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橋花園小區,午後的陽光將老舊的單元樓門口曬得發燙。
劉翠娥和蘇達像兩只被遺棄的流浪狗,蹲在花壇邊上,腿都麻了。
“這個死丫頭!”劉翠娥往地上啐了一口,惡狠狠地罵道,“都幾點了還不回來?不會是跟着那個野男人過夜,不回來了吧?”
看看手機,已經下午三點半了,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蘇達煩躁地將抽了一半的煙頭丟在地上,用腳碾滅,然後朝他媽伸出手:“媽,給我五十塊錢,我去門口超市買包煙,再買點吃的。媽的,蹲了一天,快餓死了。”
從早上等到現在,他們滴水未進,腹中空空如也。
劉翠娥聞言,白眼一翻,沒好氣地兩手一攤:“沒錢!我出門就帶了幾個坐公交的硬幣,哪有多餘的錢給你?”
蘇達一聽,更是火大,嘴裏不幹不淨地咒罵起來:“真他媽倒黴!蘇暖暖那個賤人,肯定正跟着野男人吃香的喝辣的,把我們忘得一幹二淨了!”
母子倆在這裏怨聲載道,卻不知遠在幾十公裏外的霍家老宅,蘇暖暖正經歷着人生中最漫長的煎熬。
……
“阿嚏!阿嚏!”
蘇暖暖接連打了兩個響亮的噴嚏。
坐在她身旁的霍老夫人立刻關切地摸了摸她的手,眉頭緊鎖:“哎喲,丫頭,手怎麼這麼冰涼?是不是着涼了?”
她立刻對一旁的張媽吩咐道:“張媽,快,去取條羊絨毯子來給暖暖蓋上。”
“謝謝奶奶,我不冷。”蘇暖暖扯出一個有些勉強的笑容。
準確地說,她的手不冷,是心裏在發寒。
自從霍凜和霍塵帶着醫生上門,分別取了霍梟和吱吱的樣本後,整個霍家老宅的氣氛就變得異常詭異。
霍凜和霍塵兄弟倆,像兩只要戰鬥的公雞,昂首挺胸,眼神裏充滿了志在必得的挑釁。
DNA檢測的結果,兩個小時內就能出來。
蘇暖暖坐在這間富麗堂皇的客廳裏,卻感覺自己仿佛置身於一個即將被公開審判的法庭之上。
她在想,待會兒結果出來,她該如何面對二老那失望的眼神?
想到自己可能會被當成騙子,灰溜溜地被扔出霍家老宅,她的心就一陣陣地發緊。
兩百萬的報酬肯定是泡湯了,說不定還會被追究法律責任。
就在她心亂如麻之際,一個軟乎乎的小身體湊了過來,一雙小胳膊緊緊地摟住了她的脖子。
“媽媽,你冷嗎?”吱吱噔噔噔跑過來,像只小考拉一樣掛在蘇暖暖身上,“媽媽,我四你的小棉襖,我給你暖暖。”
說着,她還用自己熱乎乎的小臉蛋,在蘇暖暖冰涼的手背上蹭了蹭。
那份純粹的溫暖和依賴,瞬間擊中了蘇暖暖心中最柔軟的地方。
她的焦慮和惶恐,仿佛都被這小小的身體驅散了不少。
霍老夫人看着這一幕,臉上露出贊許的笑容:“瞧瞧,咱們吱吱多懂事啊,這麼小就知道心疼媽媽了,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
吱吱聽到誇獎,立刻扭過頭,烏溜溜的大眼睛看向霍老夫人,甜甜地說道:“太奶奶,你冷,吱吱也給你暖!”
“好好好!”霍老夫人被哄得眉開眼笑,心都快化了,“我的乖寶寶最好了!晚上,寶寶就給太奶奶暖被窩,好不好?”
正廳裏一片溫馨,而另一邊,通往後院的走廊上,氣氛卻劍拔弩張。
霍凜斜靠在廊柱上,低聲對霍梟說道:“大哥,我勸你一句,你要是現在主動承認,待會兒結果出來了,場面還不會那麼尷尬。你好歹還能保住幾分面子。”
他這次是做了萬全準備的。
剛才霍梟推薦京市第一人民醫院,他怎麼可能上當?
誰不知道那家醫院霍家有股份。
他特意找了背景深厚的諧和醫院,這家醫院是外資控股,管理嚴格,最不容易被人動手腳。
霍梟停下腳步,側過頭,眼神卻森冷如刀。
他薄唇輕啓,淡淡地吐出一個字:
“滾。”
霍凜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一股血氣直沖腦門,氣得差點吐血。
他死死地攥着拳頭,咬牙切齒地低吼:“霍梟,你別得意!給我等着!”
等他拿到繼承權,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個眼中釘指派到非洲分公司去挖礦!
讓他也嚐嚐從雲端跌落泥潭的滋味!
對於蘇暖暖來說,這等待結果的兩個小時,漫長得如同兩個世紀。
盡管有吱吱這個小活寶在身邊插科打諢,一會兒讓她陪着玩積木,一會兒又纏着她講故事,卻也絲毫沒有減緩她內心的焦慮。
真金不怕火煉,但是……假的就是假的。
無論過程多麼逼真,謊言終究有被戳穿的一刻。
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下午五點半,諧和醫院的工作人員再次上門。
這次來的是兩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醫生,他們手中捧着一個用牛皮紙袋密封的文件。
他們將文件恭敬地遞到霍老爺子手裏,簡單交代了幾句後,便轉身離開了,沒有一絲多餘的停留。
一瞬間,客廳裏所有人的視線,都如同被磁鐵吸引的鐵屑,齊刷刷地聚集到了那份薄薄的文件之上。
空氣仿佛凝固了。
霍凜的心跳得飛快,手心裏全是汗。
他死死地盯着那份文件,內心在瘋狂呐喊:只要揭穿霍梟的騙局,按照爺爺立下的遺囑,霍梟就失去了最有利的競爭資格!到時候,他只要再對付霍塵那個頭腦簡單的傻子,霍家的繼承權就唾手可得了!
霍塵也同樣緊張,他雖然不如二哥那般野心勃勃,但也不想眼睜睜看着家產落入大哥手中。
霍梟依舊是一臉淡然,他從容地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吹了吹。
那胸有成竹的樣子,反而讓霍凜心裏更加沒底。
蘇暖暖低下頭,將臉埋在吱吱柔軟的頭發裏,心髒狂跳,幾乎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她能聽見自己血液奔流的聲音,也能感受到吱吱在她懷裏不安地動了動。
在衆人屏息的注視下,霍老爺子表情嚴肅地撕開了密封條。
他的手指有些微微顫抖,小心翼翼地從文件袋裏抽出了那幾張薄薄的紙。
他戴上老花鏡,逐字逐句地看了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客廳裏安靜得可怕。
霍老爺子的表情,自始至終沒有什麼變化。
只是,到最後,他的手竟然開始輕微地顫抖起來,連帶着那份鑑定報告也“沙沙”作響。
“爺爺,怎麼樣?結果是什麼?”霍凜再也忍不住,急切地問道。
霍老爺子沒有回答他,而是猛地抬起頭,死死地盯着霍梟,又看了看他身邊的蘇暖暖和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