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河的流水聲在狹窄的通道中回蕩，木筏隨着水流緩緩前行。洛千羽靠着木筏邊緣，翡翠樹葉的微光映照着他疲憊的臉龐。米洛已經靠在他身邊睡着了，男孩的呼吸平穩，脖子上的契約印記不再有黑霧繚繞。
艾麗卡坐在木筏另一端，正用匕首削尖一支箭矢。她的動作熟練而精準，但眼神時不時瞟向洛千羽，欲言又止。
"你想問什麼？"洛千羽打破沉默，聲音因爲疲憊而略顯沙啞。
艾麗卡停下手中的活計，猶豫了一下："你到底是什麼人？那個戒指...還有你能做到的那些事..."
馬庫斯和羅蘭假裝沒注意他們的對話，但洛千羽知道守夜人也在等待答案。他低頭看了看戒指，黑寶石已經恢復了平靜，內部的流光緩慢遊動，如同深海中的魚群。
"我叫洛千羽，來自東方古國的銘刻者家族。"他輕聲說，"我們世代守護着關於本源符文的秘密。"
"銘刻者？"艾麗卡皺眉，"我從沒聽說過這種魔法。"
"因爲這不是西方意義上的魔法，"洛千羽解釋道，"我們不直接施法，而是通過理解和重現符文來影響現有的魔法結構。"
艾麗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所以你能破解魔法陷阱，幹擾結界...但爲什麼教會要追捕你？"
洛千羽看了一眼馬庫斯，老人微微點頭，示意他可以信任艾麗卡。"因爲銘刻者能看透魔法的本質，"他繼續解釋，"包括教會的聖光魔法。他們不能容忍有人可能揭露他們力量的秘密。"
"而且，"馬庫斯突然插話，"銘刻者是唯一能真正控制七把鑰匙的人。維綸和塞勒都想利用鑰匙的力量，但他們無法完全掌控。"
木筏轉過一個彎道，前方出現微弱的光亮。艾麗卡收起匕首："快到頭了。"她轉向洛千羽，"所以這一切——魔力枯竭、禁忌秘典、湮滅之影——都和你家族的秘密有關？"
洛千羽點頭："我家族守護的秘密之一就是如何重塑本源符文。湮滅之影是世界的陰暗面，當平衡被打破時，它就會蘇醒。我的任務是找回失落的秘典，修復失衡。"
"聽起來像個神話故事，"艾麗卡撇嘴，"但鑑於我親眼所見..."她指了指洛千羽的戒指，"我猜我不得不信。"
木筏駛出隧道，刺眼的陽光讓衆人眯起眼睛。他們來到一片開闊的湖泊，四周是茂密的森林。遠處可以看到炊煙升起——一個小村莊的跡象。
"暮色森林邊緣，"馬庫斯確認道，"離自由港灣還有一天路程。"
羅蘭檢查了一下裝備："我們需要補給，特別是療傷藥劑。"
"那個村子看起來夠偏僻，"艾麗卡評估道，"應該不會有淨罪之焰的眼線。"
米洛被陽光照醒，揉着眼睛坐起來："我們到了？"
"快了，"洛千羽幫他擋了擋陽光，"再堅持一下。"
木筏靠岸後，馬庫斯決定分組行動："羅蘭和我去村子采購補給。洛千羽和艾麗卡留在湖邊看守裝備，照顧米洛。"
等守夜人離開後，艾麗卡生起一小堆火，烤幹被河水浸溼的衣物。米洛在火堆旁蜷縮着，很快又睡着了。
"他恢復得不錯，"艾麗卡觀察着男孩，"精靈的契約真是神奇。"
洛千羽檢查了米洛的印記："生命之樹的能量幫助很大，但污染沒有完全清除。"他看向艾麗卡，"現在說說你吧。你是怎麼從自由港灣逃出來的？"
艾麗卡撥弄着火堆，火星噼啪作響："沒那麼復雜。莉莉絲的情報網幫了大忙。她有個地下通道系統，可以避開主要檢查站。"
"莉莉絲..."洛千羽回憶着那個精明的情報販子，"她爲什麼幫你？"
"各取所需，"艾麗卡聳肩，"我幫她偷了伯爵府的賬本，她給我提供庇護和情報。"她停頓了一下，"不過關於矮人商船的消息是假的，那是個陷阱。"
洛千羽皺眉："維綸布置的？"
"很可能，"艾麗卡點頭，"淨罪之焰在碼頭區增加了三倍守衛，就等着抓試圖接近商船的人。"
這個消息讓洛千羽憂心忡忡："第四把鑰匙在矮人商船上...我們必須想辦法拿到它。"
"別急，"艾麗卡從行囊中取出一個小包，"雖然我沒能接近商船，但我從莉莉絲那裏得到了這個。"她打開布包，裏面是一張精細的碼頭區地圖，上面標注了守衛位置和巡邏路線。
洛千羽仔細研究地圖："這是最近的情報？"
"兩天前，"艾麗卡確認道，"莉莉絲說商船被轉移到三號碼頭的封閉倉庫，由淨罪之焰和矮人共同看守。"
"矮人也參與了？"這出乎洛千羽的意料。
艾麗卡點頭："據說那把鑰匙是矮人王國的聖物，他們不會輕易放手。"
兩人陷入沉思，各自盤算着下一步計劃。火堆的噼啪聲和米洛均勻的呼吸是唯一的聲響。
"你爲什麼幫我？"洛千羽突然問道，"在伯爵府，你本可以拿了殘頁就走的。"
艾麗卡沉默了一會兒，目光投向遠方的湖面："一開始只是好奇...然後是不服氣。"她撿起一塊小石子，丟進湖裏，"教會和貴族們總是想控制一切，制定規則讓普通人遵守。我討厭這樣。"
洛千羽理解地點點頭："所以你當傭兵，反抗規則。"
"差不多吧，"艾麗卡笑了笑，"但這次不一樣。看到米洛被那些混蛋傷害，看到生命之樹被污染...這已經不只是反抗規則了。"她直視洛千羽的眼睛，"這是關於拯救世界，對吧？"
洛千羽沒想到會從艾麗卡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他認真地點點頭："是的，雖然聽起來很自大...但確實如此。"
"那我加入，"艾麗卡幹脆地說，"反正我也沒別的地方可去。"
洛千羽伸出手："歡迎加入拯救世界的行列。"
艾麗卡握住他的手，咧嘴一笑："別這麼正式。不過既然我們成了隊友，你得教我幾招銘刻技巧。"
"成交，"洛千羽也笑了，"作爲交換，你教我如何射得那麼準。"
"天生的，"艾麗卡得意地眨眨眼，"不過我可以教你一些基本的潛行技巧。"
兩人的笑聲驚醒了米洛，男孩迷迷糊糊地坐起來："怎麼了？"
"沒什麼，小鬼，"艾麗卡揉了揉他的頭發，"繼續睡吧。"
米洛卻已經完全清醒了："我夢見精靈使者了...她說謝謝我們。"
洛千羽和艾麗卡交換了一個驚訝的眼神。"她還說了什麼？"洛千羽問。
"她說...鑰匙的順序很重要，"米洛努力回憶着，"七把鑰匙必須按正確的順序插入，否則會適得其反。"
"順序？"洛千羽皺眉，"什麼順序？"
米洛搖頭："她沒說清楚...只提到'從死亡到生命'。"
馬庫斯和羅蘭這時回來了，背着鼓鼓的行囊。"村子很友好，"馬庫斯放下包裹，"我們買到了補給，還打聽到一些消息。"
羅蘭補充道："淨罪之焰在自由港灣貼出了你們的通緝令，懸賞很高。"
艾麗卡吹了聲口哨："我值多少錢？"
"五百金幣，"羅蘭面無表情地說，"洛千羽值一千。"
"這不公平！"艾麗卡抗議道，"我明明更危險！"
衆人被她逗笑了，緊張的氣氛稍微緩解。馬庫斯分發食物和新買的衣物："我們最好僞裝一下。羅蘭會易容術，可以幫我們改變外貌。"
洛千羽接過一件普通的棕色鬥篷和寬檐帽："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天黑後，"馬庫斯說，"白天太容易被發現。"
趁着還有時間，衆人輪流休息。洛千羽找了個安靜的樹蔭處，嚐試與戒指溝通。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很快感受到熟悉的眩暈感——奧丁的記憶再次浮現。
這次他看到了七個鑰匙孔排列成環形，每個孔上方浮現出不同的符文。第一孔是骷髏形狀，第二孔是沙漏...一直到第七孔，那是一棵樹的圖案。當洛千羽試圖看清全部順序時，畫面突然模糊，一股強烈的排斥力將他推了出來。
"啊！"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艾麗卡正蹲在旁邊，好奇地看着他。
"你沒事吧？"她問，"剛才你渾身發光。"
洛千羽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戒指在向我展示鑰匙的順序...但我沒能看完。"
艾麗卡遞給他一個水壺："慢慢來。我們還有時間。"
洛千羽喝了一大口水："不，時間恰恰是我們最缺的。每耽擱一天，湮滅之影就強大一分。"
"那也得先保證計劃周全，"艾麗卡堅持道，"魯莽行動只會讓我們送命。"
洛千羽知道她說得對。他看向正在準備易容材料的羅蘭，和教導米洛基礎草藥知識的馬庫斯。這支臨時組成的隊伍雖然各有所長，但要對抗淨罪之焰和黑袍者塞勒，還遠遠不夠。
"我們需要更多盟友，"他低聲說，"芙蕾雅提到的'老煙鬥'可能是突破口。"
艾麗卡點頭："碼頭區我熟。找到他應該不難。"
太陽漸漸西沉，湖面泛起金色的波光。洛千羽看着這美麗的景象，不禁想到生命之樹和它被污染的根部。世界的平衡正在崩塌，而他肩負着修復的重任。這個念頭沉重得幾乎讓他喘不過氣來。
"嘿，"艾麗卡似乎察覺到他的情緒，輕輕碰了碰他的肩膀，"別一個人扛。我們是一個團隊，記得嗎？"
洛千羽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在東方古國，他習慣了獨自行動，獨自承擔。但現在，或許改變的時候到了。
"團隊，"他重復道，嘴角微微上揚，"聽起來不錯。"
夜幕降臨，羅蘭完成了易容工作。洛千羽變成了一個滿臉雀斑的紅發青年，艾麗卡則成了中年農婦模樣，米洛被僞裝成她的兒子。馬庫斯和羅蘭也改變了外貌，看起來像普通的商旅。
"記住，"馬庫斯叮囑道，"一旦進入自由港灣，我們就是互不相識的陌生人。只有在'老橡樹'旅店才能相認。"
衆人點頭，收拾好行裝。自由港灣就在前方，危險與機遇並存。洛千羽深吸一口氣，跟着隊伍踏上通往城邦的小路。無論前方有什麼在等待，他們都將共同面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