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眼前影像浮現，與影像同頻的聲音在夕月腦中響起，就像戴了耳機，小湯圓也八卦得向肚皮處貼了過來。
影像播放的節奏很快，似乎知道夕月所想一樣，把關鍵處挑選出來，像現代的電影解說，李德貞的過往被一幕幕展現出來。
李德貞，年十六，出生在楓城，母親林書芹經營一家茶鋪，大家都叫她林娘子，父親李仁章，多次考取功名未中，即將不惑之年，依舊只是個書生。
影像中顯現出李德貞的母親林書芹，二十歲出頭的樣子，面龐雖不驚豔，卻透着一股清新與淳樸，看起來十分親和，正在茶鋪裏招待客人。
這間茶鋪規模不大，只有六個方桌，一個櫃台，茶鋪設在南城門內不遠的拐角處，沒有名字，只用竹竿綴了個幌子，寫着茶鋪二字。五六歲左右的李德貞坐於櫃台後面，不往裏探頭，根本看不到她。
“林娘子，來一壺茶，再來一碟幹果！”茶鋪裏人來人往，來客自行落座，喊一嗓子就算點單了。
林娘子麻利地沖好茶，再配上一碟幹果，用托盤端上了桌：“上好的雲城紅茶，暖胃得很，客官慢用。”
李德貞從櫃台一側探出頭向外看，一個客商在母親轉身後，一爪子拍到她的臀部，母親臉色微變，轉身卻笑容如常，只嗔怪一下，又去忙活了。
過往的客人多是客商，男性占大多數，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李德貞雖小，也知道不是什麼好事情。
恰好此時，李德貞的父親李仁章醉醺醺地走進鋪子，一把抓住那位鹹豬手客商的衣領怒道：“狗東西，敢碰我的女人！”握緊拳頭沖鹹豬手客商的臉打去，可惜還沒一展雄威，反被客商甩到地上，撞倒了桌椅，茶杯碗盤碎了一地，甚是狼狽。
本就是柔弱書生，還整日酗酒，李仁章的身體，早就掏空了，哪是這些常年在外行走的客商的對手。
鹹豬手客商見他不中用，又對着已經趴在地上的李仁章補踹一腳，彎下腰靠近李仁章的耳朵低聲罵道：“你才是真真的狗東西，讓自己的婆娘拋頭露面做生意，可見是個窩囊的。”
說完環視周遭圍觀的人，大聲打着哈哈：“大家都看到了，是這小子先動手，我才還擊的啊，這鋪子狹小，來往免不了磕碰，何來碰他女人之說，大家說對吧？”
圍觀之人議論紛紛，不置可否，鹹豬手客商不懷好意地看向林娘子：“林娘子，這事發生在你鋪子裏，咱們得好好分說分說。”
客商一看就是個老油條，林娘子臉上堆着笑，款款走到客商面前，輕搖了一下帕子：“讓客官見笑了，擾了您的興致，今日這茶水錢就免了，還請客官高抬貴手。”林娘子心裏憋屈，但繼續鬧下去，對茶鋪經營不利，一家人都要靠這個鋪子吃飯呢。
看到林娘子諂媚的做派，原本躺在地上的李仁章羞憤難當，連動作都快了許多，一躍而起，一巴掌拍在了林娘子的臉上：“若不是你誤我，我早已金科及第，你個喪門星，如今還一副勾欄模樣！和他人一道欺我辱我！真是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說完酒氣上頭，又倒在了地上。
鹹豬手客商見此，悻悻地拂袖而去，圍觀的人還不肯散，不指責李仁章，卻對着林娘子議論紛紛，林娘子苦笑幾聲：“這茶杯茶碗，碎了真可惜，否則德貞能多吃一頓肉呢。”林娘子輕車熟路地把醉過去的李仁章拖到櫃台後面，收拾好桌椅，旋即又強撐着笑意招呼客人。
李德貞看着醉醺醺的父親，不敢靠近，這種事情隔幾天就會發生一次，她曾跑去勸阻，被父親波及受過幾次傷，母親讓她不要再出來。
夕月看向躺在床上的李德貞，睡得並不安穩，眉宇間透着驚懼憂傷之色，疑惑道：“你小時候真不容易，遇上這樣的父親，你們家中營生又如此艱難，爲什麼父母不送你去書院呢？”
小湯圓伸了個懶腰，挺起自己圓圓的肚皮，影像轉換了畫面，來到李德貞八歲。
陽光初照，在靠近城門的一間小院裏，林娘子正給李德貞梳着頭發，父親還沒醒，這是母女倆難得的清閒時光。
李德貞跟母親央求：“鄰居的姐妹們三歲就去書院上學了，說書院裏氣派得很，還能跟小姐妹們住在一起，而且一餐有好幾個菜可選呢，我都八歲了，母親，讓我也去吧！”
聽到這個要求，林娘子臉色微變，手上氣道都大了些：“那書院沒什麼好的，你父親就是書生，可以教你，書院教的都是些倒反天罡的東西，只會養壞你的心性。”
李德貞並不放棄：“可是有姐妹回來說，學好了，沒準兒能修仙呢。”
林娘子給李德貞梳好了頭，梳子摔在桌上，發出一聲脆響：“你就別做那春秋大夢了，又有幾人能有機緣修仙？不過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白白給你印個衆生平等的腦子，身子又回到這世俗生活，還不如一直就世俗着，去書院的事，不要再提了。”
林娘子說完起身去了茶鋪，李德貞已經哀求過多次，次次都是這個結果，今日母親說了這麼多，又這麼決絕，怕是再求也沒戲了。
李德貞撇着嘴，很是失落了一會，附近的女孩子們常去書院，男孩子也有官學可上，再加上年齡大了要避嫌，玩伴越發少了，即使女伴們回來，大多也講書院見聞，她只有聽的份。
母親不同意，父親那更別想了，李德貞沒什麼辦法，認命般挽起袖子去做飯，午時正，李德貞叫父親起來一同用飯。
李仁章搖搖晃晃地走到飯桌前，一邊扒拉飯菜，一邊發着牢騷：“你看看哪家的娘子，天天往外邊跑，不侍奉夫君的？不像話，千萬別跟你娘學，女子無才便是德，你娘在書院盡學了些反骨的東西，又有何用？若不是她經商誤我，我何至於此！等你以後嫁人，定要好好侍奉公婆夫君，做一個旺夫之人，三從四德......”
這些話聽得李德貞耳朵都要出繭子了，並不想回應，可每次聽完不回應，都會招來幾個巴掌，說她是不是耳朵聾了！於是連忙應承着：“對，對，對，您說得對。”
熬到李仁章嘮叨完去午睡，李德貞趕緊小跑着去給母親送飯，李德貞長大了些，經常在茶鋪給林娘子搭把手。
夕月低頭沉思：李德貞的父母，對她的性格肯定會有影響，她父親所說的林娘子經商誤他，又是怎麼回事？
夕月期待着第三段影像，影像卻消失了，小湯圓變扁了一些，李德貞仍在半睡半醒間，眉頭緊鎖，眼球不安地左右晃動，身體也輕輕顫抖着。
看來影像顯現時，李德貞的情緒是跟着影像走的，小湯圓也比較消耗，得讓他們歇一歇。
夕月數着李德貞的呼吸，再次把重音壓在她的呼氣上：“李德貞，這裏，很，安全，放鬆，睡吧，睡吧。”
李德貞很快睡了過去，表情也平靜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