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再跟你周大娃兩個講話，我就是狗！”梁三娃惱羞成怒，氣哼哼地放下狠話回家去了。
周向北也哼一聲:“我也不得跟你講話！”他跟懵懵懂懂的弟弟講話，“梁三娃他婆婆背後講媽媽不好，還說小姨是拖油瓶，他婆婆不是好人，我們也不跟梁三娃耍。”
周望北點點頭，他還不太懂拖油瓶是什麼意思，但是哥哥都生氣了，說明這肯定不是好話，於是他也堅定的點頭:“哥哥，我也不跟梁三娃耍！”
“走，回去了，我們屋頭煙囪都冒煙了，屋頭肯定煮飯了，我們回去幫媽媽和奶奶做事。”周向北看了看家裏的煙囪開始冒煙子，拍拍屁股上的灰，一只手把弟弟拉起來。
“奶奶，是媽媽在廚房煮飯嗎？好香哦。”向北一進門就看見正在掃地上剝完的筍殼的周老娘。
“你小姨在屋頭熬醬，你大婆婆拿那麼多筍子，吃不完，正好屋頭有點肉，熬成醬我們帶起走。”周老娘說道。
“你們就回來了？耍夠了？”陳如花在淘米，晚上吃的米飯得燜上了。
“媽媽，我來。我會燜米飯。”向北接過陳如花手上的瀝米飯的笸籮。
“小姨煮的飯好香哦。”向北吸了吸鼻子，又說道，“好香好香哦。”
陳似玉失笑:“現在時間還沒到，還不能吃。要是餓了，小姨房間裏面還有大白兔奶糖，你和哥哥可以一人吃一個。”
“周婆婆，大娃不在屋頭呀？”門外探出一個探頭探腦的小腦袋，正是聞香而來的梁三娃。
周老娘跟梁老娘不太對付，但對孩子沒什麼意見，她也笑眯眯地問:“三娃子，你找我們屋頭大娃三娃耍嗎？大娃在幫他媽媽煮飯，你要去，就去灶屋裏頭找他嘛。”
“要得，謝謝周婆婆。”梁三娃跟一只兔子一樣，兩三下就躥沒影子了。
大娃正在燜米飯，陳如花在切菜，今天晚上吃的還是昨天席面上剩的菜加點素菜進去一燒就行。
“三娃，三娃！”梁三娃還記得自己放的狠話，不好意思叫周向北，於是他開始喊周望北。
周望北正在小姨身邊守嘴，小姨承諾等醬熬好了先給他吃一勺，忽然聽見有人叫他，他一看，原來是梁三娃。他皺起小眉頭，不高興的說:“梁三娃，你來我屋頭幹啥子？”
“我來找你耍。你們屋頭在煮啥子，好香哦。”梁三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陳似玉拍了拍望北，溫柔地問道:“三娃要去玩嗎？等做好了，小姨叫你？”
周望北搖搖頭:“梁三娃，我不跟你玩。”
“爲什麼？”梁三娃臉色一變，“你昨天還跟我一起耍抓石子兒嘞。”
“不爲什麼，我們就是不想和你玩。”周向北把鍋蓋蓋上，皺眉道。
他本能的，不想當着媽媽和小姨的面，說出梁三娃曾經說的那些混賬話。他說天底下的後媽都是最壞的人，會把小孩子一天打三頓，還不給飯吃。還說小姨是媽媽帶來的沒人要的拖油瓶，向北很記仇，他覺得梁三娃看不起他的媽媽和小姨，他也不喜歡跟梁三娃玩。
“周大娃，這是我跟三娃子的事，你不要講話。”梁三娃在家裏就是最小的，還是他奶奶盼了好久才盼來的男孫孫，說話頤指氣使慣了，在他眼裏，他奶奶都這樣說，奶奶都可以說，他爲什麼不能說。因爲說了幾句話，周大娃就不跟他玩，實在太小氣了。
“你剛剛還說再跟我說話你就是狗。”周向北沒有接他的話，反而翻起來舊賬。
“你！哼！我還不想跟你們玩嘞。”梁三娃不知道說什麼話反駁，氣哼哼地一跺腳，轉頭就跑掉了。
“這是哪家的小孩？”陳如花問道。這小孩有點沒禮貌，正常來說到人家家裏，看見有大人，都會禮貌的稱呼大人。可這小孩好像沒看見陳如花和陳似玉姐妹倆一樣。連一聲“嬢嬢”都不知道叫，實在有點沒禮貌。
“那是隔壁梁家的三娃子。他嘴巴很壞的。”周向北說道，“我們都不喜歡跟他玩。”
周向北這話說的還是有點委婉，因爲梁三娃這個脾氣，村裏的小孩沒幾個喜歡跟他玩的。也就是因爲周向北和周望北從前沒有爹媽，其他小孩喜歡欺負他們，他們也不喜歡和其他小孩玩，偶爾他們才會玩到一起的。
“對，他說媽媽是壞人，我不喜歡他。媽媽明明可好了。”望北嘴裏含着糖說道，“他奶奶前幾天還和奶奶幹架了。”
“爲什麼？”陳如花笑吟吟的問道。
“因爲他奶奶說爸爸娶了媽媽就不要我們了，還說媽媽會一天打我們三頓。”周望北大聲說，“奶奶就生氣了，然後搬着板凳去他家門口罵了好久，哥哥還給奶奶送水去。”
周向北本來還想把話題岔開——他覺得梁婆婆說的都不是什麼好話，媽媽聽了肯定也會生氣。但是梁婆婆是老輩子，媽媽又不能像奶奶一樣找她講道理。
可他還沒來得及阻止，弟弟已經竹筒倒豆子一樣全部說出來了。
他本來以爲媽媽會生氣——因爲他自己的媽媽就會因爲這些話生氣，但他親生媽媽又是個軟脾氣，只能自己生悶氣。所以他下意識地覺得新媽媽也會跟他親生媽媽一樣生悶氣。
可陳如花笑得好大聲:“哈哈哈哈！那你奶奶把水喝完了沒有？”
“喝完了，喝完了還罵了一會兒才回來。”望北不知道媽媽在笑什麼，他老老實實的說道。
陳如花還第一次聽說上門罵架去還要人給送開水的。說明周老娘罵人的確在行。
“梁婆婆都沒跟你奶奶幹起來嗎？”陳似玉笑着問。
“沒有，她罵不贏我奶奶。”望北回答道。
村裏吵架其實還是有規矩的。比如周老娘跟梁老娘吵架，但是沒動手，又是梁老娘自己挑釁在先，那只要周老娘沒動手，梁家的媳婦和男人們也不會摻和，就由着兩個老太太自己罵去。
但要是周老娘動了手，或者周躍進陪着一起去，那就是兩家的事情了，梁家的人就會一齊出來幫梁老娘。
正是因此，周躍進才任憑他媽一個人去“講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