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軍區的大門口,氣氛莊嚴肅穆。
這裏是軍事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寒風呼嘯,卷着地上的雪粒打在臉上,生疼。
正在執勤的哨兵小趙,是個剛入伍沒多久的新兵蛋子。
他站得筆直,眼睛瞪得大大的,時刻警惕着周圍的動靜。
突然,他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奇怪的黑點。
那個黑點在警戒線外的一百米處,正緩慢地向這邊移動。
“班長,你看那是啥?”
小趙壓低聲音,問旁邊的老班長。
老班長眯起眼睛,盯着那個黑點看了一會兒,眉頭皺了起來。
“看着像條流浪狗……不對,是個小孩?”
隨着那個黑點越來越近,他們終於看清了。
那確實是個小孩。
小得可憐,大概只有三四歲的樣子。
全身黑得像剛從煤窯裏鑽出來,根本看不清長相,只能看見兩個眼白在轉動。
最詭異的是,這個小孩身後還拖着一個巨大的麻袋。
那個麻袋看着比小孩還要大好幾倍,沉甸甸的,在雪地上拖出了一道長長的痕跡。
小孩走得很吃力,每走一步都要停下來喘好幾口氣,身體搖搖晃晃,仿佛隨時都會倒下。
“這是哪來的小叫花子?”
小趙有些心軟,這大冷天的,穿成這樣,還在外面流浪,太可憐了。
“警戒!”
老班長卻沒那麼感性,他低喝一聲,手按在了槍套上。
這裏是軍區,任何不明身份的人靠近,都要保持高度警惕。
哪怕是個孩子。
團團終於走到了警戒線邊緣。
她看到了那兩個拿着槍的叔叔。
槍!
真槍!
團團的眼睛亮了。
她不怕槍。
相反,看到槍,她覺得特別親切。
照片裏的爸爸也有槍,幹爹們也有槍。
有槍的人,就是能保護團團的人。
團團鬆開了手裏的繩子,費力地站直了身體。
她想把身上的破麻袋整理一下,可是那麻袋太破了,怎麼扯都遮不住裏面露出來的棉絮。
她吸了吸鼻子,把快要流出來的鼻涕吸回去。
然後,她做了一個讓所有哨兵都愣住的動作。
她緩緩地舉起那只滿是凍瘡、黑乎乎的小手,對着哨兵,敬了一個禮。
那個敬禮很不標準。
手掌沒並攏,胳膊也沒抬平,身子還是歪的。
但在這一刻,在這個衣衫襤褸的小乞丐身上,這個動作卻透着一種說不出的莊重。
“禮畢——”
團團自己在心裏喊了一聲,然後放下了手。
她抬起頭,看着高高的哨兵,用盡力氣喊道:
“報告!”
聲音雖然稚嫩,卻透着一股子倔強。
哨兵們愣住了。
這小叫花子,還懂規矩?
“小孩,你幹什麼的?這裏不能靠近,快走!”
小趙雖然覺得好笑,但還是嚴厲地驅趕道。
團團沒有動。
她死死地盯着小趙,一字一頓地說:
“我找爹。”
“找爹?”
小趙和老班長對視一眼,都笑了。
這年頭,來軍區門口認親的不少,但這麼小的孩子,拖着個大麻袋來找爹的,還是頭一回見。
“你爹是誰啊?哪個連隊的?叫什麼名字?”
老班長走下崗台,想把這孩子勸走。
團團深吸了一口氣。
她把手伸進懷裏,摸到了那個冰冷的鐵盒子。
那是她的底氣。
“我有七個爹。”
團團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裏。
“七個?”
這下,連崗亭裏的其他戰士都探出頭來了。
“這孩子是不是凍傻了?”
“誰家能有七個爹啊?那是葫蘆娃嗎?”
有人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們並沒有惡意,只是覺得這個滿身煤灰的小家夥實在太滑稽了,像個在演戲的小醜。
團團聽到了笑聲。
她的小臉瞬間漲紅了,雖然黑得看不出來。
她不喜歡被嘲笑。
在大伯家,每次被嘲笑,接下來就是挨打。
團團咬着嘴唇,大聲喊道:
“我有!我有七個司令爹!”
“我找雷震!找顧雲瀾!找霍天……”
她一口氣報出了那幾個刻在心裏的名字。
空氣突然安靜了。
原本還在笑的戰士們,笑容僵在了臉上。
這幾個名字……
那可是跺跺腳,整個軍區都要抖三抖的大人物啊!
特別是雷震,那是他們的頂頭上司,出了名的雷閻王!
這小乞丐,居然敢直呼首長的大名?
“去去去!哪來的瘋孩子,別在這胡說八道!”
老班長臉色變了。
要是被首長知道有人在門口喊他們的名字,他們這些站崗的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快走!再不走我叫人了!”
老班長揮着手,像趕蒼蠅一樣趕團團。
團團急了。
她沒有撒謊!
爲什麼沒人信她?
“我不走!我要見爸爸!”
團團倔強地站在那裏,小小的身軀像一顆釘子,死死地釘在雪地上。
“這是我給爸爸帶的禮物!”
她指着身後的麻袋,大聲說道。
“只要爸爸看見禮物,就會認團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