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霧再睜眼,身邊已經空了。
裴亞超去上班了,她昨晚用的那台筆記本也被他帶走了。
屋子靜得出奇。
林霧沒多賴床,掀開被子坐起來,動作緩慢。
她走到衣櫃前,蹲下身,從最底層拉出一個磨損嚴重的錢包,在夾層裏抽出自己的工資卡。
來到客廳後,她用涼水沖着藥吞下去,隨後換了一件幹淨的白襯衫,把昨天裴亞超坐過的椅子推回原位。
拿起手機和電腦就出門了。
她先去了趟銀行。
取款機嗶一聲吐出整整一沓紅票子,她站在那兒,低頭數着,手指一點點劃過鈔票邊緣的凹凸紋路。
已經很久沒摸過這麼多現金了。
看着現金,讓林霧有一種年代感,她已經記不清上次用現金是什麼時候了。
街角那家小維修店沒變,門口掛着專修蘋果的牌子,招牌舊得發白。
老板叼着煙,正埋頭拆一台碎了屏的舊手機,指尖靈活,神情麻木。
“老板,這個能修嗎?”
她把東西放上櫃台。
老板抬眼看她,又低頭掃了一眼那台銀色筆記本和溼漉漉的手機,問:“什麼情況?”
“進水了。”
“手機問題不大,”他彈了彈煙灰,“電腦你別指望太多,蘋果的主板,一溼就廢。”
林霧聽到這句話,心口往下一沉,“那……數據還在嗎?”
“不一定。”他沒什麼起伏地說,“我先幫你看看,你要有個最壞的準備。”
林霧點點頭,垂眼看着那台筆記本。
外殼上有幾道舊劃痕,是大學時某次不小心磕到的。
她記得那天,父親陪她穿了整條街才挑到這款,說是對得起她的第一份獎學金。
這電腦跟了她七年,寫書、做策劃、加班趕項目——大大小小的文件都在裏面。
她一直很小心,幾乎沒有過重大故障,如今應該是該換掉了。
她沉默了一下,說:“你不用修它了。只要數據能拿出來,就行。”
老板點了點頭,把煙按滅在煙灰缸裏,開始低頭擺弄那些工具。
林霧站在一旁,看着他拆開電腦後殼,拔電池,接設備。
一條條排線露出來,銀白色的主板上,隱約還有些水漬。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老板皺着眉,半晌才抬頭,說:“主板燒得不算嚴重,我把硬盤拆下來,試試看能不能讀出來。”
林霧連忙點頭。
她坐在一旁破舊的塑料椅上,外面陽光正烈,街道上的車水馬龍離她很近,但那種熟悉的城市喧囂感,卻離她很遠。
十幾分鍾後,老板招呼她過去。
“運氣不錯,硬盤沒壞,文件能導出來。你是要整盤備份,還是只導某個資料夾?”
林霧呼了一口氣,臉上的緊繃終於緩下來。
“整個都導吧。”
她停頓了一下,又加了一句:“越快越好。”
老板點點頭,開始插線導數據。
她看着屏幕上那個進度條緩慢移動,那裏面,是她這些年所有努力的痕跡。
從維修店出來,林霧坐上了去環球港的地鐵。
蘋果店裏一如既往地人多,燈光明亮得有些晃眼。
她走進去,看着展台上那些新產品,樣子和她那台舊的沒太大變化,性能卻早已天差地別。
她在一個展台前站了很久,最後還是下定了決心,挑了一款最新的筆記本電腦,和一部新手機。
結賬的時候,店員告訴她,舊手機可以回收。
“不過您這款比較老了,折不了太多錢。”
“沒關系。”林霧同意了。
店員又問:“裏面的數據需要幫您轉移嗎?”
林霧點點頭。
“請問您是刷卡還是掃碼?”
“刷卡。”
她把那張很久沒用過的工資卡遞過去,輸了密碼。
明明是一筆不小的消費,但當籤購單從機器裏吐出來時,她臉上卻露出了久違的,發自內心的開心。
她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爲自己買過一件像樣的禮物了。
這一刻,不用考慮首付,不用算計房子,不用想着省錢,她終於爲自己做了一次主。
從店裏出來,林霧沒有急着回家。
她提着嶄新的購物袋,一路散步,走進了一家她眼饞了很久的手工冰淇淋店。
她買了一個雙球的,坐在來福士廣場的草坪上,小口小口地吃着。
午後的陽光很好,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不遠處有人在遛狗,有人躺在草地上曬太陽。
今天的上海,和平日的上海沒什麼兩樣。
可她就是覺得,今天的上海,格外晴朗。
另一邊,零域的辦公室裏正是一天中最忙碌的時候,鍵盤敲擊聲此起彼伏。
江知野剛開完會,周助理跟在他身後,走到辦公區的中央。
周助理清了清嗓子,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對衆人說道:“咱們公司這一年的財務報表非常漂亮,公司的今日離不開各位的努力。爲了回饋大家,江總和另一位股東裴總商量後,決定給大家發點福利。”
他話音剛落,身後的巨幅顯示屏上就跳出了一個巨大的二維碼。
“我們精挑細選了一些禮品,以抽獎的形式發給大家。大家可以掃這個碼,備注自己的名字,系統會隨機分配號碼。六月九號那天,咱們開獎。”
江知野的這個消息,讓整個辦公室瞬間沸騰了。
江知野回到辦公室,他的合夥人裴厭正靠在他的真皮沙發上,長腿交疊,手裏把玩着一個金屬打火機。
“我以爲你只是心血來潮,”裴厭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你是來真的啊。”
江知野在辦公桌後的椅子上坐下,身體往後靠,抬頭看着裴厭,一臉認真。
“當然了。”
裴厭把打火機啪的一聲合上,“可是你討女人歡心,拉着我幹嘛?”
“這不是分擔一下開銷嗎。”江知野說得理所當然。
“大手筆。”裴厭調侃道,“我倒是要好好看看,你想挖的這個牆角,到底給你下了什麼迷魂湯。有照片嗎?”
江知野只是笑了笑,“我只有她郵箱,連微信都沒有。”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有朝一日,你總會見到的。”
裴厭像是聽到了什麼天方夜譚,從沙發上坐直了身子:“不是,大哥,你追姑娘,連微信都沒有?那你們怎麼溝通?發郵件?”
江知野點點頭。
“你不覺得發郵件,就像是寫信嗎,”他看着裴厭,“多浪漫啊。”
“你牛。”裴厭搖了搖頭,隨即像是想通了什麼,“所以,這就是你把那個裴亞超塞到Andy那裏的原因?你不會是想把他調去北京,好方便你吧。”
“你說對了。”江知野的語氣自信又堅定。
裴厭有些不解,“那你爲什麼不直接把他開了呢?”
江知野搖搖頭,“只有把他放在我眼皮子底下,我才能對他女朋友的動向了如指掌。”
“我才能給他甜頭,”
他看着裴厭,嘴角勾起一個弧度。
“我真想看看,他的真愛,是不是真的那麼堅不可破。”
裴厭看着他,沉默了幾秒,最後沖他抱了抱拳。
“你是真牛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