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緋月越走越近,林陽收回目光,快步上前,拉開奧迪A6的後座車門。
右手很自然地護在車門頂框上,防止柳緋月碰到頭。
“縣長,早。”
柳緋月微微頷首,彎腰坐了進去,那條緊致的黑色短裙,在她彎腰的瞬間,向上收縮了幾寸,露出一截驚心動魄的雪白。
真是美的驚心動魄。
林陽關上車門,動作輕柔,沒有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
他繞回駕駛位,啓動車子,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車內,一片沉默。
只有空調系統在安靜地運轉。
林陽透過後視鏡,能看到柳緋月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
她那張絕美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卻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
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二十七歲,空降到一個爛攤子一樣的縣城當縣長。這份履歷,這份魄力,絕不是普通家庭能培養出來的。
林陽心裏翻江倒海,面上卻穩如泰山,車子開得又快又穩,沒有絲毫顛簸。
……
縣政府大樓前。
林陽停好車,依舊是先下車,爲柳緋月拉開車門。
“縣長,到了。”
柳緋月睜開眼,走下車,徑直走向大樓門口,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清脆而有力的“噠噠”聲。
林陽將車開往地下車庫,停好後,乘電梯上樓。
剛走出電梯,來到三樓的走廊,他的腳步,猛地一頓。
迎面走來的,正是蘇雲峰。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夾克,手裏拿着一個保溫杯,正不疾不徐地朝這邊走來。
四目相對。
空氣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陽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昨晚的鴻門宴還歷歷在目,蘇雲峰那句“你是我的人”,更是言猶在耳。
不過……
此刻,林陽面無表情。
他垂下眼簾,仿佛根本不認識眼前這位縣裏的二把手,側過身,讓開道路,準備就這麼擦肩而過。
就在兩人交錯的瞬間,蘇雲峰的腳步,沒有絲毫停頓。
他就像沒看見林陽一樣,目不斜視地走了過去。
直到走廊的拐角處,林陽才狀似無意地回頭看了一眼。
蘇雲峰的背影,依舊挺拔,沉穩。
林陽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這個老狐狸,也是裝作不認識自己的樣子!
林陽不知道的是,在拐角之後,蘇雲峰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贊許。
在縣政府大樓裏,跟自己這個新來的縣長司機,表現出任何一絲熟絡,都會引起柳緋月的警覺。
裝作不認識,才是最正確的做法。
這小子,果然機靈。
……
回到那間空蕩蕩的秘書辦公室,林陽反手關上了門。
他沒有像昨天一樣畫地圖,而是打開了桌上的舊電腦。
開機速度慢得驚人。
林陽耐着性子,等了足足三分鍾,才打開了瀏覽器。
他在搜索框裏,輸入了“清風縣”三個字。
網頁上跳出來的,全是負面新聞。
“清風縣老城區改造項目受阻,居民集體抗議!”
“驚爆!清風縣地方債務高達數十億,已瀕臨破產邊緣!”
“前任縣長貪腐案後續,牽扯甚廣,多名幹部被雙規……”
林陽一條一條地看下去,越看越心驚。
這哪裏是個縣城,這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爛泥潭!
前任縣長把整個清風縣都給掏空了,留下一個千瘡百孔的爛攤子。柳緋月這個新來的,要面對的,是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他的手指在鼠標上滑動,忽然,一個名字讓他停了下來。
蘇雲峰。
在所有關於前任縣長貪腐案的報道中,蘇雲峰這個常務副縣長,竟然一次都沒有被提及。
他就像一個透明人,完美地從這場巨大的官場地震中,抽身而出。
這怎麼可能?
作爲縣裏的二把手,前任縣長貪了這麼多錢,搞出這麼多事,他能一點都不知情?
要麼,他就是個能力平庸的草包,被完全架空了。
要麼……
林陽的後背,升起一股寒意。
要麼,他就是一只隱藏得最深的老狐狸!
這個蘇雲峰,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可怕得多。
……
中午,林陽在政府食堂簡單吃了頓飯。
下午剛上班,整個三樓的空氣,就變得緊張起來。
柳緋月召集了縣裏所有相關部門的負責人,在會議室開會,議題只有一個。
老城區拆遷。
林陽雖然沒資格進去,但他就坐在對門的辦公室裏,會議室那厚重的木門,根本隔絕不了裏面激烈的爭吵聲。
“縣長,這個事情真的很難辦啊!那些老居民,都是滾刀肉,給多少錢都嫌少!”
“對啊,上次我們的人去談,差點被打了出來!”
“拆遷款的預算也不夠,縣裏賬上根本沒錢了!”
各種叫苦連天的聲音,此起彼伏。
林陽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蘇雲峰那不緊不慢,卻帶着幾分陰陽怪氣的聲音。
“縣長,您剛來,可能對我們清風縣的基層情況,不太了解。這裏面的水,深着呢。”
“這件事,我看……還是得從長計議,不能操之過急啊。”
這是在幹什麼?
這是在明目張膽地給柳緋月上眼藥,架空她!
林陽聽得心頭火起。
這幫地頭蛇,是合起夥來欺負柳緋月這個空降兵啊!
會議開了整整兩個小時。
當會議室的門再次被推開時,走出來的幹部們,一個個都像是鬥敗的公雞,垂頭喪氣。
而柳緋月,最後一個走出來。
她的臉上,依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平靜,只是那雙漂亮的鳳眼裏,卻凝結着一層化不開的寒霜。
她沒有回自己的辦公室,而是徑直走到了林陽的門口,推門而入。
“收拾一下,我們出去一趟。”
林陽立刻站了起來:“去哪,縣長?”
柳緋月站在窗邊,看着樓下來來往往的人群,沉默了幾秒。
她轉過身,看着林陽。
“去老城區。”
她的聲音不大,卻帶着一股不容置喙的決絕。
“我倒想親眼看看,那些刁民,到底有多難纏。”
說完,她已經轉身走到了門口,手剛搭上門把手,忽然又停了下來,回頭補充了一句。
“換身便裝,別開那輛奧迪。”
“我們,悄悄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