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泓點頭,隨即握住唐映婉的手:“母親年事已高,時鳶的婚事還得勞煩夫人操持,不可讓人因爲她沒有爹娘就看輕了去。”
唐映婉沒好氣的覷了他一眼:“難道就你這個做舅舅的心疼她?溫丫頭來咱們府上時還不到十歲,雖說是在老太太跟前長大的,可吃的穿的,只要是儀兒她們幾個有的,我從不落她的那一份。”
“咱們夫妻多年,我也不怕和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溫丫頭要是個不知事的,我這個當舅母的雖說不會苛待她,但也不會太用心,我現在能拿她當親女兒疼,是因爲她心思玲瓏,本就是個招人疼的。”
徐泓並未因爲妻子所言生氣,而是緩聲道:“夫人待時鳶如何,爲夫都看在眼裏,沒有夫人你替我打理內院,孝順母親,教養子女,我也不可能有今日。”
唐映婉聽着,眼眶微紅。
男人在官場上打拼,所做的一切會因爲官位的一路高升而被人知曉,但女人尤其是世家宗婦,她們的辛苦往往不爲人所知。
唐映婉從嫁入國公府就開始執掌中饋,好在婆母慈善,她於內宅之事上並未吃過什麼虧。
可偌大的國公府,本家子弟就已經衆多,各院瑣事,底下田莊鋪子的打理,還有逢年過節時旁支子弟的年禮。
看着事情不多,但個中辛苦也只有真正管過家的人才能體味。
這兩年,得了大兒媳婦幫襯,她的日子才輕快了些。
夫妻倆說了些溫存的話,又將話題說到了溫時鳶身上。
唐映婉:“先前溫丫頭不願意議親,我是真怕他被顧家那小子給迷了心,姑娘家要是認了死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即便是想勸都不好勸。”
聽妻子提及顧珩,徐泓登時皺起了眉:“顧家小子雖有些才情,可恃才傲物,心性也不定,假以時日走上仕途,也很難有什麼大作爲。”
“這樁親事莫說母親不會同意,我和二弟也是不可能讓時鳶去蹚顧家的渾水的。”
唐映婉頷首,對丈夫的話表示認可。
顧家有個丞相,顧珩的嫡親姑母還在宮中爲妃。
是以,顧家在京城的地位很高,可也正是因此,丞相夫人沈氏對未來兒媳婦也是格外挑剔。
於時鳶而言,實在稱不上是什麼良配。
……
三月二十,謝昭南夫婦上門。
爲表重視,謝昭南夫婦不僅親至,還請了德高望重的鄭國夫人保媒。
這日清晨,溫時鳶早早的就坐在了梳妝台前。
平日裏她很少上妝,但今日謝侯夫婦上門,也是兩家長輩頭一回見面商討婚事,於情於理,都該好好打扮一下。
蘭心打開八寶妝匣,取了些珍珠粉,小心翼翼的撲在溫時鳶臉上。
因要見長輩,所以妝容並不濃,只撲了些粉,又用了些口脂。
饒是如此,屋內的丫頭瞧過去時,眼裏還是閃過驚豔的神色。
但見她上身着一件粉色交領襦裙,襦裙領口、袖口繡有小朵的桃花,針腳細密卻不張揚,下搭同色系煙紗裙,裙擺處墜着三兩顆小巧的白瑪瑙珠,行走時輕響細碎,不擾清淨。
她只是一個頷首,發髻兩側對稱插着的金海棠珠花步搖便輕輕搖曳起來,細金鏈墜着的珍珠和小玉片相互碰撞,簌簌作響,宛如春風拂過花枝,既顯嬌柔又在一步一搖間盡顯動態之美。
巳時中,謝昭南夫婦帶着謝清宴上門。
鄭國夫人同秦氏是故交,兩人一見面就坐到一處親熱的說話。
溫時鳶和幾位長輩見過禮後就端坐在一旁,神色溫柔嫺靜。
程湘雲越看越喜歡。
而謝清宴,自進門後目光就粘在了溫時鳶身上,小姑娘起初還能當做毫無所覺,但時間長了,也忍不住偷偷朝他那邊打量。
他今日穿了件青色直裰,僅在袖口繡了一圈淺青色纏枝蓮暗紋,腰間束一條同色系腰帶,腰帶末端隨意垂着,顯得低調又雅致。
將兩人的小動作的看在眼裏,幾個長輩面上都露出笑來,秦氏沖溫時鳶笑着道:“我們長輩說話,總不好把你們小的一直拘在這,院中的玉蘭花開得正好,你也帶着宴哥兒去瞧瞧。”
溫時鳶起身,沖在座的長輩行了個萬福禮後,這才轉身退下。
謝清宴緩步跟上。
……
溫時鳶帶着謝清宴去了院中的花園。
二人於園中的亭內落座,感覺到謝清宴的視線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溫時鳶不由得輕撫了撫臉:“謝大人,時鳶身上是有什麼不妥嗎?”
謝清宴垂眸,唇角微勾:“阿鳶今日這身衣裳很好看。”
說着,又補充道:“雖還未正式下聘,但婚約已定,阿鳶可喚我的表字,景穆。”
謝景穆。
溫時鳶輕念了兩聲,又聽得謝清宴的聲音響起。
“阿鳶在家中可有小名?”
頓了片刻,溫時鳶才道:“幼時,父親和母親會喚我娮娮。”
娮娮,有溫柔可愛,一生順遂之意。
這也是溫知璋夫婦對女兒最美好的祝願。
想到這,謝清宴眸光愈發柔和,輕聲道:“阿鳶,以後我就喚你娮娮,可好?”
他們日後是要做夫妻的,是要彼此相伴一生的人,理應要比其他人更親近一些。
溫時鳶輕輕點頭:“好。”
語落,突見謝清宴從懷中拿出一精致的錦盒來。
他“啪”的一下打開,下一秒,錦盒就被遞到了溫時鳶面前。
她抬眸望去,入眼是一支青白玉嵌紅珊瑚海棠簪。
簪身選用一塊質地細膩的青白玉,色如雨後青蕪,通透中帶着淡淡的溫潤感,玉身被精心打磨得光滑如玉,觸手冰涼卻不刺骨。
兩側雕着對稱的半朵海棠花,花瓣線條柔和,與玉質的溫潤相得益彰,簪頭則是一朵完整的海棠造型,花瓣用粉白青白玉雕琢,花芯與花萼則嵌着小塊紅珊瑚,與青白玉形成溫柔撞色,更顯清雅。
謝清宴從溫時鳶手中拿過發簪,隨即插於她發間:“這支簪子是一年前下江南時所得,當時瞧見就覺得和娮娮的氣質很是相襯,如今可算是讓它真正物有所值。”
溫時鳶抬手,摸了摸簪尾上的小墜。
“好看。”
謝清宴凝眸看着她,眼底笑意分明,似有華光流過。
溫時鳶眼角微微彎起,心裏也跟着沁出一絲絲甜來。
往回走時,謝清宴說了自己要離京辦差之事。
溫時鳶下意識的問道:“多久回來?”
謝清宴腳步頓住,微微側身:“至多十日就能回京,這期間,若長輩問及婚期定在什麼時候,皆看你心意就好。”
溫時鳶輕嗯,沒再出聲。
……
未時中,謝家一行人方才離開。
將客人送走,除了習慣午睡的秦氏,其他人都聚在了溫時鳶的蘅蕪院。
世子夫人崔靜和從竹心手中接過花茶,笑着道:“端看謝大人和謝夫人今日送的禮物,也能看出他們是真心求娶溫妹妹的。”
二夫人杜若蘅眼尖,很快就瞧見溫時鳶頭上多出來的發簪,當下帶着幾分促狹道:“這簪子從前沒見你帶過,是宴哥兒今日送的吧?”
在衆人打趣的目光中,溫時鳶紅着臉點頭。
唐映婉輕笑:“宴哥兒已經二十有二,你也馬上十八,依謝夫人的意思是,合過你們二人的八字後就把婚期定下來,兩家也好安心籌備婚事。”
溫時鳶站起來,福了福身子:“時鳶並無意見,舅母替我做主就行。”
徐令容聽着,輕呼一聲:“溫妹妹不會比我還先嫁出去吧?”
杜若蘅:“混說什麼,就算謝家心急,我們也不可能讓時鳶這麼倉促的嫁過去。”
說完,杜若蘅像是想到什麼,故作惱怒的朝徐令容看過去:“你溫妹妹的婚事自有我們操持,你如果閒的沒事做,就去我屋裏看看賬本。”
徐令容一張小臉頓時垮了下來:“我的親娘,你就饒了我吧。”
衆人聽着,都忍不住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