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廂裏,夜風灌進來,吹得人臉頰發涼,也吹不散心頭的亂麻。
劉文雪那句問話像一顆小石子,在梁霜心裏砸開一圈圈漣漪,久久無法平息。
她攥着安全帶,視線落在窗外飛速倒退的霓虹上,聲音很輕:“沒有的事。”
“真的?”劉文雪側過頭看她,眼睛在昏暗的光線裏亮晶晶的。
梁霜重重點頭,像是在說服自己。
劉文雪笑了笑,沒再追問,只是伸手把她被風吹亂的頭發別到耳後。有些事,說破了反而沒意思,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這一夜,梁霜睡得極不安穩,夢裏全是溫照野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和他在耳邊低語的那句“不要臉”。
第二天,宿醉的後遺症讓梁霜頭重腳輕,靠着一杯冰美式強行續命。
剛在工位上坐穩,總裁秘書劉嘉踩着高跟鞋過來,遞給她一份文件:“霜霜,把這個送去十二樓的企劃部。”
“收到!”梁霜立刻彈起來,接過文件。
惠普斯集團財大氣粗,包下了寫字樓的整整十層。梁霜所在的部門在二十二樓,她抱着文件快步走向電梯間。
“叮——”
電梯門緩緩向兩側滑開。
裏面站着兩個身形挺拔的男人,整個轎廂仿佛都被他們強大的氣場占滿了。
是溫斐和溫照野。
梁霜的腳步下意識一頓,隨即拿出最專業的社畜素養,彎起嘴角:“溫總早,溫二總早。”
溫斐吊兒郎當地“嗯”了一聲,桃花眼在她和自家大哥之間掃了個來回,笑得意味深長。
旁邊的溫照野卻側過頭,那雙深邃的桃花眼落在她身上,視線從她略顯蒼白的臉色和手裏那封文件掃過,唇角彎了彎,聲音低沉悅耳:“早啊。”
他的目光不帶任何侵略性,甚至稱得上溫和,卻讓梁霜昨晚好不容易平復下去的心跳,又開始擂鼓。
兩人一前一後地從電梯裏走出來,帶起一陣風。梁霜聞到了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木質香,連忙側身讓開,屏住呼吸,等他們走遠了才溜進電梯。
電梯門合上,隔絕了那道讓人心慌的視線。梁霜靠着冰涼的轎廂壁,長長舒了一口氣。她低頭,看着電梯樓層鍵,腦子裏一團亂麻,手指下意識就按了下去。
電梯緩緩下行,直到門再次打開,她才發現自己按的是負一樓的停車場。
梁霜:“……”
從企劃部送完文件回來,劉嘉又通知她去會議室開會,溫斐要聽幾個項目的進度匯報。整個上午,梁霜都處於一種靈魂出竅的高度緊張狀態,生怕溫斐那個大嘴巴又在會上說出什麼驚人之語。
好不容易熬到午休。
劉嘉忽然從總經辦探出頭來,沖她招手:“霜霜,你過來一下。”
梁霜走過去,劉嘉指了指溫照野緊閉的辦公室門,壓低聲音說:“大溫總下午要去機場,你等會兒送一下他。小曹送劉會計去稅務局了,還沒回來。”
梁霜的心咯噔一下。
“我?”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有點不敢相信。
“對,就你。”劉嘉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開大溫總那輛車,在車庫。”
話音剛落,那扇深色的木門從裏面被拉開。
溫照野從辦公室裏走出來,他換下了早上的西裝,只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襯衫,袖口隨意地挽到小臂,露出線條流暢、充滿力量感的手腕。他手裏拿着手機,似乎在看消息。
梁霜連忙站直身體,擺出最專業的姿態,聲音卻有點發飄:“溫總,現在去機場嗎?”
溫照野從手機屏幕上抬起眼,看向她,點了點頭。
“好的,您稍等。”
梁霜立刻轉身,快步走向電梯間,動作利落得像要去執行什麼緊急任務。她先去負一樓車庫取車,溫照野那輛黑色的邁巴赫停在專屬車位上,線條流暢,低調又奢華,像一頭蟄伏的猛獸。
她將車開到公司門口,溫照野已經在台階下等着了。他沒看手機,只是閒適地站在那兒,午後的陽光落在他肩上,將他整個人勾勒出一圈金色的輪廓,帥得有些不真實。
梁霜穩穩停下車,推開車門下去,爲他拉開後座的車門。
溫照野卻繞過車尾,徑直拉開了副駕駛的門,長腿一邁,坐了進來。
梁霜愣了一下,默默關上後座車門,回到駕駛位。
她系好安全帶,調整後視鏡,全程不敢往旁邊看一眼。車廂裏的空間很大,可他一坐進來,那股強大的存在感和清冽的木質香就瞬間擠滿了每一寸空氣,霸道地侵占了她的呼吸。
車子平穩地匯入車流,朝着海城機場的方向駛去。
車內安靜得可怕,只有空調系統發出細微的聲響。梁霜雙手緊緊握着方向盤,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的路況,感覺自己全身的肌肉都快僵硬了。她甚至能聽到自己如雷的心跳。
她能感覺到身旁男人的視線,偶爾會落在她身上,不重,卻讓她如芒在背。
她不敢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聊工作?他不是她老板。聊私事?他們更不熟。她腦子裏瘋狂閃過昨晚溫斐的話:“我哥眼光高着呢,不喜歡你這款。”
就這麼一路沉默着。
直到“海城國際機場”的指示牌出現在眼前,梁霜才暗暗鬆了口氣。
她將車平穩地停在出發層的落客區。
“溫總,到了。”她的聲音因爲長時間的沉默,有點幹澀。
溫照野“嗯”了一聲,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梁霜以爲任務就此結束,剛想調轉車頭離開,下車的男人卻並沒有立刻走。他關上車門,彎下腰,修長的手指搭在車窗上沿,那張英俊得人神共憤的臉重新出現在她眼前。
“路上注意安全。”他看着她,黑眸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深邃。
梁霜的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然後重重一捏。
怦怦,怦怦。
她看着他,忘了反應,腦子裏一片空白。
溫照野看着她呆住的樣子,唇角勾起一個極淺的弧度,隨即直起身,轉身走向了航站樓。
直到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玻璃門後,梁霜才如夢初醒,感覺臉頰燙得厲害。她抬手摸了摸,然後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梁霜,清醒一點!他只是客氣一下!
她深吸一口氣,重新發動車子,匯入車流。
車子剛駛上高架,放在儲物格裏的手機就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
是一條微信新消息。
【李鬱:哪天有時間?再約出來吃個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