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鶴鳴力氣很大,完全沒有收着,動作敏捷凶悍,池漾覺得肩膀一陣巨疼,冷汗都下來了。
她知道自己理虧,咬緊了牙關一聲沒吭。
下一秒暖黃的床頭燈亮起。
許鶴鳴眯了眯眼睛看清身下人之後,有一瞬間的怔愣。轉而眼底便聚集了更多的森寒和陰沉。
“池 漾 !” 聲音是從他牙關裏擠出來的。
池漾看着他的表情,知道自己把他惹怒了,可她說不出任何話。
許鶴鳴鬆了力道,轉身下床,背對着她整理好因爲動作太大而散開的睡袍。
池漾一只手掙扎着撐在了床上,慢慢起身。
此刻安安又跳回了床上,歪頭看着兩人想要繼續剛才的遊戲。
池漾整理了一下衣服,一手插外套兜裏一手摸了摸安安的毛。
“對不起許老板,私闖了你家。”
咽了下喉嚨才得以繼續說:“安安真的不能給我嗎?”
許鶴鳴怒極反笑,轉身看着動作瀟灑但臉色發白的人,“不能,沒有任何可能。”
“可是它的名字是我取的。”池漾依舊在爭取。
“名字是什麼契約嗎?”許鶴鳴居高臨下看着坐在床上表情還有些空的人,“你父母給你取了名字,你不也是不認他們嗎?”
許鶴鳴表情譏誚,言語似刀。
池漾呼吸停了幾秒,腦袋也有一瞬間的嗡鳴。
那個名字不是契約,是詛咒。
池殃,災殃子……
察覺到喉嚨哽着有些疼痛的時候,她才找回了表情,隱隱喘了口氣。
指腹又摸了摸安安的腦袋,滿是留戀不舍。
像是又回到了十三四歲的冬季,她撿了安安,和她同吃同睡,它身上很暖,像個小火爐,然後一人一貓蜷縮在冰冷的稻草堆。
……
依舊是強求不來。
安安現在過的好就行了,或許真的要放手了。
池漾又咽了一下喉嚨,收手撐着下了床。
“知道了,不好意思。”既然想通了,就沒必要逗留。
池漾離開的套房的時候吐了口濁氣,穩住了自己的情緒。
會客廳外,管家已經在了,看樣子是早就發現她闖進來了。
此刻管家朝她頷首一笑,“池小姐。”
池漾走出了城堡,挪步向停車的地方走去。
可沒走兩步又回了頭,她看向管家,笑得一派輕鬆,“您能給我當一次司機嗎?”
-
盤山公路上,池漾坐在副駕愣神。
開窗吹着微風,過了好一會她臉色依舊發白,身體也在輕微的顫動。
很疼,但是她可以忍耐的範圍。
她一向很能忍疼。
被許鶴鳴抓住衣服的時候她沒立即反抗是因爲理虧。
後來被巨大的力道按在身下的時候,她又因爲被嚇到才完全僵住了。
因爲他和池昌盛動手的時候太像了。
那次也是和安安有關,李榮私下把安安丟了,她沒找到多問了兩句,那天池昌盛喝了酒便像瘋了一樣打她。
一下子把她摜倒在地,甩了一巴掌薅住她的頭發往地上按,之後用膝蓋頂在她的腰上,反剪着胳膊……那次她身上又多了許多傷,而且肩膀還脫臼了,胳膊吊了三個月才能勉強活動。
她現在左肩膀沒有像之前耷拉着,只是鎖骨遠端有些凸起。不能動彈,插着兜才顯的自然些。
大概是之前有過經驗,所以再次發生類似情況她倒沒有覺得有多慌。
就是要忍着疼。
甚至連心口也是疼的,還有一點酸。
路過市區,池漾看了眼管家,“辛苦前面停車場把我放下吧,您可以打車回去了。”
管家遲疑了一下,“您不回瀾庭嗎?”
“想買點東西,等會我自己回去就行。”池漾笑着說。
車最終停在了商場的地下停車場,管家走後池漾找出了口罩和墨鏡,走着去了附近的醫院。
因爲實在是疼的厲害,池漾直接去了急診。
問詢、拍片、等待,每一秒都度日如年。
終於,池漾等到了醫生給她分析面前的片子。
她給的借口是在浴室摔倒了。
醫生看着她沒有淤青的後肩,並沒有說什麼。
“肩鎖韌帶撕裂,喙鎖韌帶拉傷,所以鎖骨會有一些微凸。不算太嚴重,保守治療,吊帶保護1-3周,後面再看情況。”
醫生又看了她一眼,補充道:“你這肩膀原本有舊傷,要比別人更加注意,不然很容易反復復發,到時候只能通過做手術來解決,康復過程也遭罪。”
“知道了,謝謝醫生。”
再次走出診樓,池漾身上多了一個淺藍色的前臂吊帶。
她腳步慢吞吞,從大樓到出院門,再到朝商場方向走,像個飄飄蕩蕩的幽魂,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這一幕讓坐在車裏的許鶴鳴看得眉頭緊蹙。
池漾非常果斷地離開東翼的套房時,許鶴鳴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可還未等他細想,一陣眩暈耳鳴就瞬間襲來。
與此同時,身體也跟着軟綿起來,腳步踉蹌剛走到床邊便昏了過去。
能清楚地感受到靈魂像是漂浮的雲朵,從身體抽離然後飄進了一具沉重的身體裏。
同時又有一種久違的、暢快的熟悉感。
耳邊有人在說話,聽不太深切。
“……傷勢已經基本上都恢復好,但醒不過來的原因還需要進一步觀察分析,我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我們已經將Heinrich(海因裏希)先生的各項報告與海外團隊互通,並成立了專項,但還需要時間。”
聽着這段廢話,許鶴鳴知道自己此刻回到了現實。
現實中的他是Karl Heinrich(海因裏希·卡爾)。
可他根本無法動彈,這具身體像是封存固化的水泥。
滬上。
頂級私立醫院的高級病房中,許鶴鳴躺在病床上。
周圍站着的除了各科主任以外,還站着一個高大的男人。
此人眉眼與許鶴鳴相似,但瞳孔和膚色更淺淡,更加地有巴伐利亞人的顯性外表,頭發也是金棕色。
他踱步走到許鶴鳴身邊,俯身看着已經昏迷近一個月的人,臉上帶着玩味的笑意,“Ich glaub, ich bin am Gewinnen(我覺得我要贏了。)”
很熟悉且欠揍的聲音,贏?還真敢想。
許鶴鳴竭力想要掙脫無形的鉗制,但在一瞬間靈魂又再次抽離、漂浮了起來。
等他睜開眼睛的時候,安安正在胸口站着,像是查崗一般。
“喵~”
一黃一藍的眼睛近距離看着像是玻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