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染瞳孔猛地一縮,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呼吸都在這一瞬間停滯了。
爸爸的遺物!
那幾個字像是一道驚雷,在她腦海中轟然炸響。
她猛地站起身,動作大到帶翻了身後的紅木圓凳,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但她此刻根本顧不上這些,雙眼死死盯着傅景行,聲音因爲極度的震驚和焦急而微微顫抖:“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傅景行很滿意她這副失態的模樣,嘴角勾起一抹惡劣的弧度,眼神輕佻地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壓低聲音道:“想知道?那就跟我來。過時不候哦。”
說完,他雙手插兜,轉身朝側門走去,背影透着一股令人作嘔的囂張。
蘇染下意識地抬腳就要跟上去,手腕卻突然被一只溫熱有力的大手扣住。
那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帶着一股讓人安心的力量。
“別去。”傅司宴看着她,深邃的黑眸中滿是凝重,眉頭微蹙,“傅景行這個人陰險狡詐,他突然提這個,肯定有詐。”
蘇染回過頭,對上傅司宴關切的目光。她咬了咬唇,眼眶微紅,聲音裏帶着一絲懇求:“我知道……可是,他說是我爸的遺物。當年我家被查封,很多東西都流失了,我找了很久都沒有下落。如果真的是……”
如果真的是爸爸的東西,哪怕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闖一闖。
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和父親僅存的幾縷聯系了。
傅司宴看着她眼底的執着和脆弱,心中一軟。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擋在她面前,沉聲道:“我陪你去。”
“不用。”蘇染幾乎是立刻搖了搖頭,輕輕掙脫了他的手。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冷靜一些:“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我想自己解決。而且,這是在傅家老宅,今天是家宴,爺爺也在,借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對我怎麼樣的。”
傅司宴的手指在空中虛握了一下,最終緩緩垂下。他沉默了片刻,目光深深地注視着她,仿佛要看進她心裏:“小心點。手機保持暢通,有事立刻叫我,我就在正廳。”
“嗯。”蘇染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安撫的眼神。
看着蘇染匆匆離去的背影,傅司宴的眸色沉了沉,周身散發出一股生人勿進的冷意。
……
蘇染跟着傅景行穿過長長的回廊,越走越偏僻。
晚風帶着一絲涼意,吹得庭院裏的樹葉沙沙作響,像是有無數鬼魅在暗夜中竊竊私語。
終於,傅景行在一處偏僻的假山後面停了下來。
這裏是老宅的死角,燈光昏暗,四周寂靜無人,只有遠處正廳偶爾傳來的談笑聲,更顯得此處陰森冷清。
“東西呢?”蘇染停下腳步,與他保持着三步的安全距離,開門見山地問道。
傅景行慢悠悠地轉過身,借着昏黃的路燈,臉上露出一抹猙獰而貪婪的笑容。他慢條斯理地從西裝口袋裏掏出一個紅色的絲絨錦盒,在手裏隨意地拋了拋。
“急什麼?”他輕笑一聲,語氣裏滿是戲謔,“你是說這個?”
蘇染定睛一看,那個錦盒的樣式十分古樸,邊角有些磨損,確實像是有些年頭的老物件。
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打開給我看。”
傅景行挑了挑眉,手指輕輕一挑,打開了盒子。
借着微弱的月光,蘇染看清了裏面的東西——
那是一塊通體透亮的龍紋玉佩!
玉質溫潤細膩,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上面雕刻的雲龍紋栩栩如生,龍眼處甚至還有一點天然的朱砂紅,那是蘇家祖傳的標志!
蘇染的眼眶瞬間溼潤了。
那是爸爸生前最珍愛的東西,也是蘇家的傳家寶!小時候,爸爸經常抱着她,讓她摸這塊玉佩,笑着說這塊玉能保佑染染一世平安。
當年蘇家出事,爸爸跳樓身亡,這塊玉佩就不知所蹤。蘇染發了瘋一樣地找,幾乎翻遍了整個海城,都沒找到它的下落。
沒想到,竟然在傅景行手裏!
“把它給我!”蘇染情緒失控,猛地撲上前去搶。
傅景行早有防備,手一縮,身子一側,讓蘇染撲了個空。
蘇染踉蹌了一下,扶着假山石才站穩,轉過身怒視着他:“傅景行,這是我爸的東西!還給我!”
“想要?”傅景行把玩着手中的錦盒,眼神像毒蛇一樣陰冷,“蘇染,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你跪下來求我啊,跪下來給我磕三個響頭,說不定我心情好,就賞給你了。”
“傅景行,你無恥!”蘇染氣得渾身發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這是我爸的遺物,你憑什麼拿着?你是偷來的!我要報警!”
“偷?呵,這叫戰利品。”傅景行得意洋洋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刺耳,“當年你爸那個老東西從樓上跳下來,這東西就從他口袋裏掉出來了,正好落在我腳邊。我本來想把它賣了換錢去賭兩把,但後來想想,留着它當個念想也不錯。畢竟,這是你那個死鬼老爹留給你唯一的遺物了,對吧?”
聽到他侮辱亡父,蘇染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噴涌而出:“你閉嘴!不許你提我爸!”
“我就提怎麼了?死鬼老爹!死鬼老爹!”傅景行看着蘇染憤怒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心中充滿了變態的快感,“蘇染,你現在是不是很想殺了我?可惜啊,你做不到。這塊玉佩在我手裏,我想捏碎它,就像捏死一只螞蟻一樣簡單。”
說着,他作勢要捏緊錦盒。
“不要!”蘇染驚呼出聲,臉色瞬間慘白。
“你到底想怎麼樣?”蘇染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知道,現在激怒傅景行沒有任何好處,只會讓玉佩陷入危險。
傅景行見拿捏住了她的軟肋,臉上的笑容更加猖狂。他上前一步,逼近蘇染,眼神變得陰狠毒辣:“很簡單。待會兒的茶會上,我要你在所有人面前承認,是你勾引了爸爸,是你不知廉恥地爬上了他的床。並且,你要當衆向若雪道歉,承認是你嫉妒她,故意燙傷了她,還要跪下來給她擦鞋!”
“你做夢!”蘇染想都沒想就拒絕了,聲音冰冷如鐵。
讓她承認莫須有的罪名?還要向那個小三道歉?甚至下跪?
絕不可能!
這不僅是踐踏她的尊嚴,更是往傅司宴臉上抹黑!
“不答應?”傅景行似乎早料到她會拒絕,他高高舉起手中的錦盒,對準了旁邊尖銳的假山石頭,“那我就讓這塊玉佩給你那個死鬼老爹陪葬!反正一塊破玉,老子也不稀罕!”
“不要!”蘇染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瞳孔劇烈收縮。
那塊玉佩是羊脂白玉做的,質地雖然溫潤,但也極脆。這一砸下去,絕對會粉身碎骨,再也無法修復!
那是爸爸留在這個世上最後的痕跡了啊!
“蘇染,我數三聲。”傅景行看着她驚恐無助的表情,心中充滿了報復的快意,仿佛這一刻他才是掌控一切的主宰,“一……”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蘇染死死盯着那個紅色的錦盒,腦海中閃過父親慈祥的笑臉,閃過兒時騎在父親脖子上的畫面,閃過父親臨終前絕望的眼神……
“二……”
傅景行的聲音像催命符一樣響起。
蘇染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嚐到了血腥味。指甲掐進肉裏,鮮血順着指縫流下,她卻感覺不到絲毫疼痛。
一邊是父親的遺物,一邊是自己的尊嚴和清白,還有傅司宴的名聲。
她該怎麼選?
如果答應了,她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來,還會連累傅司宴成爲全城的笑柄。如果不答應,爸爸唯一的遺物就要毀在她面前,她怎麼對得起九泉之下的父親?
“三!”
傅景行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手腕猛地用力,作勢就要將錦盒狠狠砸下去!
那一瞬間,蘇染感覺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住手!”她淒厲地大喊一聲,聲音嘶啞,“我答應你!我答應你!”
傅景行的動作停在半空,距離那塊尖銳的石頭只有不到幾厘米的距離。
他轉過頭,看着蘇染頹然倒退一步的樣子,臉上露出了勝利者的笑容:“這就對了嘛。早這麼聽話,不就不用受罪了?”
他收回手,將錦盒重新放回口袋裏,甚至還拍了拍,發出一聲輕響。
然後,他走近蘇染,伸手拍了拍她蒼白如紙的臉頰,語氣輕佻:“記住,待會兒表現得好一點,聲淚俱下一點。如果敢耍花樣,或者敢告訴傅司宴,這塊玉佩……哼哼,你就等着去垃圾堆裏撿碎片吧。”
說完,他吹着口哨,大搖大擺地離開了,仿佛剛剛打了一場大勝仗。
蘇染站在原地,渾身冰涼,像是掉進了冰窟窿裏。
夜風吹過,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看着傅景行消失在黑暗中的背影,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倔強地不肯落下。
真的要答應他嗎?真的要當衆受辱嗎?
不。
蘇染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再睜開眼時,眼中的絕望和脆弱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決絕的寒光,如同出鞘的利劍。
傅景行,既然你非要找死,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你以爲用一塊玉佩就能威脅我一輩子?
你也太小看我蘇染了!
想要我身敗名裂?想的美!
她從包裏拿出紙巾,仔細地擦幹眼角的淚水,補了補妝,直到鏡子裏的自己看起來毫無破綻,才整理好情緒,轉身朝正廳走去。
每走一步,她眼底的冷意就加深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