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在入宮之前，曾聽人講過塞外風光，當時腹稿過一首詩，如果娘娘不介意的話，奴婢可以讀給娘娘聽。”江源沉吟說道。
皇後娘娘點點頭，說道：“讀讀看。”
姬太初輕吟道：“黑雲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
聽到這兩句，皇後娘娘和葉紅魚眼中皆是露出一抹異色。
姬太初繼續，“角聲滿天秋色裏，塞上燕脂凝夜紫。”
皇後娘娘仔細品味，眼中異色更甚。
“半卷紅旗臨易水，霜重鼓寒聲不起。”
姬太初沒有停頓，一口吟完最後兩句，“報君黃金台上意，提攜玉龍爲君死。”
皇後娘娘眼中異彩連連，品味半晌，抬眸看向姬太初，好奇問道：“易水是哪裏？”
姬太初隨口說道：“某個故事裏的大河。”
皇後娘娘輕哦一聲，瞧着姬太初，狐疑道：“你有如此詩才，何必入宮？”
姬太初想到自己科舉被冒名頂替一事，不由說道：“詩才在權力面前，不值一提。”
皇後娘娘一怔。
葉紅魚斜瞥了眼姬太初。
姬太初反應過來，改口道：“我的意思是，千裏馬常有，而伯樂卻不常有。”
皇後娘娘想了想，說道：“千裏馬，大概指的是好馬，伯樂指的是什麼？”
姬太初解釋道：“伯樂指的是一個人名，這個人以擅長鑑別馬匹的優劣著稱。
他曾經看到一匹馬在山間拉貨，那馬兒疲憊不堪，走的很艱難，車夫不斷辱罵馬兒，認爲這馬兒是個劣等貨。
伯樂看到，一眼就看到那馬兒是一匹最上等的千裏馬，當即買下馬兒，照顧馬兒。
據說，馬兒感受到伯樂的真心，仰天長嘯，感激涕零。
後來，很多人便以‘伯樂’來代表善於發現人才的人。”
皇後娘娘好奇問道：“你這從哪學的？”
葉紅魚也詫異的看着姬太初。
姬太初平靜的說道：“一些別人不要的古籍上。”
皇後娘娘眼睛發亮，問道：“還記得這古籍的名字嗎？”
姬太初搖了搖頭，說道：“奴婢家貧，看的書多半都是沒有封面的。”
皇後娘娘懂了，輕聲道：“你一個書生，以後不要自稱奴婢。”
“諾。”姬太初也感覺自稱‘奴婢’太別扭了。
皇後娘娘打量起姬太初，問道：“如果本宮提拔你，你最想做什麼？”
姬太初說道：“這要看皇後娘娘喜歡什麼。”
皇後娘娘輕笑道：“你進宮時間不長，阿諛奉承學的倒是挺快。”
姬太初靦腆一笑。
皇後娘娘沒再多說，轉身繼續在書架前選書。
姬太初很識趣，當下退回大殿側門候着，他猜測這位皇後娘娘很快就會派人調查‘李三更’。
只有查清楚‘李三更’的身世、來歷，這位皇後娘娘才會提攜他。
“劉瑾應該已經安排好了吧？”
臨近傍晚時分。
趁着皇後娘娘已經離開，天色又還沒完全暗下去，姬太初溜出觀書殿，來到清寧宮的飯堂，打好飯菜後，看到初蕊也在飯堂裏，當下直接端着飯盤走了過去。
初蕊瞥到姬太初，臉頰不由一紅。
姬太初咧嘴一笑，直接湊到初蕊對面坐下。
剛坐下，他就感受到數道刺眼的目光，左右看了看，發現好幾個年輕太監，都面露不善。
初蕊也感受到了周圍其他人的目光，眼珠子一轉，當即開口問道：“在觀書殿裏，皇後娘娘專門找你聊天了？”
話音落下。
原本落在姬太初身上的不善目光，瞬間消失無蹤，整座飯堂仿佛都安靜下來了。
姬太初眉梢輕挑，瞧着初蕊，輕輕點了點頭。
初蕊臉頰紅潤，低頭吃飯，沒再多說一句。
“這小宮女，還挺聰明的。”
姬太初暗道，瞧着初蕊吃飯的模樣，倒是真覺得秀色可餐，當下也大口吃了起來。
晚飯過後。
姬太初和初蕊一起離開。
初蕊低聲道：“在宮裏，別太高調，容易惹人妒恨；也別太低調，容易遭人欺辱。”
姬太初點頭，小聲道：“我剛剛是看到初蕊姐姐你，太歡喜了，情不自禁就坐到了初蕊姐姐你對面。”
初蕊臉頰發紅，嗔了姬太初一眼，小跑起來，跟姬太初拉開距離。
姬太初輕輕笑了笑。
回到觀書殿，他取出火折子，依次點燃燈台。
隨着夜色漸深。
姬太初越發期待。
“你好像很興奮？”一道清冷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
姬太初一驚，連忙回頭，就看到豐腴女官葉紅魚不知何時竟站在了自己的身後。
葉紅魚眉梢輕挑，盯着姬太初，“怎麼？做賊心虛？”
姬太初心頭一漏，面上則是吐槽道：“哪天我要是忽然出現在葉姑姑你身後，再輕輕拍一下你的肩膀，那時候你的反應肯定比我還大。”
葉紅魚不置可否，問道：“你在興奮什麼？”
姬太初輕咳一聲，搖了搖頭，“沒什麼。”
葉紅魚輕輕吐出一個字：“說。”
姬太初臉頰微紅，低聲道：“我想到我成爲皇後娘娘身邊的大紅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正想着揮斥方遒呢，就被葉姑姑你的聲音嚇沒了。”
葉紅魚輕哼道：“一人之下？怎麼？你還想在我上面？”
姬太初抬眼看着葉紅魚，說道：“葉姑姑永遠是葉姑姑，要是沒有葉姑姑你，我現在只怕還不知道正在哪裏腰酸背痛呢。”
葉紅魚盯着姬太初，忽然問道：“你知道，我爲何會選中你嗎？”
因爲我長得好看？
姬太初腹誹一句，面上輕輕搖了搖頭。
葉紅魚淡淡道：“因爲你不像太監。”
“啊？”姬太初一驚。
葉紅魚繼續說道：“那座蠶室裏，其它人眼裏都是迷茫；唯有你，像是剛睡醒一樣，完全沒有對未來的忐忑不安。”
姬太初靦腆一笑，小聲說道：“我其實也怕得很。”
這是實話。
來宮裏裝假太監，當貴妃面首，尤其自己還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是個人都會怕吧？
葉紅魚瞧着姬太初的臉頰，提醒道：“皇後娘娘不喜歡自作聰明的人，不要想着做一首詩，皇後娘娘就會寵着你。
如果你只會作詩，那以後可能一輩子都要待在這座觀書殿裏。”
姬太初心中一動，連忙說道：“還請葉姑姑指點。”
說着，從懷裏取出唯一的一兩銀子，看了看葉紅魚，又看了看這一兩銀子，臉上露出爲難之色。
送禮只送一兩，好像拿不出手啊。
真送了，她該不會以爲我是在侮辱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