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聽了柳如眉的話,陳淮安憋了一肚子火,卻還是強壓了下去,低聲安慰道:“我知道你的顧慮。這種事本來就是投入越多,掙得才越多。風險確實有,但我也沒打算長期幹,就做幾筆,見好就收。”
“咱們家那點積蓄,放在這小地方看着是不少,可要是拿到上海那樣的大城市,現在連一套像樣的房子都買不起。”
“你不爲我們自己想,也得爲老二和小衛考慮考慮。他們將來肯定要考大學,難道還會回到我們這種小地方嗎?如果留在大城市,房子怎麼辦?總不能一直租房子住吧?”
說到這裏,陳淮安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轉而說道:“這樣吧,等老大和老二回來,我們全家坐下來好好商量一下。你看行不行?要是他們都不同意,那這事就算了。”
“說到底,我也只是個養父。能做到今天這個份上,自認對他們已經仁至義盡了。就算將來兩個孩子在外地安家,我實在拿不出錢支援,他們也沒那個資格怪我。你說是不是?”
說完,陳淮安在心中冷笑了幾聲。
共同生活了這麼多年,他太清楚柳如眉是什麼樣的人了。要說她這一輩子對誰最真心,除了她自己生的那三個“心頭肉”,他還真沒見她真心對待過誰。
就連她親生父母生病,她都不願意出一分錢醫藥費,還振振有詞:“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誰家父母病了還要嫁出去的姑娘承擔?”甚至把責任推到他頭上。還是後來她大哥的孫子辦滿月酒,她大哥喝多了嘮叨起來,他才知道這件事。
當然,在這樣的時代,嶽父嶽母生病讓女婿出錢,確實容易被人說閒話——除非家裏沒有兒子。但就算不出錢,至少可以借一點吧?可她連借都不願意。
聽了陳淮安的話,柳如眉心裏鬆了口氣,心中不安也隨之消散了不少。她瞥了一眼窗外,說道:“天都快黑了,我先去做飯。這事就按你說的,等老大老二回來再商量。”
“嗯,別做飯了,去飯店炒幾個菜回來。大波今天應該在家,順便叫上他一起來吃飯,讓他好好跟我們講講這事。有他來說,我們也能更清楚到底是什麼情況。”
“反正我覺得,幹幾次應該問題不大,但時間長肯定得出事。”
柳如眉聽了頓時笑逐顏開,連連點頭:“行,我知道了。那我順便去喊一聲大波,你歇着。”
陳淮安笑着點點頭。
他並不擔心沒提前跟大波串通會露餡——他們師徒快二十年了,那小子機靈得很。只要柳如眉去找他、一提這事,他肯定能察覺到其中有文章。更何況今天他還找大波借過錢。如果連這點默契都沒有,那他也真是白教這個徒弟了。
看着柳如眉離去的背影,陳淮安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眼底結起寒意,臉色甚至有些猙獰。
他自問從來沒有對不起這個女人——是他把她從農村帶出來,讓她從一個一年吃不到兩次肉、瘦得皮包骨的農村婦女,變成村裏人人羨慕的城裏女人。她進門不到兩年,他就把家裏的財政大權全交到她手上,錢,隨便她怎麼花。
可直到死他都想不通:這個女人,心怎麼會這麼狠?
他知道,腦溢血這種病就算去醫院也不一定能治好。可就算不給他治,又怎麼能狠心把他關在地下室,還縱容她那三個小畜生虐待他?
養一條狗時間長了還有感情,更何況是相處了幾十年的夫妻?他們連紅臉吵架都很少有,她怎麼就下得去手?
難道在她心裏,他還比不過她在農村那個偷雞摸狗的二流子前夫?
等了不到一小時,就聽到門外傳來柳如眉的喊聲。
陳淮安走到門口打開門,看見柳如眉和她的三個“好兒子”都站在外邊,每人手裏端着兩盤菜,旁邊還跟着擰着一箱子冰啤酒的黃海波。
“哎呦!師父,您老請吃飯怎麼不早說啊?我都在家吃上了,師母突然來找我,說您叫我來吃飯。”黃海波滿臉堆笑地說道,一邊悄悄眨了眨眼,眼中帶着疑問——這唱的是哪一出?下午在飯館可沒提這茬,怎麼突然就來這麼一出呢?也不知道剛才師母跟他說的時候,自己有沒有說錯話。
陳淮安微微搖了搖頭:“請你吃飯還這麼多話?下午你不是還勸我跟你幹嘛。我回來想了想,覺得你說得對,現在大城市一天一個樣,手裏這點錢越來越不值錢。廠裏效益不好,外快也少了,日子過得緊巴巴。”
“趁你師父我還不算太老,拼一把,給孩子們創點家業,將來我也好安心養老。”
黃海波比陳淮安小五歲,一聽這話頓時明白過來,笑呵呵地邁進屋:“哎呦喂!我早就跟您說了,您非要擔心這擔心那的。再說了,又不是我一個人做!我那合夥人關系硬着呢,絕對不會出事。您看我幹了這麼久,出過事嗎?那些沒門路的當然容易栽跟頭。”
“老陳,在廚房吃還是堂屋?”柳如眉笑着問。
“就在客廳吧,客廳有吊扇,涼快些。”陳淮安說道,伸手將牆壁上面吊扇的開關擰開,呼啦啦的電風扇,開始轉悠了起來。
“波哥,最近這兩年你沒有少賺吧!好家夥,我們小區現如今那可就是你家這冰箱彩電什麼的,全部都置辦齊全了。”高建軍一臉羨慕地討好說道,“啥時候帶着弟弟混混唄!我們廠子裏面的情況,我不說你也知道,這都大半年沒有發工資了!要不是我媽非要讓我守着,我早就不幹了。”
高建軍是柳如眉的大兒子,在紡織廠工作,不過廠子裏面現如今效益不行了!
今年開年到現在,都沒有發過一分錢的工資。
這小子就和他那爹一樣,一看就不是正經人,說話都是流裏流氣的。
一天到晚都在外邊鬼混!
那是不到天黑,是從來都不會回家的。
陳淮安瞥了一眼高建設,上一世他壓得很,這小畜生才走上正途來。
不過他要是沒有記錯的話,好像就是因爲紡織廠效益不好,這狗東西一天到晚都在外邊鬼混。
和一幫二流子混在一起了,最後被人給做了局。
一下子輸掉了好幾千塊錢。
也就是忘記是今年下半年,還是明年下半年的事情了。
時間過去太久了,他都有些記不清具體的時間了。
這一次的話,他倒是想要看看,沒有他陳淮安,他到底是怎麼解決。
然後,陳淮安看了柳如眉另外兩個兒子,心中冷哼了一聲,還真是什麼種出什麼苗!
這一世,沒有他這個冤大頭在,他倒是想要看看這三個小畜生,到底有沒有出息?
不過就算是有他,這三個小畜生,那也是沒出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