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記吻,根本算不上吻。
更像是一場凶狠的、帶着血與火氣息的掠奪。
沒有絲毫溫柔,只有不容拒絕的占有和帶着懲罰意味的啃噬。
蘇暢的大腦,有那麼幾秒鍾是完全空白的。她能感覺到的,只有他唇上驚人的滾燙,他下巴上青澀胡茬帶來的粗糙刺痛,還有他口中淡淡的煙草味,混雜着一絲因用力而產生的、極淡的血腥味。
那響徹營區的號角聲,成了這場風暴唯一的背景音。
當號角聲的最後一個尾音消散在空氣中時,蕭玉樓終於鬆開了她。
他微微後退半步,胸膛劇烈地起伏着,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裏,像是燃燒着兩簇黑色的火焰,死死地鎖着她。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小院裏,顯得格外突兀。
蘇暢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將他推開。
因爲慣性,她自己也踉蹌着後退了兩步,才勉強站穩。
她的嘴唇火辣辣地疼,甚至能感覺到一絲腫脹。
羞辱,憤怒,還有一種被徹底打亂陣腳的慌亂,像潮水一樣,瞬間將她淹沒。
她抬起手,用手背,狠狠地、用力地擦着自己的嘴唇,那力道,大得仿佛要擦掉一層皮。
“蕭玉樓!”
她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聲音因爲極致的憤怒而劇烈地顫抖着,“你混蛋!”
她揚起手,一巴掌就朝他那張英俊卻可惡的臉上揮了過去。
然而,她的手腕,在半空中,被一只鐵鉗般的大手,緊緊地攥住了。
蕭玉樓甚至沒有躲。
他只是抓着她的手,那雙燃燒着火焰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打我?”他扯了扯嘴角,那笑容,冰冷又危險,“然後呢?打完了,你就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我們有協議!”蘇暢氣得眼眶通紅,奮力地想抽回自己的手,卻根本撼動不了他分毫,“你違約了!你這是在耍流氓!”
“協議?”蕭玉樓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他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卻讓蘇暢感到一陣從心底裏升起的寒意。
他抓着她的手,一步一步地,將她逼向牆角。
“從你爲我哭的那一刻起,那份破協議,就已經作廢了。”
他將她死死地困在自己和牆壁之間,高大的身影,帶着一種讓人無法呼吸的壓迫感。
“蘇暢,你看着我。”他用那只沒受傷的右手,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與他對視。
“你以爲,我讓你住進我的房間,讓你用我的灶台,讓你睡我的床,只是因爲那份狗屁協議?”
“你以爲,你寫的文章,我拿出去炫耀,只是爲了團裏的臉面?”
“你以爲,我看到你跟別的男人多說一句話,心裏會痛快?”
他每說一句,就逼近一分。
那滾燙的氣息,再次噴在她的臉上,帶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我告訴你,從你在火車上摘下墨鏡的那一刻起,你就別想再從我蕭玉樓的世界裏,跑出去!”
蘇暢徹底被他這番蠻不講理的強盜邏輯給震住了。
她看着他那雙寫滿了瘋狂占有欲的眼睛,一時間,竟忘了反抗。
“你……你這是強詞奪理!”她結結巴巴地說。
“是嗎?”蕭玉樓冷笑一聲。
他忽然鬆開她,轉身大步流星地走進臥室。
蘇暢還沒反應過來他要做什麼,就看到他提着她的那個棕色大皮箱,走了出來。
“你要幹什麼?”蘇暢心裏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
蕭玉樓沒有回答。
他將皮箱放在地上,打開,修長的手指在裏面精準地翻找着。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個牛皮紙文件袋。
他抽出那份被蘇暢視若珍寶的《離婚協議書》,那上面,還有他親手籤下的名字。
蘇暢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還給我!”她撲過去,想要搶回來。
但已經晚了。
在蘇暢驚駭欲絕的目光中,蕭玉樓兩只手抓住協議的兩端,用力一撕——
“刺啦!”
那份承載着她所有希望和未來規劃的協議書,被他毫不留情地,一分爲二。
“不!”蘇暢失聲尖叫。
然而,這只是開始。
“刺啦!”
“刺啦!”
他面無表情地,將那份協議,撕成了無數片細碎的、再也拼不起來的紙屑。
然後,他鬆開手。
那些白色的、寫着黑色鉛字的“雪花”,紛紛揚揚地,從他指間飄落,散落在蘇暢的腳邊。
每一片,都像一把刀子,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現在,”蕭玉樓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像一個宣布判決的君王,一字一句,清晰而殘忍地說道,“沒有協議了。”
“蘇暢,你給我聽好了。”
“從今天起,你不是我的合作者,不是我的假妻子。”
“你是我蕭玉樓的,堂堂正正的,唯一的,媳婦兒。”
“以後,你要是再敢跟我提一個‘離’字……”
他頓了頓,俯下身,湊到她耳邊,用一種只有兩人能聽到的、充滿了危險氣息的聲音,輕聲說:
“我就讓你這輩子,都下不了我的床。”
說完,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復雜到了極點。有宣告勝利的霸道,有得償所願的滿足,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對她此刻慘白臉色的心疼和不忍。
但他沒有再停留。
他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出小院,留給蘇暢一個決絕的、再也沒有回頭的背影。
“砰!”
院門被他用力地帶上,發出一聲巨響,震得蘇暢的身體,都跟着顫抖了一下。
整個世界,終於安靜了下來。
蘇暢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低下頭,看着散落了一地的、那份被撕得粉碎的《離婚協議書》。
她的自由,她的未來,她的出國計劃……
在這一刻,都隨着這些紙屑,被那個蠻不講理的男人,撕得粉碎。
憤怒,委屈,不甘,還有一種被徹底掌控的無力感,瞬間席卷了她。
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砸了下來。
砸在那一地狼藉的、破碎的希望之上。
……
蕭玉樓走出小院,晚風一吹,他那被欲望和憤怒燒得發昏的頭腦,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上面還殘留着她的柔軟和一絲淡淡的香甜。
以及,被她那一巴掌打得有些發麻的臉頰。
他非但沒覺得疼,反而有一種病態的、扭曲的快感。
他終於,把她徹徹底底地,打上了自己的烙印。
他知道,自己剛才的行爲,很混蛋,很粗暴。
她現在,一定恨死他了。
可他一點都不後悔。
一想到那份離婚協議被自己親手撕碎,一想到她再也沒有了離開的借口,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和安心感,就將他整個人都填滿了。
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去往操場的路上,渾身都散發着一種“生人勿近”的凜冽殺氣。
正因爲跑圈而累得像條死狗的陳東,遠遠地就看到了自家團長。
他看到,團長的臉色黑得像鍋底,眼神銳利得像刀子,但……嘴角卻似乎帶着一絲若有若無的、詭異的笑意。
而且,團長的嘴唇,好像……有點腫?
陳東打了個哆嗦,趕緊低下頭,跑得更賣力了。
他有預感,未來很長一段時間,整個一團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因爲他們的活閻王,好像剛剛經歷了一場大戰,並且……食髓知味。
蘇暢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直到雙腿都有些發麻。
她緩緩地蹲下身,伸出顫抖的手,一片一片地,將那些破碎的紙屑,撿了起來。
她撿得很慢,很仔細,仿佛在收拾自己破碎的心。
撿到最後,她的指尖,觸碰到了一片最大的殘片。
上面,是蕭玉樓龍飛鳳舞的籤名。
“蕭玉樓”三個字,寫得力透紙背,鋒芒畢露,就像他那個人一樣,充滿了不容反抗的霸道。
蘇暢看着那三個字,眼裏的淚水,漸漸地,被一種冰冷的、堅硬的東西所取代。
她慢慢地,將所有的紙屑,收攏在掌心,然後,站起身。
她走到那個小土灶前,拉開灶門。
裏面,還有下午生火時留下的、未曾燃盡的餘燼。
她看着那些明明滅滅的火星,沉默了片刻。
然後,她將手裏的那捧紙屑,毫不猶豫地,全部扔了進去。
幹燥的紙片,一碰到火星,瞬間“轟”地一下,燃起了幽藍色的火焰。
那些黑色的字跡,在火焰中扭曲,變形,最後,化爲一縷青煙,嫋嫋升起,消失在漸濃的夜色裏。
蘇暢面無表情地看着那團火焰,直到最後一片紙屑,都化爲灰燼。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
蕭玉樓。
你以爲,撕了協議,我就走不了了嗎?
你以爲,用這種粗暴的方式,就能把我捆在你身邊嗎?
你太小看我蘇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