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進行到一半,氣氛正酣。舞姬水袖翻飛,樂聲悠揚,席間推杯換盞,言笑晏晏。
沐晚安靜地坐在趙澈身邊,扮演着一個合格的花瓶王妃,偶爾爲趙澈布菜(雖然他基本沒動),大部分時間都在默默觀察。她注意到,那位備受寵愛的麗妃娘娘,坐在皇帝下首不遠,容貌嬌豔,身段婀娜,只是眉宇間纏繞着一絲若有若無的青黑之氣,印堂也略顯晦暗。
“這位麗妃娘娘,近日運勢似乎不佳啊。”沐晚端起茶杯,借着氤氳的熱氣,低聲對趙澈道。
趙澈正用銀箸撥弄着盤中的一塊鰣魚,聞言動作微頓,抬眸看了麗妃一眼,淡淡道:“麗妃聖眷正濃,有何不佳?”
“面泛桃花煞,印堂隱晦紋。”沐晚聲音極低,確保只有趙澈能聽見,“看似風光,實則已陷入是非漩渦,恐有…血光之災,而且就在近日。”
趙澈眸光一凝,看向沐晚的眼神多了幾分深意。他知道沐晚有真本事,但沒想到她僅憑面相就能斷得如此具體。麗妃是二皇子一派着力拉攏的宮妃,若她出事…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正在欣賞歌舞的麗妃突然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手中的玉杯“啪”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她雙手捂住胸口,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隨即眼睛一翻,軟軟地癱倒在了座位上!
“麗妃!麗妃你怎麼了?!”坐在她旁邊的皇帝大驚失色,連忙扶住她。
“愛妃!”皇帝焦急地呼喚。
歌舞戛然而止,樂師們也停下了演奏。整個大殿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昏厥的麗妃身上。
“快!傳太醫!快傳太醫!”皇後連忙下令,維持着鎮定,但眼底也閃過一絲驚疑。
大殿內頓時一片騷動。宮女太監亂作一團,太醫提着藥箱匆匆趕來。
沐晚和趙澈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果然如此”的神色。趙澈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節微微收緊。
太醫上前,爲麗妃診脈,翻看眼皮,臉色越來越凝重。他試了幾種方法,甚至用了銀針刺激穴位,麗妃卻毫無反應,氣息反而越來越微弱。
“回稟陛下,”太醫跪地,聲音發顫,“麗妃娘娘脈象奇特,時有時無,似是被…被外邪侵體,臣…臣才疏學淺,一時難以判斷病因,更…更無法施救啊!”
“廢物!”皇帝勃然大怒,“太醫院養你們何用!連個病因都查不出?!”
太醫伏在地上,瑟瑟發抖。
就在這時,一個尖銳的聲音響起:“陛下!麗妃娘娘此症來得蹊蹺,不似尋常疾病,倒像是…像是中了邪術啊!”
衆人循聲望去,說話的是國師玄誠子。他手持拂塵,面色沉凝地走出席位。
“國師何出此言?”皇帝眉頭緊鎖。
玄誠子走到大殿中央,目光如電,掃視全場,最後,竟直直地落在了沐晚身上!
沐晚心中冷笑:來了。
“陛下,”玄誠子拱手,聲音洪亮,“臣方才觀麗妃娘娘氣色,印堂發黑,眉心隱有黑氣纏繞,此乃中了惡毒咒術之象!而且,施術之人,必定就在這大殿之內!”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宮中最忌諱的就是巫蠱詛咒之術!
“國師可能找出這施術之人?!”皇帝聲音冰冷。
“臣,可一試!”玄誠子一臉正氣凜然,“需請陛下準許,搜查在場諸位…的隨身之物!”
皇帝沉吟片刻,爲了愛妃,也爲了宮中清淨,沉聲道:“準!”
立刻有侍衛和太監上前,開始逐一檢查各位皇子、王妃、官員及其家眷的座位和隨身物品。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而壓抑。
沐晚感覺到趙澈的手輕輕覆上了她的手背,微涼,卻帶着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她側頭看他,見他依舊是一副虛弱的樣子,但眼神卻傳遞着“靜觀其變”的信息。
她微微點頭,反手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指尖,示意自己明白。
這時,搜查沐晚座位區域的太監,忽然發出一聲驚呼:“陛下!有…有發現!”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只見那太監從沐晚座位下方的地毯縫隙裏,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用白色錦緞縫制的人偶!
人偶身上,用朱砂寫着生辰八字,心口和頭部,密密麻麻地扎滿了銀針!而那生辰八字,經過辨認,赫然就是麗妃的!
“巫蠱人偶!”有人失聲驚呼。
“竟…竟然是靖王妃?!”
“天啊!她怎麼敢在宮宴上行此惡毒之事!”
“難怪麗妃娘娘會突然昏厥!”
竊竊私語聲如同潮水般涌起,無數道震驚、鄙夷、幸災樂禍的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沐晚。
二皇子趙銘立刻起身,義正辭嚴地指責:“七弟妹!你…你爲何要行此惡毒之事,詛咒麗妃娘娘?!難道是因爲麗妃娘娘曾言語間沖撞過你嗎?!”他這話,直接給沐晚安上了動機。
周王妃也在一旁幫腔,用手帕捂着嘴,眼神卻帶着快意:“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皇帝的臉色已經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看向沐晚,目光冰冷:“沐氏!你還有何話說?!”
趙澈適時地劇烈咳嗽起來,臉色更加蒼白,他掙扎着想開口爲沐晚辯解,卻似乎氣力不濟,只能焦急地看着沐晚,將一個擔憂妻子的病弱丈夫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沐晚在心中給趙澈的演技點了個贊,然後,在所有人的注視下,緩緩站起身。
她臉上沒有絲毫驚慌失措,反而帶着一種近乎好奇的神情,看着那個被太監捧在手中的巫蠱人偶。
“陛下,”她的聲音清越,在一片嘈雜中異常清晰,“可否將此物,給臣妾一觀?”
皇帝眯起眼睛,審視着她。在這種鐵證如山的情況下,她竟然還能如此鎮定?
“準。”
太監將人偶送到沐晚面前。
沐晚並沒有立刻去接,而是先仔細打量了一番,然後才伸出兩根手指,捏着人偶的邊緣,拿了起來。她甚至還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
這番舉動,在衆人看來,更是坐實了她邪祟的身份——尋常女子見到這種東西,早就嚇暈過去了,她居然還敢聞?!
沐晚抬起眼,目光平靜地看向高坐上的皇帝,又掃過一臉篤定的玄誠子和難掩得意的二皇子,最後,她輕輕笑了一下。
那笑聲很輕,卻帶着一種莫名的嘲諷,讓在場所有人都愣住了。
“陛下,”沐晚舉起那個人偶,朗聲道,“就憑這個…粗制濫造、毫無靈力的破爛玩意兒,就說臣妾詛咒麗妃娘娘?”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恕臣妾直言,栽贓陷害,也請用點…高級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