一下前置條件。
鄭春嬌幾不可察的撫摸了一下小腹。
“就怕有些人忍不住。”鄭春嬌譏諷。
宋星野想起了那一夜的纏綿，聲音冷了下來。
“你放心，後續半年。我絕不會再碰你一根手指。”
*
媽的，人渣！
回到小臥室的鄭春嬌氣得把高跟鞋踢到牆上。
上次鄭春嬌勾引他的時候，不是欲拒還迎的嗎？也沒見他拒絕啊！
這會兒好，裝得跟貞潔列夫一樣。
什麼叫“不碰她一根手指”？
他以爲誰都跟何秀娟一樣，隨時想轉正當這個破團長夫人？！
肚子猛地抽痛了一下。
氣歸氣。
鄭春嬌撫摸上了自己的小腹。
這裏孕育着一個小小的生命——雖然現在做還只能偶爾感覺到這個小生命的存在，但是很快便會迎來他或者她的降生。
宋星野今晚的態度，其實就是她想要的態度。
她有信心在離婚前，讓宋星野和宋老爺子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等她拿到離婚證。
那之後的事情，就跟他們宋家一毛錢關系都沒有。
她又撫摸了一下肚子。
對不起呀，寶寶。
她暗暗對孩子說。
媽媽要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有時候可能會忽略你。但是放心，媽媽一定會把你照顧的很好，下次絕不再爲不值得的人而浪費感情。
*
和宋星野這次算是直接挑明了。
忙了一天，又去踩小人跟宋首長吵架，這一夜把鄭春嬌累夠嗆。
等她醒來的時候，都快十點了。
打了個呵欠開門洗漱。
對面的主臥大門開着，宋星野估計一大清早就去部隊帶隊晨練了，並不在家。
樓下餐桌上用保溫桶放着早餐，茶葉蛋，肉包子……還帶着熱乎勁兒。
鄭春嬌一一拿出來，狼吞虎咽。
“小芳，你做這肉包子還挺好吃的。”鄭春嬌口齒不清地誇獎。
小芳從廚房探出頭來，笑嘻嘻道：“嫂子，這可不是我做的！宋首長早晨起來親自和面剁餡做的呢！”
誰？
宋星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