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巧，我剛好是個愛挾恩圖報的小人。”
裴靳州說這話，一點不害臊。
黎姝想不通，這人臉皮怎麼能厚成這樣。
但沒辦法，誰讓裴靳州站在了道德至高點。
偏偏她又是個有素質的人。
果然是越有素質的人，越容易吃虧。
“不賣身，沒才藝，欠債八千萬，裴同學想讓我怎麼報答你？”
黎姝抬眸反問。
想瞧瞧他到底能多不要臉。
系統悠悠出聲：「宿主，你有沒有想過他要是借機報復你怎麼辦？」
黎姝沉默了。
她現在想到了，遲嗎？
裴靳州強壓住笑意，打了個響指：“很簡單。”
“什麼？”
他話說一半，加上系統的話，黎姝莫名有點慌張。
眼下只能祈禱裴靳州殘存點零星的人性，不至於那麼沒品。
“我今天想做點好人好事，送你回宿舍。”
黎姝懷疑了下自己的耳朵。
這是做好人好事？
多管閒事才對吧！
要是想不出要做什麼，不然給她打兩萬塊錢呢！
黎姝嘴角抽動兩下：“你要是想進局子的話，不用酒駕這麼委婉，出門右轉就行。”
裴靳州車鑰匙都丟給許程星了，本意也不是送她，於是道：
“那你送我。”
“剛好我喝了酒，一個人回去太危險，這功德讓給你。”
黎姝沉默半晌，上下掃視了遍眼前比自己高不少的裴靳州：
“你能遇到什麼危險？”
“怎麼沒有。”裴靳州示意她看看周圍虎視眈眈的幾個女生，“我要是醉倒在路邊，被誘拐失身了誰負責？”
聽着他沒臉沒皮的發言，黎姝忍不住腹誹。
一個花花公子，怎麼搞得跟貞潔烈夫一樣！
她不死心：“你不是還有兩個朋友？”
“丟下我提前走了。”裴靳州眼都不眨。
包廂裏，費力拖着沈遲青的許程星莫名感覺身上更重了。
跟背了口大鍋似的。
黎姝：那你人品很差了……
這話她沒說出來。
不過，跟當面說出來似乎沒有多大差別。
見她一臉爲難，裴靳州拿腔拿調，反唇相譏：
“黎同學，有恩不報非君子啊。”
“……我送。”
裴靳州計謀得逞，跟着黎姝出門，卻見她走到一輛青綠色兩座小電驢邊。
插上鑰匙，小電驢發出幾秒詭異歡快的音樂聲。
大少爺哪見過這，當場提出質疑：
“你就用這小東西送我？”
“是啊。”黎姝沒覺得哪有問題，“或者你想走路回？”
她的兼職都不在一個區域，打車太奢侈了，有輛小電驢方便還省錢。
裴靳州對小電驢的嫌棄之色溢於言表。
他趁黎姝不備，手速極快地拔了車鑰匙，緊接着抬手攔停輛出租車，率先上車。
車門沒關，裴靳州晃了下手裏的鑰匙，對黎姝道：
“黎同學還不上來嗎？”
命門被狠狠拿捏，黎姝只得狠心拋下小電驢，上了出租車。
上了車，還戀戀不舍看着被迫留在原地的小電驢，直到司機一個拐彎，才收回視線。
她對裴靳州攤開一只手：
“裴同學，你剛不小心拔了我的車鑰匙，現在能還給我嗎？”
“當然。”裴靳州爽快將“不小心”拿走的車鑰匙物歸原主。
裴靳州有很重的潔癖，這是他頭一次坐廉價出租車。
夏天的出租車裏，彌散着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熏得人頭昏腦脹。
他眉心緊促，讓司機打開車窗。
燥熱的風呼嘯耳側，嗆人的味道吹散些許。
好在會所離學校不遠，沒幾分鍾兩個人下了車。
黎姝回想起系統說裴靳州不住宿舍的話，有點奇怪。
但她沒那麼關心他，並沒有問出口。
裴靳州這會兒已經沒什麼心思聽黎姝心聲了，他緩了口氣，強撐着站穩。
兩個人並肩沉默走着。
昏黃的路燈像是點綴在樹上的燈籠，風過樹葉，沙沙作響。
不知是在嘲笑誰。
一路無言，路過沒關門的超市，黎姝想起什麼，先出聲：“我去買個東西。”
沒等裴靳州回答，她自顧自進了超市。
再出來時，手裏多了一包火腿腸跟一瓶水。
依舊是八毛錢活動價的康師傅。
她把水遞給裴靳州。
沒別的意思，只是感覺裴靳州有點死死的了。
今天剛賺的錢，她沒捂熱乎呢！
下車走了有一段路，裴靳州也沒緩過來。
他揉了下太陽穴的位置，接過黎姝遞過來的水，喝了一口。
口感粗糙的水勉強壓下喉嚨裏的不適。
黎姝看了眼時間，九點了。
她計劃好要去喂如花，想趕緊把裴靳州這個瘟神送走，“你宿舍在哪？”
“不用送了，你先回吧。”裴靳州深深看了她一眼。
他都這麼說了，黎姝轉身就走。
但她腳步緩慢，一步一停。
裴靳州隨手將礦泉水丟在垃圾桶上面，兩步轉進拐角。
等黎姝算好時間回頭，已經看不到裴靳州的身影了。
她原路返回。
超市旁邊是一個小型籃球場，這個點，如花一般情況都會在那。
那邊挨着女生宿舍樓不遠，談戀愛的小情侶不少，如花在那混跡一個晚上，能被投喂到撐。
路過垃圾桶，看到那瓶水，黎姝沒好氣地嘟囔：
“早知道他這麼浪費，我就應該找超市阿姨要個免費杯子，給他接點自來水好了。”
-
籃球場石凳上。
一只毛發雜亂潦草的小狗急得後腿站起，前爪不停拜拜。
模樣滑稽又好笑。
它面前的女生使壞，故意把火腿腸舉高，在小狗面前晃啊晃，香氣饞狗，但就是不讓它碰到。
小狗拜拜的更賣勁了。
“小饞狗，如花。”黎姝彎成月牙的眼睛裏盛着笑，“告訴姐姐你想不想吃啊？”
“汪！”
如花響亮地回答。
黎姝沒再逗它，彎下身子，把火腿腸掰開幾節放在它面前。
如花沒有立刻狼吞虎咽去吃，身子一歪，倒在石凳上露出肚皮。
等黎姝rua了兩把它的肚子，才心滿意足吃起火腿腸。
如花其實不醜。
只是每次被人碰到都很潦草，神似一位作家老師。
所以取名，如花。
黎姝被軟乎乎的手感取悅，又摸了兩把狗頭：“如花真乖，姐姐下次再也不拿你跟狗比了。”
如花聽到自己的名字，用力搖了兩下尾巴回應黎姝。
一人一狗，有着深厚友誼。
黎姝帶着哥哥來到南城的第一個晚上，哥哥進了icu。
她在手術室外，面無表情承受醉酒母親的罵聲，沒掉一滴淚。
哥哥從手術室出來，她也沒哭。
一直到拖着疲憊的身體回到學校，她沒回宿舍，停在了這個籃球場。
舉目無親，無人傾訴。
黎姝只能將身子隱在不見光的角落，無聲大哭。
哭了不知道多久，淚眼朦朧中，她發現站在一旁的如花，和跟前滿是牙印的火腿腸。
見她抬起頭，如花倒在地上，露出肚子。
一瞬間，眼淚決堤。
那之後，喂養如花成了黎姝三點一線之外的，唯一一個例外。
「宿主，還招貓逗狗傻樂呢？你今天的任務完成了嗎？」系統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黎姝一下直起身子。
裴靳州那會一副活人微死的樣子，她又着急喂如花。
忘記了。
“你剛怎麼不說？”
黎姝記仇，念着那會系統故意嚇唬她的事，推卸起責任一點不心虛。
系統急了，但它不敢急。
因爲它也是才想起來。
它沉默，黎姝更理不直氣也壯。
四下無人，她直接說出聲：“況且，你們定的什麼攻略對象啊！”
“你看剛裴靳州那樣子，虛得不行！要是噶我面前了，誰負責？”
“虛不虛的，黎同學試試不就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