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升通幽者後的第三天,侯佳適應了“溯源”視角帶來的信息過載。
他學會了過濾——像調節顯微鏡的景深,只聚焦於特定時間層或因果鏈。早晨分揀廢料時,他讓視野停留在“過去十二時辰”的痕跡層,於是看到那些新運來的廢料上,殘留着昨夜器火院的混亂光影:爆炸的爐火、驚慌奔跑的弟子、還有幾道快速掠過的不明陰影。
其中一塊“融毀陣盤”的碎片上,痕跡格外異常。
侯佳拿起這塊巴掌大、邊緣呈熔融狀的青銅圓盤碎片。正常視角下,它只是普通的煉器失敗品:陣紋過載導致金屬熔毀,靈力回路徹底燒斷。
但溯源視角中,他看到了更多:
第一層痕跡(24小時前):陣盤在器火院某間實驗室正常運轉,靈力流動平穩。
第二層痕跡(18小時前):一股外來的規則擾動侵入陣盤——呈現在痕跡中是幾道扭曲的紫色線條,它們篡改了陣紋的局部結構,導致共振頻率偏移。
第三層痕跡(12小時前):頻率偏移累積,陣盤開始過熱,表面浮現細密的裂紋。
第四層痕跡(6小時前):徹底過載,爆炸。但在爆炸前一瞬,有人主動切斷了陣盤與某個隱藏節點的連接——痕跡中顯示一條突然中斷的透明絲線,絲線另一端消失在空間褶皺中。
侯佳手指摩挲着碎片邊緣。
“故意制造的爆炸,爲了掩蓋切斷連接的動作。”他推斷,“那個隱藏節點是什麼?誰切的?”
他嚐試追溯那條透明絲線,但絲線中斷處的空間褶皺異常復雜,以他目前的溯源深度無法穿透。不過,絲線的“質感”讓他感到熟悉——與機械蜘蛛處理器中的指令編碼,有相似的數學結構。
“思維工坊?還是#06?”
廢料車的聲音打斷思考。今日的運輸恢復了,推車的是個陌生面孔,年輕弟子,眼神躲閃。
“乙七區,三車。”弟子匆匆卸貨,甚至沒等侯佳核對就推着空車離開。
侯佳看着那三堆新廢料,溯源視角自動激活。
三堆料,三種不同的“時間污染”:
第一堆以紅色痕跡爲主——火屬性材料過度灼燒的殘留;
第二堆泛着藍灰色——水屬性與金屬材料的腐蝕反應;
第三堆……第三堆是混雜的彩色斑塊,像打翻的調色盤。更重要的是,這些斑塊正在緩慢地向外滲透,污染着周圍的靈力環境。
污染源在第三堆深處。
侯佳戴上自制的石棉手套(用廢料中的防火布縫制),開始分揀。他刻意放慢速度,用鶴嘴鋤輕輕撥開表層的普通殘渣。
一尺深時,鋤尖碰到了硬物。
不是金屬的硬,也不是石頭的硬,而是一種……拒絕被定義的硬。在溯源視角中,那東西周圍的空間在輕微扭曲,仿佛它本身的存在在與這個世界的基礎規則摩擦。
侯佳小心挖開周圍的廢料。
顯露出來的,是一本燒焦的皮質筆記本。
封面大部分碳化,但邊緣還能辨認出幾個燙金字:《靈髓轉化實驗日志——莫風·第七卷》。
莫長老的筆記!
侯佳心髒猛跳。他環顧四周,確認無人監視,迅速將筆記本塞入懷中。筆記本入手沉重,仿佛裏面封印着什麼。
他繼續分揀剩下的廢料,動作如常,但心中已在快速分析:
筆記本爲何會出現在這裏?是有人故意混入廢料,想借廢料場渠道轉移?還是說,器火院爆炸時,它恰好被炸飛,混進了廢料中?
更重要的是,筆記本上那種“規則摩擦”感從何而來?
午時,侯佳借口需要領取新工具,短暫離開平台,來到裂谷中段一個隱蔽的石縫——這是他前幾天發現的臨時藏身處。
他取出筆記本,用刻刀小心翻開碳化的封面。
內頁是特制的防火紙,雖然邊緣焦黑,但文字大部分完好。字跡工整,夾雜着大量公式、圖表和實驗數據。
侯佳快速瀏覽:
【天工歷 347年 霜月 初七】
靈髓分離機第三次測試。成功從標準靈石中提取出“原始靈質”,純度達到82%。但原始靈質極度不穩定,暴露在常規靈力環境中會迅速衰變,半衰期僅3.7秒。需要尋找惰性載體。
【霜月 十二】
嚐試用“虛空結晶”作爲載體。原始靈質在虛空結晶內可穩定存在,但無法與外界靈力交互,失去實用價值。矛盾點:既要穩定,又要可交互。或許需要一種“中間態材料”。
【霜月 廿一】
凌霜師妹提出“規則橋梁”構想:制造一種材料,其內部規則結構恰好處於本世界與虛空之間的臨界點。她開始設計“雙態晶格”。
看到這裏,侯佳停頓。
凌霜——變量#05,莫長老師妹,三十年前死於實驗事故。
筆記繼續:
【霜月 廿九】
雙態晶格原型完成。測試結果……驚人。原始靈質在晶格內呈現“量子疊加態”:既穩定又不穩定,既與外界隔離又能選擇性交互。但晶格本身會持續釋放微量的“規則輻射”,長期暴露可能導致周圍現實穩定性下降。
【臘月 初五】
秦無炎到訪。這個散修竟對規則結構有超乎常人的理解。他警告我們:雙態晶格在竊取“世界基礎算力”。每次它切換狀態,都會在模擬器底層代碼中留下痕跡,累積多了可能觸發系統警報。
秦無炎——變量#04,五十年前失蹤。
【臘月 十五】
實驗被緊急叫停。閣主下令銷毀所有雙態晶格樣本和實驗數據。但凌霜私下保留了一份晶格種子,她說:“這是理解世界本質的關鍵,不能就這麼毀了。”
【臘月 廿三】
凌霜失蹤。實驗室留有打鬥痕跡,但所有監控陣法的記錄都被抹去。她留下的最後信息是一張字條,用密文寫着:“他們來了。保護種子。不要相信任何人。——霜”
筆記在這裏中斷了幾頁,紙張被粗暴撕去。
再後面的內容字跡潦草:
【天工歷 348年 元月 初九】
林師弟暗中調查有了眉目:凌霜的失蹤與一個代號“園丁”的勢力有關。他們似乎在系統性地清除“規則異常”,手段專業,不留痕跡。
【元月 十七】
我發現了更可怕的事:雙態晶格的“規則輻射”,會與某些特定意識體產生共振。共振者會出現短暫的“真實視界”——能看到天空的網格、靈力的代碼流、甚至模擬器的部分界面。林師弟稱之爲“污染覺醒”。
【元月 廿五】
我成爲了共振者。昨天在處理一塊高純度晶格時,突然看到了……真相。天空是假的,星辰是貼圖,靈力是程序生成的粒子流。更恐怖的是,我看到自己身上連着幾十條透明的“提線”,仿佛我是個木偶。
【二月 初二】
“園丁”找上門了。他們自稱“系統維護者”,說我們的實驗在破壞模擬器穩定性,要求我們停止一切研究,並接受“記憶修剪”。我拒絕了。
【二月 初九】
準備逃亡。我將晶格種子分割成三份,一份交給林師弟藏於器火院地底,一份交給鄭九混入廢料場網絡,最後一份……我吞下了。如果我被抓,他們會剖開我的身體尋找種子,這樣能給另外兩份爭取時間。
筆記到這裏徹底結束。
最後幾頁有幹涸的血跡,和幾個顫抖寫下的詞:
不要相信
園丁在看着
火種是唯一的希望
侯佳合上筆記,久久沉默。
信息量太大。
莫長老吞下了雙態晶格種子,所以他的失蹤可能是被“園丁”抓走解剖?林師弟那份藏在器火院地底——應該就是錨點#47的核心組件之一。老鄭那份混入了廢料場網絡……廢料場的規則監測網,就是用晶格種子改造的?
而那種能讓意識“污染覺醒”的規則輻射……
侯佳突然意識到什麼。
他運轉溯源能力,仔細審視自己。
在深層痕跡層,他看到了:幾十條極淡的、幾乎透明的絲線,從自己身體延伸出去,連接向虛空中的各個方向。和莫長老描述的一模一樣——“提線木偶”。
這些線是什麼?誰在操控?
他嚐試用意識觸碰其中一條——
瞬間,劇烈的頭痛襲來!仿佛有無數根針同時刺入大腦!
侯佳悶哼一聲,切斷連接,冷汗涔涔。
那些線不能碰,至少現在不能。
他平息呼吸,重新看向筆記本。最後幾頁的血跡上,殘留着微弱的規則輻射——正是這種輻射,讓筆記本產生了“規則摩擦”感。
侯佳從懷中掏出蘇晚給的因果探針,輕輕刺入血跡。
探針劇烈顫抖,表面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彩色光暈:紅、藍、灰三色交織,還有一絲……金色。
金色代表什麼?蘇晚沒說過。
探針的記錄刻痕深得像要裂開。侯佳拔出針,小心收好。這可能是追蹤#06或“園丁”的關鍵線索。
他將筆記本用油布包好,藏進石縫深處,做好僞裝。
返回平台的路上,侯佳一直在思考。
如果莫長老筆記是真的,那麼:
1. 雙態晶格是理解世界本質的關鍵,但會觸發“污染覺醒”。
2. “園丁”勢力在系統清除覺醒者。
3. 火種守護者可能是在園丁追殺下幸存的覺醒者組織。
4. 自己身上的“提線”,意味着他可能早已被某個勢力標記或監控。
走到平台時,他發現有人等在那裏。
是趙明。
年輕弟子站在石台邊,正仔細研究侯佳那套自制的觀測裝置。聽到腳步聲,他轉身,露出禮貌的微笑:“侯師兄,冒昧來訪。”
“趙師弟。”侯佳點頭,迅速掃視——溯源視角中,趙明身上只有正常的修煉痕跡,沒有異常絲線,也沒有規則污染。但有一條很新的因果線,從他延伸到……器火院地底某個深處。
“聽聞侯師兄在廢料場工作,對材料特性見解獨到。”趙明說,“師弟在準備復賽,遇到一種材料的處理難題,特來請教。”
他從懷中取出一塊拇指大小的紫色晶體:“‘雷音石’,煉制雷屬性飛劍的核心材料。但這一塊內部有暗裂紋,常規熔煉會徹底碎裂。不知師兄可有辦法?”
侯佳接過晶體,明察與溯源同時啓動。
晶體內部確實有復雜的裂紋網絡,但更重要的是——裂紋中嵌着極微量的雙態晶格殘渣。那些殘渣正在緩慢釋放規則輻射,改變着雷音石的導電特性。
這不是偶然混入。有人故意將晶格殘渣注入這塊雷音石,作爲測試或……標記。
“趙師弟從何處得來此石?”侯佳不動聲色地問。
“是……秦長老私下賜予。”趙明眼神微閃,“說是我考核表現優異,給我一次挑戰高難度材料的機會。”
撒謊。
溯源視角顯示,趙明接過這塊石頭時,有一條強烈的“恐懼”情緒痕跡。他在害怕給他石頭的人。
侯佳沒有戳破,而是說:“雷音石的裂紋是共振疲勞所致。如果直接熔煉,裂紋會在熱應力下擴展。建議先用低溫靈力浸潤,頻率設定在……我寫給你。”
他從工具堆裏找來炭筆和廢紙,快速寫下一組公式:這是計算材料共振頻率和熱傳導系數的方程,附帶一個用微分方程描述的溫度梯度控制方案。
趙明接過紙,看了片刻,眼中露出震驚:“這、這種計算方式……師弟從未見過!”
“試試看。”侯佳說,“如果成功,裂紋會在熔煉過程中自我愈合,因爲熱應力會被共振引導至晶格完整區域。”
趙明鄭重收起紙,躬身行禮:“謝師兄指點。師弟……還有一事。”
他壓低聲音:“三日後,器火院將舉行‘地火祭典’,所有弟子都可進入地火室深層,嚐試收服一縷‘地心炎火’。但秦長老讓我私下轉告師兄……地火室第三層東側,有一處廢棄的‘觀星井’,井底或許有師兄感興趣的東西。”
說完,他匆匆離開,仿佛多待一秒都會不安。
侯佳站在原地,分析着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
地火祭典——所有弟子聚集,混亂,適合暗中行動。
觀星井——名字就暗示與天空、觀測有關。
秦長老……那個在考核現場神色有異的首席長老。他爲什麼要通過趙明傳話?他知道多少?他想得到什麼?
以及,那塊混入雙態晶格的雷音石,是警告,還是測試?
侯佳走到長明燈旁,手按在那個規則泄漏刻痕上。
精神力緩緩注入,通過監測網絡,嚐試聯系老鄭。
幾分鍾後,刻痕微微發熱,傳回一段加密的靈力波動。侯佳用自制的解碼器(幾個齒輪組和共鳴石)轉換,得到老鄭的回復:
“秦無炎是變量#04,秦長老是他的後代。秦家世代守護一個秘密:觀星井底,埋着#04留下的‘現實錨點設計圖’。秦長老想用圖紙換取你的幫助——修復秦無炎留下的另一個瀕臨崩潰的錨點,那個錨點庇護着秦家全族的意識備份。”
侯佳瞳孔收縮。
秦無炎留下了設計圖?而且秦家全族的意識都在一個錨點裏?如果那個錨點崩潰……
“危險。交易。”老鄭的第二段信息傳來,“秦長老不可全信,但圖紙可能是你成爲正式管理員的關鍵。三思。”
聯系中斷。
侯佳坐回木棚,開始權衡。
一邊是秦長老的邀請,可能獲得錨點設計圖,但必須冒險進入地火室深層,並承諾修復秦家錨點。
另一邊是蘇晚的任務:追蹤#06,拆除幹擾裝置,時間只剩兩天。
還有微械堂的清除者,隨時可能到來。
以及筆記本揭示的“園丁”威脅——那些系統維護者,可能已經注意到了他。
多重危機,錯綜復雜。
侯佳閉上眼,溯源能力全開,開始推演各種選擇的因果鏈。
視野中,無數半透明的線條從此刻的他身上分岔出去,每條線代表一種未來可能性。大多數線條在短期內就中斷——意味着死亡或失敗。只有少數幾條能延伸較遠。
他聚焦那幾條長線:
選擇A:接受秦長老邀請,參加地火祭典。
· 因果鏈:進入地火室→找到觀星井→獲得設計圖→被秦長老要求修復錨點→成功則獲得秦家支持,失敗則被秦家追殺。
· 中途變數:可能遭遇#06的埋伏、微械堂清除者襲擊、園丁介入。
選擇B:優先完成蘇晚任務,拆除幹擾裝置。
· 因果鏈:夜探器火院地底→找到裝置→拆除→錨點#47穩定→獲得火種守護者更多信任與資源。
· 中途變數:裝置可能是陷阱、#06本人在場、觸發執法堂圍捕。
選擇C:兩件事都做,但分先後。
· 因果鏈:今夜先拆除裝置,三日後參加祭典。時間緊迫,風險疊加,但若都成功,收益最大。
· 關鍵難點:精神力是否夠用?能否在清除者追殺下完成雙線操作?
侯佳睜開眼,已做出決定。
他選擇C。
不是盲目冒險,而是因爲溯源顯示:兩條任務線在某個節點會交匯。幹擾裝置的位置,與觀星井的入口,在地底地圖上只隔着一堵牆。這意味着#06、秦長老、錨點#47、秦家錨點……這些線索是相互關聯的。
他要同時解決。
但首先,需要準備。
侯佳開始改造裝備。他用機械蜘蛛殘骸中的微型齒輪和彈簧,制作了十二枚“自動觸發符文彈”——注入靈力後,遇到特定頻率的規則擾動會自動激活,釋放幹擾或防御效果。
又從廢料堆裏找到幾塊“吸靈石”,這是一種能緩慢吸收並儲存靈力的材料,通常用於制作持久型照明法器。他將吸靈石打磨成薄片,貼在四肢和軀幹內側——作爲應急靈力儲備。
最後,他取出那根記錄莫長老血跡的因果探針,小心地將針尖在長明燈的規則泄漏點蘸了一下。
探針吸收了泄漏的“未知物質”,表面的金色光暈更明顯了。
“如果‘園丁’是系統維護者,那麼這種規則泄漏應該會引起他們的注意。”侯佳心想,“必要時,可以用這個作爲誘餌或威懾。”
夜幕降臨時,一切準備就緒。
侯佳換上避靈布衣,將工具和符文彈貼身藏好,正打算出發——
溯源視角突然預警!
平台東側的崖壁上,三道深紫色的“殺意痕跡”正在快速逼近!痕跡的源頭……來自三個高速移動的物體,體型比蜘蛛大得多,靈力波動強烈。
清除者,來了。
比預期早一天。
侯佳立刻啓動防御系統。平台四角的共鳴石開始預熱,地面的導靈槽泛起微光。
同時,他沖向廢料堆,抓起幾塊特選的金屬碎片——那是他前幾天就準備好的“一次性法器”:
一塊布滿尖刺的玄鐵球,注入靈力後會爆炸並噴射破片;
三枚薄如蟬翼的風紋鋼飛刃,用特殊手法投擲可產生超聲震蕩;
還有一根半熔的“火銅長釘”,釘身刻滿了自毀式的聚靈陣,觸發後會瞬間釋放所有儲存的靈力,產生小型太陽般的強光與高溫。
侯佳將長釘插在平台中央,作爲最後手段。
然後,他躲進木棚的陰影角落,屏息等待。
三息後,第一道身影落下。
那是個人形機械,高約七尺,全身覆蓋啞光的黑色金屬外殼,關節處有紅色的靈力光暈流轉。它沒有頭部,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緩慢旋轉的多面體傳感器陣列。右手是正常五指,左手卻是一把可變形武器——此刻是鏈鋸形態,鋸齒高速旋轉,發出低沉的嗡鳴。
【清除者·型號III·代號“獵犬”】
【威脅評估:煉氣巔峰(機械體實際戰力接近築基初期)】
【特性:高機動、強防御、多武器模塊】
【弱點:傳感器陣列防護較弱;變形武器切換時有0.3秒延遲】
溯源視角自動分析出信息。
獵犬落地瞬間,傳感器陣列掃過平台,鎖定木棚方向。
但它沒有立刻進攻,而是抬手做了個手勢——
第二、第三道身影同時落下。
第二只是四足機械獸,形如黑豹,體表有光學迷彩,時隱時現。口中銜着一根發射管,管口對準木棚。
第三只最詭異:是個漂浮的球體,直徑兩尺,表面布滿攝像頭和發射器。它懸浮在三丈空中,開始播撒某種無色粉末——粉末所及之處,溯源視角受到嚴重幹擾,痕跡層變得模糊不清。
【支援單位·代號“幽影”(四足獸)與“白噪聲”(球體)】
【戰術配合:幽影負責近距離壓制,白噪聲幹擾感知與規則能力,獵犬主攻】
完美的獵殺小隊。
侯佳知道自己不能等它們完全展開陣型。
他先動手。
左手彈出一枚風紋鋼飛刃,目標不是任何機械單位,而是——白噪聲球體正在播撒的粉末雲!
飛刃以特定角度旋轉切入,激發超聲震蕩。
“嗡——”
粉末雲被震散,出現短暫的空洞。
就在這一瞬,侯佳右手甩出玄鐵刺球,直射空洞後的球體本體!
同時,他腳踏地面導靈槽的某個節點,激活了第一層防御:
平台四角的共鳴石同時爆發聲波攻擊!
“吼————”
低頻聲浪席卷全場,機械單位的傳感器同時受到幹擾。獵犬的鏈鋸遲滯了一瞬,幽影的光學迷彩出現紊亂。
玄鐵刺球在白噪聲球體表面炸開!但球體防御驚人,只被炸出幾道淺痕,反而激發了它的反擊模式——所有攝像頭鎖定侯佳,發射器開始凝聚高能靈力光束。
侯佳已不在原地。
他在聲波爆發的瞬間,已借助反沖力躍向平台西側,那裏堆着他預先布置的“磁暴線圈”——用廢銅線繞成的簡陋線圈,連接着幾塊高純度磁石和一枚過載的靈力核心。
“啪!”
他踢斷線圈的固定樁。
線圈倒下,正好橫在幽影的沖鋒路徑上。幽影緊急轉向,但前爪已踏入線圈範圍——
“滋啦————!!!”
強烈的電磁脈沖爆發!
幽影渾身冒出電火花,機械四肢抽搐倒地,體內的精密電路大面積燒毀。但它竟在最後一刻,張口向侯佳射出那根發射管中的東西——
不是彈藥,而是一張金屬編織的大網!
網在空中展開,邊緣有倒鉤,一旦被罩住極難掙脫。
侯佳側翻躲避,但網的範圍太大,左小腿還是被邊緣勾住。倒鉤刺入皮肉,劇痛傳來。
獵犬趁機突進!鏈鋸直劈侯佳頭顱!
生死一瞬。
侯佳沒有試圖掙脫網,反而借着倒鉤的拉力,身體詭異地向後一仰,同時右腳勾起地上那根火銅長釘——
他將全身剩餘的靈力,一次性注入長釘!
“以身爲引,以釘爲橋……爆!”
長釘上的自毀陣法激活。
熾白的光芒炸開!
不是爆炸,而是極致的強光與高溫,仿佛小型太陽在平台上升起。所有光學傳感器瞬間致盲,連獵犬的多面體陣列也出現數據紊亂。
侯佳忍着強光灼目的痛苦,左手拔出腰間刻刀,一刀斬斷被網勾住的褲腿,掙脫!
然後他沖向平台邊緣——不是逃跑,而是跳向那堆今天剛運來的、規則污染最嚴重的第三堆廢料!
獵犬從致盲中恢復,緊追不舍。
就在它即將追上時,侯佳抓起一把污染廢料,用力砸向獵犬的傳感器陣列!
“滋滋滋……”
污染碎片接觸到陣列表面,那些規則輻射與機械體的靈力回路產生了劇烈沖突!
獵犬的動作突然變得僵硬、不協調,仿佛一個程序崩潰的機器人。它試圖清除污染,但侯佳又砸出第二把、第三把。
幽影已徹底癱瘓,白噪聲球體也在強光中受損,懸浮不穩。
侯佳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
他咬牙沖向插在平台中央的火銅長釘——長釘釋放完能量後,本身已熔化成半液態,但釘尖還殘留着一絲高溫。
他抓起滾燙的釘身,不顧手掌被灼傷,全力刺向獵犬的胸口核心艙!
“鐺——!!!”
金屬撞擊的巨響。
釘尖刺入三寸,卡住了。
獵犬的右手猛地抓住侯佳的手臂,力量之大幾乎要捏碎骨頭。
但侯佳沒有鬆手。他將最後的精神力灌注進釘身,激活了釘尾刻着的一個微小符文——那是他模仿機械蜘蛛的自毀指令編寫的逆向侵蝕程序。
符文亮起,順着釘尖侵入獵犬的控制核心。
獵犬的動作徹底僵住。
傳感器陣列的紅光瘋狂閃爍,內部傳來齒輪卡死的刺耳噪音。三息後,紅光熄滅。
“轟。”
沉重的機械體向後倒下,激起一片塵土。
白噪聲球體見勢不妙,開始升高準備撤離。
侯佳哪能讓它走。他撿起獵犬掉落的鏈鋸手——還很沉,但他用盡全力,將鏈鋸朝球體擲去!
旋轉的鋸齒擊中球體底部,卡進結構縫隙。
“嘎吱——嘣!”
球體失控旋轉,撞上崖壁,炸成一團火球。
戰鬥結束。
侯佳跪倒在地,大口喘息。左小腿血肉模糊,右手掌嚴重灼傷,精神力幾乎枯竭,身上還有多處擦傷和淤青。
但他贏了。
以一敵三,擊退了第一波清除者。
平台上一片狼藉:機械殘骸、爆炸痕跡、污染的廢料散落各處。
侯佳強撐起身體,開始收拾戰場。他將還有價值的零件拆下,將污染廢料集中掩埋,又用清水沖洗傷口,敷上自制的草藥膏(從裂谷中采的療傷草)。
做完這些,天邊已泛起魚肚白。
他坐回木棚,看着初升的朝陽,那個虛假但美麗的太陽。
“這只是開始。”他低聲說。
清除者會再來,而且更強。
秦長老的邀請在三天後。
蘇晚的任務只剩最後一天。
而他自己,還需要時間養傷,恢復精神力。
但侯佳眼中沒有退縮。
他拿出那根金色的因果探針,針尖在晨光中閃爍。
“那就來吧。”他說,“讓我看看,這個虛假的世界,到底藏着多少真相。”
他開始規劃今天必須完成的事:修復防御系統、分析清除者殘骸獲取情報、準備夜探器火院的裝備……
以及,嚐試聯系蘇晚,告訴她清除者已至,任務必須提前。
新的一天開始了。
而真正的戰鬥,才剛剛打響。
第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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