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話落,旁邊的人開始交頭接耳起來。
“原來她就是那個從京城被趕來的謝家娘子!聽說啊,她不僅僅折磨繼子,還讓繼子學狗吃飯,連床都不讓上呢。原本好端端的孩子,被她養得品行不端,偷雞摸狗!簡直是作孽啊!”
“你們看她賣的都是些什麼東西,怎麼和我家喂豬的野草差不多呢?”
“還真是!沈木兮,我看你真是想錢想瘋了,真是越發的瘋癲!我看還是快把這瘋娘們捉住,送去官府吧!”
這些偏遠地方的人,一向都是聽風就是雨的,況且原主的名聲的確遺臭方圓十裏,一個人嚷嚷,其他人也跟風附和。
有甚者,還朝着她丟來了爛菜葉子!
“瘋女人!”
動靜鬧得越發的大,沈木兮不僅僅被人圍攻,謝景願也沒幸免於難,連牛車都差點翻了。
“靜靜!大家都靜靜!”
沈木兮把謝景願護住後,艱難地站到了牛車上,扯下頭上的菜葉子揚聲道。
“我承認自己以前是做的不對,但現在我已有心悔過。再說,你們要把我帶去送官,那敢問我犯了哪條罪?”
衆人頓時鴉雀無聲。
這倒是,賣東西也沒犯事啊!
“呀,那是什麼?”有人眼尖,看到謝景願腳邊散落的幾本書。
走來了一個書生,撿起後一眼認出這是什麼東西,臉漲得通紅,一臉氣憤,指着她,“你居然給繼子看這些污穢東西!”
什麼?
這不是詩詞嗎?她並不認識這個世界的繁體字,當時只瞧着買書的人多,有些人爲了爭搶,還打了起來。
她問了書販,說這是那些富家子弟們最喜歡看的東西了,京城裏也十分熱銷。只是太貴了,沈木兮一時有點舍不得,但咬咬牙,她還是忍痛買了。
原來這居然是……!
沈木兮現在當真是有理說不清了,她攥着拳頭,看了眼旁邊身上掛着菜葉子,垂着頭的可憐少年,從牙縫裏擠出一句。
“誰說是給他看的了……”
衆人齊刷刷看向沈木兮,神色驚愕。
“咋了,我自己看不行嗎?”她紅着臉上前把書搶了回來,抱胸說,“即便人家能賣,就代表着是合規矩的。我沒偷沒搶,正大光明買回來,沒犯法吧。”
衆人:“……”
“我明白,大家夥兒討厭我,那今日正好有個報仇的機會!”
“這樣吧!大家都嚐嚐這菌湯,若是不好喝,我賠你們三倍!怎麼樣,想不想讓我賠得褻褲都沒了?”
沈木兮拍着胸脯,朝着衆人挑眉!
謝景願抬頭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垂下了頭,在無人覺察的角落,偷偷把那幾本書拿過來揣進了自己懷裏。
現場百姓面面相覷,心想這女人守寡不會真守瘋了吧?
和亂糟糟的街邊相比,不遠處的街道上卻是春風十裏,金光灑落,晨曦微露。
一輛低調卻不失華貴的馬車正穿梭在人群裏,無論是馬車的裝潢,還是隨馬車同行的騎馬侍衛,都無一不透露着他們的身份尊貴。
簾子被裏面的人挑起,傳出一道少女的銀鈴輕笑,帶着一絲好奇。
“兄長,你看啊,那個鄉野女子莫不是個傻子吧,哪裏有人這樣賣東西的?”她偷笑着說。
車內還坐着其他幾個年輕公子,個個錦衣華服,樣貌不凡。
方才說話的妙齡少女,更是顏容嬌美,兩頰如桃李,雙眼裏帶着靈氣,一身的精致綾羅綢緞,僅憑手上的玉鐲就能買下這一整條街。
“我看就是個傻子。”少女的哥哥嫌棄地瞥了眼說。
另一個綠衣公子也附和點頭:“可不嘛,還是我們苒妹妹的廚藝好,上回做的那幾道菜,我到現在還忘不了呢。”
少女被他打趣的臉頰通紅。
“哪裏,我只是隨便做做的。”
“隨便做做都這麼好,認真起來可不得把御膳房的御廚都給比下去?更別說是那個愚蠢的鄉下女人了。”
“別這樣說,那女子也是爲了生計,迫不得已。只是廚藝好壞,不僅僅靠天賦,也要靠學識。”
“那是,這就是一群沒讀過書的蠢人!”
“哎呀,我不是說人家沒讀過書。不過身在鄉下,讀不上書也是正常的,但這並不值得我們嘲笑。”少女急聲解釋說着,眼神悄然瞥去了坐在裏面,最沉穩安靜的男人。
男子生得豐神俊逸,端坐如山,雙眸半闔,晨光熹微下,順着溜進來的光影,可以看到他平放膝蓋上的鑲金玉扳指,閃耀着灼灼金光。
人群裏的沈木兮,像是被這道金光給刺到了眼睛:誰在裝b?
有錢也不能這樣顯擺吧。
她別過身,沒注意到那輛駛來的車輛。
在方才沈木兮的“挑釁”下,還真有人上道。
“來,給我來一碗!我倒是看看這是個什麼玩意!”
沈木兮樂滋滋地給那人盛了一碗,還多放了些蔥花點綴。
馬車裏的公子見真有人試吃,不禁撇嘴好笑道:“果真是偏遠地界,都是一群見錢眼開的粗鄙之人!那東西,跟個豬食一樣!我們快走吧,別沾染了這晦氣。”
街邊那人喝下後,顯然是一愣,眼神陡然就變了,眉頭緊皺,啪的一聲把碗摔在地上!
看熱鬧的百姓們都以爲沈木兮今日要賠大發了,沒想那人中氣十足大喊了聲:“好湯!好湯!再給我來三碗!”
衆人驚呆了,可見那人的確一碗接一碗的喝,紛紛上前嚐試,每個人都是一樣的雙眼放亮。
“豬食”原來這麼美味嗎?
早知道那誰還給豬吃啊!
“再來一碗!”
“我也要!”
沈木兮一邊給人盛湯,一邊賣菌子,忙得不可開交,還不忘提醒謝景願收銀子。
馬車裏的幾人紛紛啞口,連那少女的臉色,此刻也有些說不出的尷尬。
那綠衣公子更是張大嘴巴。
“我可不信這能好吃,我要去看看!”
他跳下車穿進人群,高傲地昂着下巴,甩下一錠銀子。
“快給小爺來一碗。”
沈木兮抬頭一見是個錦衣華袍的白臉小公子,微愣後,抱歉地說:“不好意思,今日的湯品準備的少,已經賣沒了。”
“誰說的,那不是還有一碗?”綠衣公子指着案板上道。
“不好意思,這碗不賣。”這是她提前給景願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