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夕月推門走出去，只有莫來莫往兩兄弟等在門外，菲菲和蘇婉已經被安排到別處休息。
莫往例行公事，面色一如既往的平靜：“可問出些信息？”
夕月把信息整合一下，對莫往說明情況：“她叫李德貞，家住楓城南城門附近，母親林娘子在南城門內拐角處開了間茶鋪，父親李仁章是位書生，好酗酒，不知行蹤，李德貞的父母都不許她去書院，故而我們三人都從未見過她。”
莫往臉上露出探究之色，着人去請茶鋪林娘子，最好把她父親也找來，安排妥當之後問道：“你是如何讓李德貞開口的？”
夕月明白，必須有個合理的解釋，索性催眠術有固定的操作章法，不算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便如實說：“催眠術。”
莫往眼睛一亮：“催眠術，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過這個名字，可是上面沒有記錄具體的操作方法，你竟然會？用的什麼功法？”
“我也是偶然得知這種方法......”夕月飛速轉着腦子，剛才只想了操作方法，忘了想它的出處，幹脆也推給靈根算了：“好像是靈根出現，自然就會了，並不需要什麼功法，但並不是每個人都能被催眠的。”
莫往有點激動，如果學會此法，以後查訪辦事，能費不少力氣：“可否詳細說說？”莫來大夫聽後也點頭如啄米。
夕月將如何引導被催眠之人放鬆，進入淺層的睡眠狀態，何時提問引導等方法詳述了一遍，莫來狂寫筆記，莫往點點頭記在心裏，這個方法不需要功法，但要求環境安靜，催眠人的狀態適合，引導的節奏也很重要。
莫往細細聽着，知者即爲師，不由地對夕月高看幾分，這名少女身材纖瘦，皮膚蒼白，仿佛大病初愈，令人很容易升起憐惜和想要靠近的念頭。
但方才在屋內催眠時傳出的回應和此時與他討論醫術的少女，專業而自信，頗具醫者氣度，甚至有幾分壓迫感，讓莫往對她的稱呼都變了：“夕月小友，此事完結後，可否將詳細的操作過程演示一遍？這催眠術雖不如搜魂術快速直接，能直接看到當時影像，但好在不要求功法，還望夕月小友不吝賜教。”
搜魂術是將靈根運轉到上靈根的真仙，才能施展的仙法，且施展時頗要耗費些靈力，剛才他只是嚇唬一下李德貞，具體能不能施展，還得回去請示仙師才行。
夕月第一次聽莫往說這麼長的句子，留意到裏面透露的信息，搜魂術也可以看到影像，心中暗暗記下。莫往稱她爲小友，是打定了她以後也能重塑仙骨，但她不敢逾越，對莫往施了一個晚輩禮：“莫往使者抬舉晚輩了，晚輩定然知無不言。”
關於催眠術的探討暫時擱置，醫館的小廝已經將李德貞的母親帶了過來。
林娘子看到一身黑衣的女兒，十分詫異，她在書院學習過多年，知曉靈根之事，對魔氣也略有耳聞，這些年不讓女兒接觸書院，不敢相信自家女兒竟會攪和到其中，一時間在女兒床前失措流淚情難自已。
夕月稱沒能在催眠中問到魔氣相關信息，李德貞需要休息，莫往寄希望於林娘子，問她有沒有發現女兒的異常之處。
李娘子只說女兒最近沉默寡言，時常在茶鋪幫忙，清閒的時候就去城內街市逛逛，她忙於茶鋪瑣事，只叮囑她早點回來，便由她去了，他的父親整日酗酒，更加無暇顧及李德貞。
夕月問：“李德貞說不曾去書院讀書，你們既然顧及不到她，不何不送她去呢？還有她說的母親經商誤了父親，又是什麼緣故？”
林娘子淚水漣漣，口中淒苦一笑：“我誤了他的父親，那誰又誤了我呢？”
林娘子陷入回憶，將自己的故事緩緩道來。
林娘子林書芹本是一戶菜農的獨女，從小勤奮聰慧，幫着父母忙活菜地，有收成了，就隨父親一起到街市售賣。一家人雖不算富裕，但從不缺衣短食，收成好了，還能有些富餘。
當時楓城書院聲名在外，又沒什麼花費，適齡的女孩子基本都去書院讀書，林娘子也不例外，她的父母覺得她如此聰慧，一定能生出靈根，踏足仙途。
書院教授詩書、經史、武藝、仙緣，以及算術經商之道，學子們可自行選擇主修課程，林娘子從小跟着父親售賣瓜果蔬菜，便主修了經商，閒暇時也去聽夫子講授詩書經史。
夫子們倡導女子獨立自由，不必拘泥於傳統的女德女訓，男女陰陽共存，有同等的修行機會，應該摒棄男尊女卑的世俗觀念，道法自然，心念通達才是正途，林娘子對這種狀態心向往之，或者說這是所有書院女子向往的狀態。
可惜，一直被看好的林娘子多次測試也沒有生出靈根，多年希望的幻滅，對心高氣傲的林娘子打擊不小。
及笄後進入議親環節，林娘子因長相清秀，勤勞聰慧的名聲在外，家中被媒婆踏破了門檻，多是同爲農夫商賈的門第，父母爲她仔細挑選着，她卻始終提不起興趣。
某日，林娘子正在自家菜店跟父親一同收拾瓜果，一白面書生向她走來，喚她“書芹”，她疑惑地抬頭與書生對視，卻沒想起這人是誰。
“我是李仁章啊，小時候我們經常一同玩耍的，你忘啦？”林娘子聽到這個名字，頓時想了起來，幼時玩伴，確實有一對李姓姐弟，是士族子弟，姐姐李慧章跟她是書院好友，兩家離得不遠，李慧章的父親因爲仕途不順，經濟困難，林娘子便經常拉着李慧章同乘一輛馬車往返書院，林娘子的母親也常塞給李慧章些瓜果蔬菜。
李慧章時常跟林娘子提及這位弟弟，六歲時被父親送去一位老友家學習，十分刻苦，打算考取功名，李仁章道：“幼時玩耍的景象還歷歷在目，我離家多年，在都城雲杉求學，如今科考在即，要回原籍備考，前兩日剛回來。”
林娘子講述着她跟李仁章從重遇到議親，再到現在的種種，絮絮叨叨，偶爾偏離主題，需要引導才歸正過來，半個時辰很快過去。
將過程簡述，就是李仁章因學識淵博，又聽姐姐講了許多女子書院教授的思想，跟林娘子十分投機，言語間透露自己跟別人不同，會是一個尊重妻子，不拘泥於傳統禮法的夫君。
林娘子被哄得飄飄然，覺得這世上只有一個能懂他的男人，非李仁章莫屬，二人談天說地，討論詩詞理想。
她父母覺得李仁章是士族家的孩子，門第上跟自家不合適，怕自家女兒受到輕視和委屈，林娘子高舉自由的旗幟，決意跟李仁章在一起。
李仁章長得相貌堂堂，對二老彬彬有禮，對女兒關懷備至，還承諾只娶正妻，演了幾出好女婿的戲碼，林家父母放下心來，欣欣然操辦起婚禮，婚後也時常接濟小兩口。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科考一月前，林娘子正懷着孕，李仁章拿着一紙文書拍到林娘子面前：“官府發給我的通告，你看一下。”
林娘子識文斷字，看到李仁章被駁回考籍的理由後，頓覺五雷轟頂：“工商之家不得預於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