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茉睡前喝了飲料,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被尿意憋醒。
她半睜着眼起身上廁所,剛下床走了兩步,就被絆了一下。
嚇得她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叫。
抬眼才發現,原來是躺在床尾沙發上的陸衍。
他在黑暗中輕笑:“不是說誰都別想睡嗎?”
沈茉雖然很想嗆他兩句,奈何她快憋不住了,只能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跑去洗手間。
回來時,看見陸衍縮在沙發上,看起來十分憋屈。
這個沙發其實不短,沈茉伸長腿都足夠,但他躺在上面就不夠看了,手腳都伸到了外面。
她問:“你這樣不難受嗎?”
陸衍頗有興味地抬眸,黑沉眼底劃過一絲意外:
“是有點,怎麼?”
“你想邀請我到床上睡嗎?”
沈茉惡劣地笑:“怎麼可能。這不是你自找的嗎?”
“我是覺得你可以睡地板上,這樣手腳都有地方伸。”
陸衍眼眸眯了眯。
“你還睡不睡了?”
沈茉發現經過今晚的荒唐事,她似乎沒有之前那麼怕他了。
或許是意識到,他和她一樣,都不是什麼正經人。
不被世俗框架所束縛,亦不按常理出牌。
簡單概括就是有點瘋。
她一揚下頜,居高臨下地睨着他:
“我不和無名無分的男人睡一個房間。”
陸衍坐起來一點,語氣危險:
“沈茉。”
“剛和模子開完房,轉眼就忘了?”
“你的原則可真是靈活。”
沈茉撐着沙發背,俯身下去,盯住他的眼睛。
陸衍的呼吸猛然一滯。
他欲後撤身體,但長沙發的這一側是扶手背,無處可退。
離得太近,她小巧的唇近在咫尺。
睡衣領口下,露出精巧漂亮的鎖骨。
沈茉着重強調道:“我再說一遍,我沒打算和,他,左。”
“長得符合我心意,人又乖,他自己提出的,我幹嘛要拒絕?”
“對我來說,他漱了口洗幹淨臉,和我的小海豚就沒有區別。”
陸衍聞言,神色驟然一僵,眸色沉了又沉。
“哦,還是有區別的。”沈茉惡劣地笑了笑,“他應該會比我的小海豚更好用。”
可惜她還沒試,就被某人給強行打斷了。
陸衍冷笑:
“你是這麼想的?”
“是啊。”
沈茉不想和他掰扯,聳聳肩,起身退開。
剛往後撤,卻被陸衍禁錮着腰拉了回來。
她毫無防備地撞在他胸膛上,吃痛“嘶”了一聲。
室內開着空調,他懷裏的溫度混着崖柏的淡苦氣息,侵占她的鼻腔。
頭頂陸衍的聲音傳來。
“那我好不好用?”
沈茉想了想,回答道:“勉強及格吧。”
“是嗎。”陸衍似乎來了興趣,虛心請教,“哪裏扣了分?”
她掰着手指算:“力道掌握得不好,還是得學。”
“還不能調檔,你自己說說看,哪有這麼不省心的玩具?”
出乎她的意料,被她這麼說了,陸衍卻沒有生氣,反而笑了一聲,像是感到有趣。
“要求倒挺多。”
意識到自己還在他懷裏,沈茉撐着他的腿起身:
“廢話,我不要求你,難道讓你來提要求?”
也不知碰到了哪,陸衍忽然反應很大地扣住她的手,聲音壓得極低:
“別亂碰。”
本來就快鎮不住了。
兩人貼得極其近,鼻息都交纏在一起。
沈茉感覺到自己亂了章法的心跳,強作鎮定地扭過臉。
厚重窗簾底下儼然透出一絲亮光。
“喂,天亮了。”
夏日天亮得早,剛到六點鍾,厚重的窗簾下已經透進了些日光。
“我要回去睡,我認床。”
陸衍鬆開了她。
“回去可以,但你得保證,從今天開始老實一點。”
“我不介意在你和別人開房的時候進去抓你——你開一次,我就抓一次。”
沈茉無力地翻了個白眼。
咋的,他是掃凰標兵啊?
再被他抓幾次,她真的會萎掉的。
困意襲來,她抱起被子,沒精力再和他掰扯。
於是打着哈欠催他:
“行行行,我老實。”
“求你高抬貴手放我回去睡覺,快點快點。”
陸衍目光落在她離去的背影,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
那是前年,陸庭帶着他去沈宅赴宴。
宴席剛開始沒多久,陸衍接到電話,便起身前往走廊上接聽。
廊外種着大片的繡球花,映着初夏的明亮斑斕。
電話結束,檐下傳來一陣風,格外清爽。
風裏似乎還夾雜着壓抑的哭聲,時斷時續。
陸衍轉過拐角,在臨近後院的走廊下看見了一個少女。
她蹲在牆角,哭得嗚嗚咽咽,光聽聲音就很可憐。
潔白柔軟的衣裙讓陸衍想起,她是沈常健的小女兒,準確來說,是私生女。
今天是她父親的壽宴,怎麼一個人在這裏哭?
他向來不愛管閒事。
但眼前的少女將臉埋在雙臂之間,哭得雙頰通紅,他甚至能看見水珠從她的手臂往下流。
陸衍猶豫了片刻,還是走過去問道:
“怎麼了?”
“需要紙巾嗎?”
少女單薄的肩背忽然一抖,像是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
她淚眼朦朧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我見猶憐的臉。
初綻的茉莉,嬌弱可憐,經不得半點風雨。
因而掛在她柔嫩臉頰上的淚珠,都顯得格外有重量,像是能壓壞她。
陸衍遞出紙巾的手僵在原地。
初夏的時間仿佛凍住了片刻,他再度回神,少女已經重新低下頭,胡亂地擦眼淚。
白玉般的手指捻着紙巾,指尖一點粉嫩桃花色,再次引得他目光久久停駐。
意識到自己對着一個陌生女孩盯了半天,陸衍在內心譴責了自己一番。
女孩一直低着頭,他不再打擾,轉身離開。
回到宴會廳坐下,思緒卻已經亂了個徹底。
他時不時瞟向沈常健所坐的那桌,卻再也沒見到她的身影。
本該屬於她的位置空空蕩蕩。
沈常健像沒有察覺似的,攬着大兒子沈域,和賓客們有說有笑。
也是自從那一日,她便頻頻進入他的夢境。
因此當陸庭攬着她,說要娶她時,震驚、妒忌、強烈的不甘……在一刹那沖垮了他的理智。
滿腔愛憐混雜着陰暗的獨占欲,在無人知曉的角落瘋狂生長。
沈茉走後,一室昏暗,他躺回自己的床上。
不出幾秒,便側過頭去,貪婪嗅聞枕頭上她留下的味道。
茉莉的香,分明純而清甜,卻逐漸燃起狂熱的欲。
他已經習慣於處理欲望。
這次勉強好一點,鼻尖縈繞着她的味道,只一點點,就足以成爲上好的撫慰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