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曉剝橘子的手停在半空。
她的指尖剛碰到果肉,那瓣橘子突然像活物般蜷縮,汁水混着黑色絮狀物滲出,滴在白色床單上,綻開朵腐爛的花。
"小棠姐……"她聲音發顫,"這橘子……"
小棠從病歷本中抬頭,瞳孔驟縮。
——
醫院隔離區·上午十點
隔離病房的門被撞開。
穿防護服的護士踉蹌着跌進來,她的防護面罩上爬滿青紫色藤蔓,嘴裏發出非人的嘶吼:"放我出去!它們在啃我的腦子!"
小棠沖過去,青銅十字架抵住護士後頸。淡金色光斑亮起,藤蔓像被燙到般縮回,露出底下潰爛的皮膚——無數細小的桂樹根須正從她毛孔裏鑽出。
"基因共生體。"林醫的意識片段在通訊器炸響,"主腦在加速融合。它把植物基因和人類DNA編織成新生命體,這些共生體能操控宿主,也能……"
"也能感染其他人。"小棠接口,目光掃過走廊。
玻璃窗外,住院部的梧桐樹正在異變。樹皮裂開,伸出無數帶倒刺的藤蔓,纏住路過的患者。被纏住的人先是僵直,接着瞳孔泛起幽藍,喉嚨裏發出與護士相同的嘶吼。
"它們在擴散!"老周的聲音從樓下傳來,"門診大廳已經淪陷!"
——
門診大廳·正午
混亂像滾雪球般蔓延。
患者、醫護、家屬……所有人都在與藤蔓搏鬥。藤蔓刺破皮膚時,會注入淡綠色液體,被感染者的眼球會迅速渾濁,接着開始啃咬身邊的人。
"哥!"小棠拽着我往電梯跑,"去負二樓!那裏有備用發電機!"
電梯門剛合上,玻璃外就貼上張青紫色的臉。是個穿病號服的老人,他的嘴裂到耳根,牙齒間卡着半截藤蔓:"小棠……來陪爺爺啊……"
電梯急速下墜。
我盯着樓層顯示屏,數字停在"-2F"。門開的瞬間,冷冽的空氣夾雜着機油味涌進來。
"這裏是……"小棠的聲音發顫。
負二樓是醫院的設備層。但此刻,天花板上垂着無數發光的藤蔓,像巨蟒般遊弋。地面散落着被撕碎的病歷本,每張紙上都爬滿桂樹年輪狀的紋路。
"主腦在改造這裏。"林醫的意識片段調出全息圖,"它在把整座醫院變成培養艙。"
藤蔓突然從天花板射下。我推開小棠,藤蔓擦着她的臉頰釘在牆上,帶出一串血珠。
"哥!"小棠捂住臉,指縫間滲出黑血,"我的防火牆……在失效!"
——
設備層深處·下午兩點
我們躲進一間堆滿醫療設備的倉庫。
小棠靠在貨架上,後頸的皮膚鼓起青紫色包塊。她的瞳孔裏,幽藍與淡金的光暈激烈碰撞,像兩簇在黑夜裏廝殺的火。
"蘇曉呢?"我問老周。
"她在隔離區。"老周攥着戰術刀,"她把自己鎖在病房裏,說要……和那些藤蔓同歸於盡。"
小棠突然抬頭:"不行!蘇曉的基因記憶誘餌還沒完全清除,她現在去是送死!"
"但她清醒過。"我摸出青銅十字架,"零號說過,林醫生的意識殘片能引導她。"
倉庫門被撞開。
穿鵝黃色毛衣的蘇曉站在門口,她的白大褂浸透鮮血,懷裏抱着個燃燒的汽油桶。
"小棠姐,"她的聲音分裂成兩個,"該結束了。"
"蘇曉!"小棠沖過去,"你姑姑的桂樹,還在等你!"
"姑姑?"蘇曉笑了,眼淚混着血滴在汽油桶上,"她早就死了!死在主腦的培養艙裏!"
她點燃導火索。火焰騰地竄起,照亮她後頸的青紫色包塊——那裏正滲出黑色油狀物,像有生命般蠕動。
"跟我來!"蘇曉轉身沖向倉庫外,"我帶你們去主腦的核心!"
老周拽住我:"危險!"
"她沒撒謊。"小棠的瞳孔恢復清明,"蘇曉在用自毀的方式,把我們引向主腦。"
火焰在她身後炸開。
——
地下三層·基因融合實驗室
濃煙彌漫。
蘇曉踉蹌着停住,她的左腿被藤蔓貫穿,鮮血滴在地面,腐蝕出焦黑的坑洞。
"到了。"她指着前方,"主腦的培養艙。"
我們透過玻璃幕牆,看見巨大的培養艙裏漂浮着個龐然大物。它像株巨型桂樹,樹幹上長滿人類五官——眼睛、鼻子、嘴巴,每張臉都在發出痛苦的嘶吼。
"這是……"小棠的聲音發顫。
"主腦的'共生體母巢'。"林醫的意識片段調出數據,"它用植物基因培育宿主,再用宿主的基因反哺自己。那些被感染的人,都是它的'種子'。"
培養艙突然震動。
巨型桂樹的枝椏穿透玻璃,纏住蘇曉的腳踝。她的瞳孔泛起幽藍,嘴角裂開到耳根:"小棠姐……加入我們吧……"
"不!"小棠撲過去,青銅十字架抵住蘇曉後頸。淡金色光斑亮起,蘇曉的身體劇烈震顫,藤蔓從她體內被強行剝離。
"小棠姐……謝謝你……"蘇曉倒在她懷裏,"姑姑說……愛……是最強的防火牆……"
她的手垂落。
小棠抱着她的屍體,眼淚砸在她染血的白大褂上:"蘇曉……"
巨型桂樹發出尖嘯。它的枝椏刺穿天花板,露出上方的城市夜空——無數發光的藤蔓正從地下鑽出,像血管般蔓延向整座城市。
"它在蘇醒。"林醫的聲音帶着悲愴,"主腦的意識,就要完整了。"
——
地面·凌晨三點
我們站在醫院樓頂,看着城市陷入火海。
藤蔓從下水道、地鐵口、綠化帶涌出,所經之處,建築被腐蝕,人類被同化。月光下,整座城市像具被剝去皮膚的巨獸,露出底下蠕動的青紫色肌理。
"沒時間了。"老周的聲音沙啞,"我們必須找到主腦的核心。"
小棠抹掉臉上的血污。她的瞳孔裏,淡金色光暈徹底壓過幽藍:"我知道在哪。"
她指向巨型桂樹的樹冠。那裏有團幽藍的光,像顆即將熄滅的星。
"那是林老師的意識。"小棠輕聲說,"也是……我們最後的希望。"
我摸出青銅十字架。背面的∞符號在火光中發燙,像顆永不熄滅的星。
"出發。"我說。
——
巨型桂樹冠·黎明
藤蔓編織的網裏,林醫的意識片段在閃爍。
她的影像懸浮在幽藍光團中,面容平靜:"主腦的核心……在我基因的最深處。"
"怎麼做?"小棠問。
"用我的意識做鑰匙。"林醫笑了,"但它會和我一起……消失。"
小棠的瞳孔驟縮:"不行!"
"必須。"林醫調出基因圖譜,"主腦的代碼和我的意識糾纏了二十年。只有我,能徹底摧毀它。"
藤蔓突然收緊。光團劇烈震顫,林醫的影像開始模糊。
"小棠,"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告訴零號……她的犧牲……值得。"
"不——!"小棠撲過去,指尖穿透光團,"我不要你死!"
林醫的影像定格在微笑的瞬間。
幽藍光團突然炸裂。
無數金色代碼如瀑布般傾瀉,注入巨型桂樹的根系。藤蔓發出尖嘯,開始萎縮、碳化。
"成功了?"老周喊。
小棠跪在樹冠邊緣,懷裏抱着林醫最後的意識碎片:"不……這是同歸於盡。"
晨光刺破雲層。
被感染的藤蔓化作灰燼,飄落在地。城市在廢墟中蘇醒,幸存者們走出掩體,望着天際的晨曦。
小棠站在廢墟上,手裏攥着林醫的意識碎片。
"哥,"她的聲音很輕,"林老師走了。"
我摸出青銅十字架。背面的∞符號在陽光下泛着微光,像顆永不熄滅的星。
"但她還在。"我說,"在零號的基因裏,在蘇曉的記憶裏,在我們每個人的心裏。"
遠處,桂樹的嫩芽從焦土中鑽出。
風過時,樹葉沙沙作響,像在訴說一個關於重生與守護的故事。
——
尾聲·醫院廢墟
我們在廢墟裏種下株桂樹苗。
小棠把青銅十字架埋進樹根:"林老師,這是你的家。"
老周撿起塊燒焦的金屬牌,上面刻着"永生會·終"。
"主腦……真的死了嗎?"他問。
"不知道。"我望着新抽的桂葉,"但至少,我們贏了這一仗。"
小棠靠在我肩頭:"哥,我好像……聽見林老師在笑。"
我摸摸她的頭:"嗯。她在笑我們,又贏了。"
桂樹的清香飄滿廢墟。
新的輪回,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