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林千雪的身影消失在人群裏,林千禾才鬆了口氣。
她大着膽子轉身,靠近洛聽南,輕輕拉住他的手臂,把臉靠在他堅實的肩膀上:
“嚇死我了……聽南,我姐姐好可怕……”
洛聽南身體一僵,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小腦袋。
那只空閒的手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輕輕地落在了她的背上,安撫性地拍了拍。
“沒事了。”他輕聲說。
懷裏傳來林千禾甕聲甕氣的聲音:“不過……我沒有被她嚇倒哦!”
洛聽南沒有回答,只是那落在她背上的手,又輕輕拍了兩下。
他似乎……拿這個“十八歲”的林千禾,越來越沒有辦法了。
離開宴會廳,坐進加長轎車的後排,林千禾才真正鬆了口氣。
她像只被抽走了骨頭的小貓,軟軟地靠在舒適的真皮座椅上。
車內光線昏暗,只有窗外流動的城市霓虹偶爾掠過,在兩人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洛聽南坐在另一側,看似平靜地望着窗外,實則心潮起伏。
林千雪那些意有所指的話,像一根根細針,刺破了他剛剛建立起來的虛幻的平靜。
過往那些不堪的畫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入腦海,讓他的眼神重新變得幽深冰冷。
就在這時,一只柔軟的小手探了過來,輕輕覆在了他放在座椅上的手背上。
洛聽南身體僵了一下,卻沒有立刻甩開。
“嚇死我了……”林千禾小聲嘟囔着,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聽南,剛才……謝謝你。”
如果不是洛聽南,她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姐姐那冰冷的注視下落荒而逃。
洛聽南沒有看她,目光落在窗外,極輕地嗯了一聲,算作回應。
被林千禾緊緊挨着的手臂傳來溫熱的觸感,讓他身體有些僵硬,卻又如此貪戀。
“姐姐她還是那麼可怕……”
林千禾自顧自地說下去,“從小到大她都那樣,好像我做什麼都不對,什麼都比不上她……以前我考試考砸了,她那個眼神,能讓我做好幾天噩夢……”
她絮絮叨叨地說着一些十八歲記憶裏關於姐姐的恐怖往事。
洛聽南靜靜地聽着,沒有打斷。
他知道林千雪對林千禾的壓制。也正因爲如此,當初林千禾執意要和他在一起時,才會在林家掀起那麼大的波瀾。
林千雪的反對,不僅僅是針對他,更是對林千禾脫離掌控的憤怒。
“……所以,”
林千禾的聲音將洛聽南從回憶中拉回,她轉過頭,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亮晶晶的。
“我更要好好準備後天的試唱!一定要成功!我要證明給姐姐看,我不靠林家,也能做出一番事業!聽南,謝謝你沒有像姐姐那樣反對我,還幫我應付她……”
“還有……也謝謝你支持我復出!我一定會好好努力,不會給你丟臉的!”
她說着,手指在洛聽南的手背上輕輕劃了劃。
然而,這句發自內心的感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刺入了洛聽南心髒最陰暗的角落。
支持她復出?
洛聽南的指尖顫抖了一下。
他一點都不想讓她復出。
他甚至一點也不想讓她走出那棟別墅。
他不想讓她再次站上那個光芒四射的舞台,被無數人注視、覬覦。
不想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去接觸那些浮華喧囂、充滿誘惑的世界。
不想讓她有機會,再次遇到像夏至那樣的人,或者其他任何可能將她從自己身邊帶走的人。
他產生過無數個陰暗的,連他自己都感到心驚的念頭。
把她關起來。
就關在這座華麗的別墅裏,只有他和千千能看見。
折斷她想要飛翔的翅膀,磨平她所有不安分的棱角,讓她眼裏心裏,都只能容下自己一個人。
這樣,她就永遠不會再失控,永遠不會再傷害任何人,也永遠不會離開自己。
他知道這種想法是錯的,是扭曲的,是可怕的。
理智上清楚地知道這是對一個人基本自由的剝奪,是徹頭徹尾的、不健康的控制欲。
可是……他害怕。
他害怕歷史重演,害怕她再次像斷了線的風箏,飛向她自己無法掌控的遠方,留下他一個人在原地,承受着比死亡更痛苦的煎熬。
林千禾久久沒有等到洛聽南的回應,只感覺到手背下那只冰涼的手,指節似乎微微收緊了些。
她有些不安地抬起頭,借着窗外一閃而過的燈光,看到了洛聽南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
“聽南?”她怯生生地又喚了一聲,心裏有些打鼓。
是自己說錯什麼了嗎?
洛聽南回過神,眼底翻涌的黑暗情緒被他強行壓下。
“沒什麼。”他淡淡開口,“你既然決定了,就好好做。”
他沒有抽回被林千禾覆蓋着的手。
林千禾敏銳地感覺到洛聽南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不像高興,也不像生氣。
但她不敢多問,生怕又觸碰到什麼雷區。
她只是更緊地握住了洛聽南的手,試圖用自己的溫度去溫暖那片冰涼,小聲地保證:“我會的!”
看着她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洛聽南的心像是被放在了油鍋上煎烤。
愛憐與占有,理智與瘋狂,在他心中激烈地搏鬥。
他終究還是反手握住了那只試圖溫暖他的手。
“記住你說的話。”洛聽南的聲音很輕,“林千禾,不要再……讓我失望。”
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對她復出事業的告誡,但只有洛聽南自己知道,其中蘊含着怎樣更深層的意味
不要離開我的視線,不要脫離我的掌控,不要再……試圖飛走。
林千禾被他眼中那一閃而過的暗光震懾住,心髒莫名一緊,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默,但氣氛卻與之前截然不同。
窗外流光溢彩,車內暗潮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