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筐胡蘿卜正好各十五公斤，老頭也不用過秤，直接利落地把一整筐胡蘿卜搬到姜知窈的板車上，看她細胳膊細腿的，又忍不住問：“閨女，你住哪兒？要不俺給你送回去？”
“不用了老叔，放板車上我自己推回去就成。”姜知窈笑了笑，轉而問，“你平時常來這賣菜嗎？”
老頭一邊幫她裝車一邊搖頭：“俺住九家村，平時不怎麼來縣城。兒女都出去打工了，就剩俺和老伴，菜吃不完才挑出來賣，今天還是頭一回哩。”
“姑娘，不瞞你說，你還是俺頭一個老板。”
姜知窈眼神一轉，試探詢問：“老叔，那你家還有什麼多餘的菜嗎？要是合適，我還可以買點。”
聽聞這話，老頭停下手，抬頭仔細打量了她一眼。
這姑娘看着細皮嫩肉，穿着體面，衣領上還別着亮晶晶的胸針，估摸是哪戶有錢人家來采買的。
他想了想說：“還有些黃瓜、西紅柿和土豆……地窖裏也存着些大白菜，這些閨女有興趣不？”
姜知窈眼神一亮，這些蔬菜不剛好是她現在需要的嗎？
“當然有，”她把老頭拉到一邊，“老叔，你說的那些菜，我都要。只要是你家有多餘的，每樣給我來二十斤。白菜有的話，我要五十斤。”
說着，她從錢包裏數出十九塊錢，“這九塊是胡蘿卜的錢，剩下十塊是定金。下周一還是個時間，這個地點，咱們交貨，尾款到時再結，你看行不？”
老頭盯着那十塊錢，手臂緊張的都在發抖。他本來只指望賣點胡蘿卜貼補點家用，沒想到竟接了個大單子！
他額頭冒出了一行汗，顫顫巍巍地開口：“姑娘，你就這麼信俺？這麼多定金說給就給……”
“我相信老叔你是個實在人，”姜知窈笑意純粹，語氣大方：“你就放心地收下吧。”
她上一世就去九家村進過貨，那民風淳樸，菜品優質，肯定錯不了。
況且要想奔富，那本錢是少不了的，這十塊錢只是個開始。
既然閨女都這麼說了，那老頭自然也不能落了面，他拍了拍胸脯，氣勢昂揚道：”閨女，你放心，俺們九家村的菜果都是春城一等一等好，你在俺們村買菜，俺絕不會讓你受騙吃虧。“
”那就謝謝老叔了……“
姜知窈又和老頭你來我往了幾句，期間老頭的扁擔放在了地上，不少來買菜的人都看到了他的籃裏的胡蘿卜。
品質好，價錢又便宜，再加上有姜知窈這個大主顧站在這替他宣傳。不過一會的功夫，剩下那一籃子的胡蘿卜也賣了個精光。
摸索着手裏那二十多塊錢，相當於一個多月的家用，老頭的熱淚都要留下來了，說什麼都要給姜知窈買瓶汽水喝喝。
看着老頭那黑瘦巴幹的身板，以及他指甲縫隙的泥土，姜知窈是說什麼都拒絕，不渴。
人家農民伯伯面朝黃土背朝天，一年辛苦了三百六十五天，才賺取了這來之不易的血汗錢。
她不過是幫人家喊了幾嗓子，就能喝上五毛錢一瓶的汽水。
她不安心。
姜知窈推拒道：”九叔，這錢你留着自己回家用。我不渴，這汽水我不喝。“
一聽姜知窈拒絕，九德喜黑了臉，語氣快速道：”姜娃子，你別給九叔心疼錢，要不是你給叔開了張，叔指不定要背着這些回去哩！“
”九叔，我不是和你客氣，是我真不能喝。我和我愛人現在正在備孕呢，這種汽水對小寶寶不好，就算我想喝，我愛人也不讓啊。“
姜知窈眨了眨狐狸般的杏眼。
有時候，善意的謊言還是很有必要的。雖然她現在，連肉都沒吃上一口。革命還需努力啊。
果然。
九德喜的注意力立即被愛人這兩個字吸引過去了，他打量了姜知窈一圈，最後憋了句：”娃，恁都結婚了，看不出來哇。“
眼前這小姑娘膚白貌美的，一看就像個高中生，沒想到已經結婚了！
“是啊，我都結婚三年了。行了九叔，時候也不早了，你趕緊回家吧，要不天黑了路就看不清了。”
九德喜抬頭看了眼天，雲彩似乎要聚集在一起了。
“哎喲，時候是不早了哩，娃兒，那俺先走了哩。等下周一，俺在這等你！”
“好，”姜知窈和九德喜揮了揮手，便推着板車往家走。
除去買菜的開銷，她手裏還剩下一百多塊錢。
這筆錢看着不少，可其實連她想買的三輪車的輪子都不夠，更別說搬家之後還要添置新家具。
零零總總算下來，開銷大着呢。
不過還好，她現在開始有收入了，這比什麼都強。
姜知窈在心裏給自己暗自打氣。
回到家，她先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接着又打開了電視，在電視機的噪雜聲中，一夜好眠。
次日清早，太陽初升。
姜知窈才慢悠悠地起床。
紡織廠實行三班倒，周末工人輪休，今天她不用急着蒸涼皮。
剛拖着身子，睡眼惺忪的去水房打水，幾個大媽一看姜知窈來了，立馬陰陽怪氣起來：
“喲，窈丫頭，今兒太陽打西邊出來啦？起這麼早，不會又約了哪個小白臉吃飯吧？”
“什麼吃飯，說那麼好聽，不就是給霍正舟戴綠帽嘛！”
兩人一唱一和，旁邊響起一陣哄笑。
姜知窈唇角一勾，眼裏掠過一絲譏誚。
這些長舌婦真是閒的發慌，一大早就送上門給她提神醒腦。
既然對方如此用心良苦，那她不回應幾句，豈不是浪費了她們的一番好意？
把暖壺放進水池，姜知窈扭開水龍頭，隨即抬起頭，目光直視着剛剛說酸話的大媽們。
“有些人呐，就是自家男人看不住，才閒得整天盯着別人家的媳婦。”
“是，我懂。你們人老珠黃，嫉妒我年輕漂亮嘛。“
”可再酸也不能空口造謠啊？跟男人吃個飯就算出軌，那你們家老公還幫我提過熱水呢，照這麼說，豈不是個個都跟我有一腿？”
姜知窈聳聳肩，嘴角掛起一絲玩味的笑。
不就是以嘴服人嘛，誰不會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