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火龍裹挾着極寒冰火的凜冽，在溶洞中劃出一道炫目的弧線。黑袍修士的驚怒嘶吼被凍結在冰層裏，他倉促凝聚的魔霧屏障如同脆弱的琉璃，在火龍的撞擊下寸寸碎裂。
“不——！”
黑袍修士的身影被火龍吞噬，冰湖表面瞬間凝結出一層厚厚的冰晶，將那團掙扎的黑霧牢牢鎖在其中。但他的慘叫聲卻穿透冰層，帶着怨毒與不甘：“林越！柳如煙！我不會放過你們的！上界天魔會爲我復仇！”
聲音漸漸消散，冰晶下的黑霧也不再蠕動，徹底失去了生機。
危機暫解，溶洞裏卻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柳如煙緩緩落在冰面上，周身的金白光芒漸漸收斂，左眼的純白與右眼的金色也淡去，恢復了原本清澈的色澤。但她剛站穩，便踉蹌了一下，臉色蒼白如紙——強行融合兩種力量對她的消耗極大，更何況她的靈核尚未完全復原。
“柳聖女！”林越顧不上胸口的傷勢，掙扎着起身，目光卻第一時間投向小蠻。
剛才爲掩護他而被震飛的小蠻，此刻正躺在冰湖邊緣的雪地上，一動不動。
“小蠻！”林越的心猛地一沉，連滾帶爬地沖過去，將她抱在懷裏。
小蠻的臉色比冰面還要慘白，嘴角不斷溢出黑紅色的血液，呼吸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她的肋骨斷了數根，刺穿了肺腑，而黑袍修士魔霧中蘊含的蝕骨毒性，正順着傷口蔓延，她頸側的皮膚已經泛起了詭異的青黑色。
“小蠻！醒醒！看看我！”林越顫抖着呼喚，將體內的鳳凰真火小心翼翼地渡入她體內，試圖壓制毒性。但真火一接觸到那青黑色的皮膚，便像是遇到了克星般劇烈波動，非但沒能壓制毒性，反而刺激得毒性擴散更快。
“別……白費力氣了……”小蠻艱難地睜開眼，虛弱地笑了笑，血沫從嘴角涌出，“那是……天魔的‘蝕骨瘴’……普通靈力……壓制不了……”
“我能治！我一定能治好你！”林越的聲音哽咽了，他從未如此恐懼過。從南荒相識到並肩作戰，小蠻的鮮活與熱烈早已刻進他的記憶，他無法接受這個總是沖在前面保護他的女孩，就這樣在他懷裏逝去。
柳如煙也走了過來，蹲下身檢查小蠻的傷勢，秀眉緊緊蹙起：“蝕骨瘴已經侵入心脈，她的生機正在快速流逝……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根本無法清除這種來自上界的魔氣。”
“那怎麼辦？”林越抓住柳如煙的手臂，眼中布滿血絲，“你一定有辦法的，對不對？你是雪域宮聖女，你知道北域的秘辛！”
柳如煙看着林越焦急的模樣，又看了看氣息越來越微弱的小蠻，沉默片刻後，緩緩開口：“北域確實有一種能解蝕骨瘴的東西——‘冰髓雪蓮’。它生長在萬冰窟第九層的‘冰火泉’旁，是天地間至純的靈藥，能淨化一切邪祟魔氣。但……”
“但什麼？”林越追問。
“冰火泉是冰魄寒蛟的巢穴。”柳如煙的聲音帶着凝重，“那畜生剛才被我們的打鬥驚動，現在正在第九層深處蟄伏，氣息比之前強盛了數倍，恐怕已經突破到了化神期。而且，從這裏到第九層，還要經過‘冰封幻境’和‘寒蛟回廊’，每一處都危機四伏，以你現在的狀態……”
“我去！”林越沒有絲毫猶豫，打斷了柳如煙的話，“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
他小心翼翼地將小蠻平放，脫下自己的皮毛大衣蓋在她身上，又將水心珠取出來，放在她胸口：“水心珠能暫時護住她的心脈，延緩毒性擴散。柳聖女，小蠻就拜托你了！”
柳如煙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你放心，我會用寒冰靈體幫她穩住生機。但你必須盡快回來，她最多……只能撐三個時辰。”
三個時辰。
林越心中一緊，抬頭看向溶洞深處一道被冰層覆蓋的通道——那是通往萬冰窟更深層的入口，也是小蠻唯一的生機所在。
“等我！”林越最後看了一眼昏迷的小蠻，眼中閃過決絕，轉身朝着通道沖去。
通道內的寒氣比外面濃鬱十倍，冰壁上覆蓋着一層厚厚的玄冰，上面布滿了鋒利的冰棱。林越運轉起僅存的靈力，將鳳凰真火凝聚在體表，抵御着刺骨的寒意，腳下的速度絲毫不敢減慢。
他的腦海中不斷閃過與小蠻相處的畫面：炎脈部落篝火旁她爽朗的笑容，炎獄決戰時她奮不顧身的背影，兩界坡上她凍得通紅卻依舊倔強的臉頰……這些畫面像針一樣扎在他心上，化作源源不斷的動力。
“小蠻，你一定要撐住！”林越在心中默念，速度又快了幾分。
穿過通道，眼前出現了一片廣闊的冰原——這裏是萬冰窟的第二層，“冰封幻境”。
冰原上沒有任何參照物，只有無盡的白色，連方向感都變得模糊。更詭異的是，空氣中漂浮着無數細小的冰晶，這些冰晶會折射光線，讓人產生幻覺。
林越剛踏入冰原，眼前的景象就變了。
他仿佛回到了丹城的百草堂，三長老正坐在藥爐前，慢悠悠地扇着扇子，對他笑着說：“小越，這爐‘凝神丹’快成了，等清鳶回來，讓她給你送來。”
“師父！”林越下意識地喊道，腳步停下。
就在這時，他胸口的焚天爐殘片突然發燙，一股灼熱的刺痛讓他瞬間清醒。
“是幻境！”林越猛地咬破舌尖，劇痛讓他徹底擺脫了幻覺。眼前的百草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依舊是冰冷的冰原。
他不敢再分心，將焚天爐殘片的力量運轉到極致，金色的光芒護住識海，同時閉上眼，不再依賴視覺，而是憑借對火屬性能量的感知辨別方向——冰火泉的極寒冰火雖然外冷，但本質仍是火焰，必然會散發出微弱的火屬性能量波動。
憑借這種方法，林越在冰封幻境中艱難地跋涉着。途中，他又數次陷入幻境：有時看到蘇清鳶被困在血煞門的地牢裏，向他呼救；有時看到炎脈部落被天魔屠戮，炎山族長倒在血泊中……但每一次，他都靠着焚天爐殘片的警示和對小蠻的牽掛，強行掙脫出來。
不知過了多久，腳下的冰原開始出現裂縫，裂縫中冒出淡淡的熱氣——他終於走出了冰封幻境，來到了第三層“寒蛟回廊”。
這裏與其說是回廊，不如說是一條巨大的冰縫。冰縫兩側的岩壁上，布滿了碗口大小的孔洞，每個孔洞裏都閃爍着幽綠的光。
林越剛走進冰縫，就聽到一陣“嘶嘶”的聲響，無數條水桶粗細的冰蛇從孔洞中竄出，擋在了他面前。這些冰蛇與冰原上的雪狼不同，它們的鱗片是透明的，體內流淌着綠色的毒液，正是冰魄寒蛟的幼崽。
“滾開！”林越此刻心急如焚，沒有絲毫戀戰的打算。他將地心炎毫無保留地爆發出來，橙紅色的火焰在他身前形成一道火牆，朝着冰蛇群碾壓過去。
冰蛇雖然畏懼火焰，但數量太多，前赴後繼地撲向火牆，很快就在火牆前堆積起一層厚厚的屍體。綠色的毒液流在冰面上，發出滋滋的響聲，冒着刺鼻的黑煙。
林越趁機沖出冰蛇的包圍，朝着冰縫深處狂奔。他能感覺到，前方的火屬性能量波動越來越清晰，極寒冰火的氣息也越來越濃鬱——冰火泉就在不遠處！
然而，就在他即將沖出寒蛟回廊時，整個冰縫突然劇烈震動起來。
一股磅礴的威壓從冰縫深處傳來，比黑袍修士的魔氣還要強大數倍，讓林越的呼吸都變得困難。冰縫兩側的岩壁開始坍塌，無數巨大的冰塊砸落下來。
“吼——！”
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響起，震得林越耳膜生疼。冰縫深處，一道巨大的陰影緩緩升起，遮擋了整個通道。
那是一條體長超過十丈的蛟龍，它的身體覆蓋着銀白色的鱗片，鱗片上凝結着千年玄冰，一雙金色的豎瞳如同燈籠般大小，正死死盯着林越，充滿了暴戾與憤怒。
冰魄寒蛟！
林越的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他能感覺到，這頭蛟龍的實力確實達到了化神期，比他之前遇到的任何敵人都要強大。
但他沒有退路。
小蠻還在等他，三個時辰的時限正在一點點流逝。
林越握緊了拳頭，體內的鳳凰真火與地心炎再次瘋狂運轉。他知道，自己不可能戰勝冰魄寒蛟，但他必須想辦法闖過去，拿到冰髓雪蓮！
冰魄寒蛟顯然被林越身上的火焰激怒了，它猛地張開大嘴，一股寒氣從口中噴出，瞬間將前方的通道凍結成冰。
林越瞳孔驟縮，腳下猛地發力，身形向側面翻滾，堪堪躲過寒氣的攻擊。但他剛才站立的位置，已經變成了一塊巨大的冰雕。
“吼！”
冰魄寒蛟再次咆哮，巨大的尾巴橫掃而來，帶着毀滅般的力量，砸向林越。
林越深吸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他沒有躲閃，而是將所有的力量凝聚在雙拳，朝着蛟龍的尾巴迎了上去。
“鳳凰·炎獄！地心·焚天！”
金色與橙紅色的火焰在他拳頭上交織，形成一個不斷旋轉的火焰漩渦。
“砰——！”
拳頭與蛟尾碰撞在一起，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林越只覺得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傳來，身體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冰壁上，噴出一大口鮮血。
他的手臂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骨頭恐怕已經斷了。
但冰魄寒蛟也被火焰漩渦震得後退了兩步，銀白色的鱗片上出現了一片焦黑，顯然也受了些輕傷。
它看向林越的眼神中，多了一絲忌憚，還有一絲被冒犯的暴怒。
林越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擦掉嘴角的血跡，目光死死盯着冰魄寒蛟身後——那裏的冰壁上，生長着一朵潔白的雪蓮，雪蓮的花瓣上凝結着透明的冰晶，根部浸泡在一汪冒着熱氣的泉水中。
冰火泉！冰髓雪蓮！
只要拿到它，小蠻就有救了！
林越咬緊牙關，再次沖了上去。這一次，他沒有攻擊冰魄寒蛟，而是借助火焰的掩護，身形如同離弦之箭，朝着冰火泉的方向沖去。
“吼！”
冰魄寒蛟見狀，眼中閃過暴怒，再次噴出寒氣，同時巨大的身體擋在了冰火泉前。
林越的速度極快，在寒氣籠罩他之前，已經沖到了冰魄寒蛟的身下。他忍着手臂的劇痛，將僅存的靈力凝聚在指尖，猛地一指點向冰魄寒蛟的腹部——那裏是蛟龍鱗片最薄弱的地方。
“噗嗤！”
指尖的火焰沒入鱗片縫隙，冰魄寒蛟發出一聲痛苦的嘶吼，巨大的身體劇烈扭動起來。
趁着這個機會，林越縱身一躍，抓住冰髓雪蓮，連根拔起！
“吼——！”
冰魄寒蛟徹底被激怒了，巨大的頭顱猛地低下，朝着林越咬來。
林越拿到雪蓮，不敢有絲毫停留，轉身就跑。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從寒蛟回廊的另一側通道沖了出去，身後傳來冰魄寒蛟震耳欲聾的咆哮。
通道外，是通往上層的路。林越顧不上休息，揣着冰髓雪蓮，朝着柳如煙和小蠻所在的溶洞狂奔。
他不知道現在過了多久，也不知道小蠻是否還在等他。他只知道，必須快一點，再快一點。
懷裏的冰髓雪蓮散發着淡淡的清香，那是希望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