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才不管他們怎麼想。
她摸了摸肚子。
剛才光顧着裝逼,飯都沒吃幾口。
餓了。
“哥,回家吧,我想吃烤紅薯。”
“好嘞!哥這就回去給你埋火裏!”
楚家兄弟倆像兩尊門神,一左一右護着楚靈往回走,眼角都沒夾那黑臉首長一下。
夕陽西下,餘暉灑在楚靈身上,給她鍍了一層柔和的金邊。
霍北疆站在廢墟前,目光追隨着那道瘦小的背影。
看不真切,反倒讓人更想走近了瞧瞧。
“首長,這……”
警衛員陳山湊過來,一臉懵逼地指着塌了一半的房子。
“這報告怎麼寫啊?”
總不能寫“嫂子掐指一算,房梁應聲而斷”吧?
會被送去精神病院的!
霍北疆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煩躁。
“如實寫。”
“房屋年久失修,遭遇意外坍塌。”
“至於其他的……”
他眯起眼睛,看着遠處那個漸行漸遠的小黑點。
“我會親自調查。”
楚靈走着走着打了個噴嚏。
“阿嚏!”
哪個缺德帶冒煙的在念叨我?
肯定是那個煞星。
這種滿身正氣、百毒不侵的男人,簡直就是玄學克星。
跟他在一起,畫符的靈氣都得散一半。
還是回家躺平香。
她美滋滋地想着,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手,不僅沒把霍北疆嚇跑,反而成功引起了這個男人的注意。
像獵人對獵物的興趣,往往就是從“看不透”開始的。
“妹啊,你剛才真神了!”
楚衛國一邊走一邊興奮地問。
楚衛林也應和道:“是呀,是呀,妹妹你是怎麼知道那房梁要斷的?是不是又是大仙……”
他擠眉弄眼,指了指天上。
楚靈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二哥,都要相信科學。那是白蟻把木頭吃空了,劉嬸子嗓門又大,一嚷嚷,木頭受不了就斷了。”
楚衛林撓撓頭。
白蟻他知道。
嗓門大能把木頭震斷?
乖乖,以後離劉寡婦遠點,這娘們嘴裏有內功!
夜幕降臨。
紅旗村恢復了寧靜。
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夜。
楚家小靈仙“金口玉言”震塌房梁的事跡,飛速傳遍了十裏八鄉。
而故事的主角,此刻正躺在熱乎乎的炕頭上,翹着二郎腿,啃着香噴噴的烤紅薯。
“真甜。”
“要是沒有那個討人厭的未婚夫,這日子簡直給個神仙都不換。”
第二日,霍老爺子的電話就打到了供銷社,霍北疆握着話筒再次立下軍令狀,一定會把楚靈帶回京市。而這次的軍令狀霍北疆的心裏沒有了來之前那般排斥。
楚家堂屋裏,楚老爺子吧嗒吧嗒抽着旱煙,眉頭皺成川字。
楚家其他人圍着楚老爺子,坐在一起,楚衛國和楚衛林兩尊門神似的杵在兩邊,眼珠子瞪得像銅鈴,死死盯着前面的男人。
霍北疆。
腰板筆直,一只手規矩地放在膝蓋上,一只手被紗布吊在胸前,目視前方。
桌上放着幾樣東西。
兩瓶酒,兩個大豬蹄子,還有一包用紅紙包着的……錢?
陳山站在霍北疆身後,看着眼前的架勢心裏吐槽道:“這哪裏是提親,分明是下戰書。”
“霍小子。”楚老爺子磕了磕煙袋鍋,打破沉默,“當年的事,確實是我欠了霍家一條命。”
霍北疆點頭。“爺爺說,承諾就是軍令。”
“屁的軍令!”楚衛國炸了,“那是你們當兵的事!我妹才十八!你看看你,滿臉橫肉……不對,滿臉殺氣!我不答應!”
楚衛林緊跟其後輸出:“就是!我聽說了,你命硬!克父克母克全家!你想把我妹也克死啊?”
霍北疆沒反駁。
甚至連眉頭都沒動一下。
事實如此。
他確實命硬。
十六歲入伍,同期的戰友換了一茬又一茬,就他活蹦亂跳到現在,倒黴的都是身邊人。
“我會申請隨軍。”霍北疆開口,聲音平穩得像是在念作戰報告,“部隊駐地陽氣重,能壓得住。”
“壓個屁!”楚衛國唾沫星子亂飛,“你也知道要壓?那萬一壓壞了呢?我妹那是水做的豆腐,經得住你這塊硬石頭?”
這話聽着怎麼有點不對勁?
躲在裏屋門簾後的楚靈嘴角抽了抽。
大哥這比喻,怎麼聽着讓人臉紅心跳的?
能不能正經點?
她從屋裏找了半天,終於翻出了三枚銅錢。
準備給自己和楚家推演出一條生路。
一連幾卦,都連連搖頭。
外面的爭吵還在繼續。
楚衛國已經從“命硬”罵到了“長得太黑配不上我妹”。
楚家人也七嘴八舌地挑刺,什麼“不會做飯只會吃食堂”、“一看就是個粗人不懂疼媳婦”……
霍北疆始終沉默。
像一座沉默的碉堡,任憑炮火連天,我自巋然不動。
直到楚老爺子嘆了口氣。
“霍小子,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守信用,是這倆混小子心疼妹妹。靈丫頭身體不好,受不得驚嚇,你這……確實不太合適。”
這是要退婚的意思。
楚家兄弟倆眼睛一亮。
只要爺爺鬆口,這事兒就成了!
霍北疆放在膝蓋上的手動了動。
他站了起來。
一米八八的大高個,瞬間把屋裏的光線擋了一半。
壓迫感十足。
楚衛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半步,隨即反應過來,又硬着頭皮頂上去。“幹啥?想打架?我告訴你,這是楚家地盤!”
霍北疆沒理他。
他轉身,面向楚老爺子。
“立正。”
雖然沒喊口令,但他身體瞬間緊繃,腳後跟並攏,發出“啪”的一聲。
標準軍姿。
右手抬起,敬禮。
“楚爺爺。”
聲音洪亮,中氣十足。
震得房頂灰塵簌簌往下掉。
“我知道我不討喜。命硬,話少,常年在外,不懂照顧人。”
“但我霍北疆是個軍人。”
“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以保衛人民爲己任。”
“既然婚約已定,楚靈就是我的責任。”
他放下手,目光掃過楚家兄弟,最後落在那個微微晃動的門簾上。
仿佛能透過那層薄布,看到後面那個鬼鬼祟祟的小腦袋。
“我在此立誓。”
“若楚靈嫁我,便是我的最高防區。”
“人在陣地在。”
“工資津貼全額上交,我不抽煙,不喝酒。”
“家務全包,飯菜我學。”
“誰想動她,先從我屍體上踏過去。”
“不管她是神婆還是仙女,只要我活着一天,就沒人能欺負她。”
“包括我自己。”
全場寂靜。
楚老爺子吧嗒吧嗒抽了兩口煙,眼神復雜。
這霍家小子,是個實誠人。
就是太實誠了,讓人害怕。
門簾後的楚靈翻了個白眼。
最高防區?
還人在陣地在?
大哥,我是老婆,不是高地。
不過……
她低頭看向手中的銅錢。
原本混亂的卦象,竟然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