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訓第四天，晚上九點，學校後街夜市。
“老板！再加二十串大腰子！”劉波豪氣地一揮手，“今天我請客，慶祝陽哥即將在籃球場上大殺四方！”
趙磊推了推眼鏡，冷靜地指出：“劉波，你上周還說這個月生活費超標，要啃一周饅頭。”
“那是上周！這周我爸看我訓練刻苦，又給我轉了筆錢。”劉波得意地晃了晃手機，“看見沒？五位數！今晚咱們不醉不歸！”
我看着桌上已經擺滿的烤串，以及劉波腳邊那箱剛搬來的啤酒，胃裏的獸口漩渦發出一聲微弱的嘆息——不是滿足，是嫌棄。
【警告：普通食物能量轉換率低於0.01%，建議盡快補充高密度能量】
我知道，我知道。
但兄弟請客，能不給面子嗎？
我抓起一串烤得滋滋冒油的羊腰子，一口咬下。
嗯，味道不錯。
就是能量稀薄得像是往饕餮胃裏扔了粒芝麻。
“陽哥，你這吃相……”劉波盯着我，眼神復雜，“怎麼像是在完成KPI？”
“有嗎？”我努力放慢速度。
“有。”趙磊點頭，掏出手機點開計算器，“從坐下到現在十五分鍾，你已經吃完了十八串肉、兩盤韭菜、三串茄子，現在正在攻克第十串腰子。平均每分鍾1.2串，這效率堪比流水線。”
我低頭看着手裏剛咬了一口的腰子：“我……最近訓練量大，餓。”
“理解理解！”劉波拍拍我的肩，“不過陽哥，你有沒有發現，你這幾天的食量已經超越人類範疇了？”
我心裏一緊。
“上周你吃三人份，我們覺得你在長身體。這周你吃五人份，我們覺得你訓練刻苦。但今天……”劉波湊近，壓低聲音，“剛才那盤炒面，是隔壁桌退單的，老板說太辣了沒人要，你就那麼自然地端過來吃了。”
趙磊補充：“而且你吃的時候面不改色，那盤炒面我嚐過一口——辣得我差點看見我太奶。”
我：“……”
糟糕，暴露了。
“其實我最近在嚐試……”我大腦飛速運轉，“……一種古老的飲食療法。叫‘饕……饕享療法’！對，就是盡情享受食物，激發身體潛能！”
劉波和趙磊對視一眼。
“有這種療法？”劉波疑惑。
“有！”我斬釘截鐵，“教練從古籍裏翻出來的，說能增強體能。”
趙磊推了推眼鏡：“哪本古籍？《山海經》還是《齊民要術》？”
“《中華小當家》。”我脫口而出。
空氣安靜了三秒。
然後劉波爆笑：“哈哈哈哈！陽哥你逗我呢！《中華小當家》是動畫片！”
“不不不，有真人版！”我強行解釋，“教練說那裏面的料理理念很先進……”
話音未落，我的感知突然報警。
夜市入口處，走進來一個年輕人。
黑色T恤，牛仔褲，看起來普普通通。
但他頭頂懸浮着一行血紅色的字跡：
【異常個體（未登記），狀態：僞裝中，能量層級：三階，血脈：妖族（半狐），威脅評估：B+】
他看起來二十出頭，面容清秀，走路時帶着一種奇特的輕盈感。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瞳孔顏色很淺，在夜市燈光下泛着淡淡的琥珀色光澤。
年輕人目光掃過夜市，然後徑直朝我們這桌走來。
“同學，拼個桌可以嗎？”他指了指周圍，“都坐滿了。”
劉波看了看，確實沒空桌了。
“行啊，坐唄！人多熱鬧！”劉波熱情地挪位置，“哥們哪個學校的？”
“體大的。”年輕人坐下，沖我笑了笑，“我叫楊林，體育教育專業。”
“巧了！我們下周就跟你們體大打球！”劉波興奮地說，“這是我們主力林向陽！下周要打爆你們那個吳岩！”
楊林眨了眨他那雙琥珀色的眼睛：“吳岩啊……他最近狀態不太好。”
“爲什麼？”
“聽說訓練時拉傷了，教練讓他休息。”楊林說這話時，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我，“不過以他的性格，下周比賽肯定會硬上。”
我盯着楊林。
他的僞裝很完美——呼吸、心跳、微表情，都和普通人無異。如果不是系統標注，我根本看不出他是妖族。
但我的血脈感知，能感覺到他體內那股蟄伏的、溫熱而靈動的能量。
像是……火焰包裹着的流水。
“向陽同學。”楊林突然轉向我，“聽說你在進行特殊訓練？”
我心裏一緊：“你聽誰說的？”
“論壇上有帖子。”楊林自然地掏出手機，點開校園論壇，“看，這個——《師大神秘新星特訓中，疑似爲對陣體大做準備》。下面還有你進出舊訓練館的照片。”
照片裏，我正走進那座廢棄的訓練館。
拍攝角度很隱蔽。
“誰拍的？”我問。
“不知道，匿名發的。”楊林收起手機，“不過這說明，已經有人在關注你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
“包括體大那邊。”
氣氛微妙地變了。
劉波沒察覺，還在大口吃肉：“關注就關注唄！正好讓體大那幫人見識見識陽哥的厲害！”
趙磊卻推了推眼鏡，目光在楊林和我之間轉了一圈，沒說話。
楊林笑了笑，端起啤酒杯喝了一口。
放下杯子時，杯底在油膩的桌面上留下一個淺淺的水漬圈。
那水漬的形狀……
趙磊的目光落在上面，停留了半秒。
我也注意到了——水漬的邊緣，隱約呈現出不自然的弧度，像是被什麼力量刻意塑形過，形成了一個極淡的、三瓣狀的印記。
但很快，水漬就正常擴散開了。
楊林似乎沒察覺這個小細節，他放下杯子，很自然地用紙巾擦了擦桌子。
“向陽同學。”他看着我，“其實我今晚來，是想給你提個醒。”
“什麼提醒？”
“吳岩的訓練方式……很特別。”楊林壓低聲音，“他最近在吃一種‘特殊補劑’，效果很強，但副作用也大。下周比賽時，他可能會……失控。”
“失控？”
“力量失控。”楊林說，“所以如果你在場上感覺不對，最好及時退場。安全第一。”
這話聽起來是關心。
但我能感覺到——他在試探我。
試探我知道多少，試探我會怎麼應對。
“謝謝提醒。”我說，“不過比賽就是比賽，該怎麼打就怎麼打。”
楊林笑了，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欣賞：
“有骨氣。”
他站起身：“好了，我該走了。向陽同學，下周比賽見。”
他轉身離開，步伐輕盈地消失在夜市人群中。
劉波看着他離開的方向，撓撓頭：“這哥們還挺好心，專門來提醒。”
趙磊沒說話，只是盯着楊林剛才坐過的位置。
桌面上，水漬已經完全幹了。
但他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對着那個位置拍了一張——不是直接拍，是利用手機屏幕的反光，捕捉桌面的細微痕跡。
“趙磊，你拍啥呢？”劉波問。
“沒什麼。”趙磊收起手機，“就是覺得……體大這個同學，有點太‘熱心’了。”
“熱心不好嗎？”
“好。”趙磊推了推眼鏡，“但熱心得太刻意，就值得注意了。”
我心裏一動。
趙磊果然察覺到了異常。
不是通過明顯的破綻，而是通過行爲的合理性分析——這是他一貫的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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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點，舊訓練館。
我站在月光照亮的場地中央，對着黑暗說：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
角落裏傳來一聲輕笑。
楊林從陰影中走出，這次他身上的僞裝感消失了——不是外貌變了，而是那種“刻意扮演普通人”的拘束感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然的、帶着野性優雅的氣質。
“你怎麼知道我今晚會來？”他問。
“你故意讓我室友注意到水漬的異常。”我說，“那是在給我傳遞信號——你有話要單獨說。”
楊林挑了挑眉：“聰明。”
他從背包裏掏出保溫飯盒，放在旁邊的舊墊子上：
“八寶靈豬肉，趁熱吃。”
飯盒打開，香氣伴隨着溫熱的能量波動一起涌出。
【檢測到靈能料理：八寶靈豬肉，能量密度：中等，吸收率：75%，建議：可食用】
這次我沒客氣，直接開吃。
肉塊入口即化，濃鬱的能量順着食道流入胃部，獸口漩渦發出滿足的震顫。
“好吃。”我實話實說。
“那當然。”楊林靠在牆邊，雙手抱胸，“我們狐族傳承千年的手藝，專門伺候胃口大的主。”
我咽下嘴裏的肉，看着他：“爲什麼要幫我？我們素不相識。”
“三個原因。”楊林豎起三根手指，月光下他的眼睛閃着琥珀色的光，“第一，我討厭吳震山。第二，我想學唱跳。第三……”
他頓了頓，表情認真起來：
“我是狐族這一代的‘外聯員’，負責和人類中的‘特殊個體’建立聯系。而你，林向陽，是我們觀測名單上的重點對象。”
“觀測名單？”
“狐族有一份傳承千年的名單，記錄着每個時代可能影響世界走向的人。”楊林說，“你的名字，在三個月前突然出現在名單上，評級是……甲等。”
他掏出一本巴掌大的古舊冊子，翻到其中一頁。
泛黃的紙頁上，用朱砂寫着幾行字，字跡已經有些模糊，但能辨認：
「辛醜年七月，星移東南，凶煞臨凡。」
「應劫者：林氏向陽，饕餮主符現世。」
「關聯：體大吳岩，爪符寄體，邪師吳震山飼之。」
「凶吉未定，可交，可殺。」
字跡下方，蓋着一個紅色的狐爪印。
“這是三個月前，族裏長老用‘天機術’推演出的結果。”楊林收起冊子，“所以我不是偶然接近你，是奉命而來。”
“奉命來幹什麼？”
“觀察你，評估你，然後決定——是成爲你的盟友，還是在你成長起來之前，除掉你。”楊林說得很直接。
我後背一涼。
手裏的飯盒突然變得沉重。
“那你的評估結果是？”
楊林笑了，那笑容在月光下顯得很幹淨：“夜市那一面，加上剛才的對話，我的初步評估是——可交。”
“爲什麼？”
“首先，你發現我是‘特殊存在’後，沒有第一時間恐慌或攻擊，而是冷靜觀察。”楊林掰着手指數，“其次，你願意爲了室友的安全，跟我來這裏單獨見面——重情義。第三，你在吃東西時，本能地在訓練能量吸收效率，這說明你適應力強，有潛力。”
他頓了頓：
“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沒有吳岩那種被力量腐蝕的暴戾感。你的眼睛……還是人類的眼睛。”
我沉默了幾秒。
“所以你不會殺我？”
“目前不會。”楊林坦誠地說，“但如果你未來失控，或者做出危害無辜的事……我的評估會改變。”
“很公平。”我說。
“那麼……”楊林伸出手，“合作嗎？我提供情報、資源、後勤。你專心應對吳岩和吳震山。當然，作爲附加條件，你要教我唱跳。”
我看着他的手。
月光下，那只手修長，骨節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齊。
和普通人沒什麼兩樣。
但我能看到——在皮膚的深層，有極淡的、流動的銀色紋路。
那是狐族的血脈印記。
“有個條件。”我說。
“你說。”
“別碰我室友。”我看着他，“趙磊已經注意到異常了。讓他繼續懷疑，但別用任何手段幹擾他。如果他真的查到了什麼……我自己處理。”
楊林愣了一下，然後笑了：
“重情義這點，再加一分。”
他收回手，從背包裏掏出厚厚的文件夾：
“吳岩的完整檔案，吳震山的邪術準備，比賽場館的陣法可能布置點……都在這了。”
我接過文件夾，快速翻閱。
資料詳細得可怕，甚至包括吳岩最近三次體檢的血常規數據異常，以及吳震山在鬼市購買‘鎖魂符’的具體時間和數量。
“你們狐族的情報能力……”
“生存所需。”楊林平靜地說，“在這個人類主導的世界，妖族想要活下去，就得知道得比別人多。”
他頓了頓，表情嚴肅起來：
“根據我們的情報，吳震山買的鎖魂符數量……足夠覆蓋整個籃球館。他可能不只是想對付你和吳岩，而是想把整個比賽現場……都變成祭壇。”
“祭壇？”
“獻祭儀式。”楊林說，“用大量活人的生命力和靈魂，供養某個存在，或者完成某個強大的邪術。這是最壞的可能性，但我們必須考慮。”
月光從破窗戶照進來，在地上投出冰冷的光斑。
我合上文件夾。
“所以這根本不是什麼籃球賽。”
“從來都不是。”楊林說，“這是一場被精心設計的……屠宰儀式。而你，林向陽，既是獵物之一，也可能是……破局的關鍵。”
他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的夜色：
“心髒符文對爪符文有天然的壓制力。如果你能在比賽中完全壓制吳岩，讓他體內的符文力量崩潰，吳震山的計劃就會出現缺口。”
“然後呢？”
“然後我們會介入。”楊林轉回頭，“狐族已經安排了人手，比賽當天會在外圍待命。一旦出現異常，我們會切斷邪術陣法的能量供給，給你創造脫身的機會。”
“你們爲什麼要做到這一步？”
“因爲吳震山壞了規矩。”楊林眼神冷下來，“他抓流浪動物煉血食，用邪術移植符文，現在還計劃大規模獻祭——這些行爲如果成功，會引發人類修行界對整個妖族的清洗。我們必須阻止他，爲了自保。”
我點點頭。
很現實的理由。
“合作愉快。”我伸出手。
這次，楊林握住我的手。
掌心溫熱。
“合作愉快。”他說，“從明天開始，我每天下午四點來送飯。特制營養餐，保證能量充足。”
“費用呢？”
“唱跳課抵債。”楊林眼睛亮了，“一周三次，不許賴賬！”
我嘆了口氣：“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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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宿舍的路上，手機震動。
是趙磊發來的消息：
「陽哥，那個楊林有問題。」
「我剛才對比了他杯底水漬的蒸發速度和正常水漬的蒸發速度，快了47%。這不符合物理規律。」
「另外，我放大看了他留下的水漬照片，邊緣有極細微的幾何規律，像是某種……符號的殘痕。」
「我查了資料，這種形狀在古民俗學裏，偶爾會出現在‘狐仙’相關的記載中。」
「當然，這只是推測。可能只是巧合。」
我停下腳步，回復：
「可能你看錯了，別多想。」
「也許吧。」趙磊回復，「但你最近也很奇怪，陽哥。」
「食量暴增，身上總有訓練傷，還經常深夜出去……如果真有什麼事，記得告訴我。咱們是室友，是兄弟。」
我看着這條消息，心裏涌起一股復雜的情緒。
最終回復：
「好，有事一定告訴你。」
「早點休息。」
收起手機，我抬頭看向宿舍樓。
三樓的窗戶亮着燈。
劉波可能在打遊戲，趙磊可能在查資料。
而我在樓下，手裏拿着狐族的情報，胃裏消化着靈能料理，血脈裏沉睡着上古凶獸。
一周後。
籃球館。
那裏將決定很多人的命運。
月光下，我深吸一口氣，走進了宿舍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