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嵐揮揮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這算是認可，也是打發。
陳凡起身離開，走出夜總會，夜風一吹，他才感覺後背有點涼，剛才在包廂裏，他其實一直繃着一根弦。
回到出租屋，已是深夜。客廳的燈黑着，唐瑤的隔間門縫也透不出光，似乎已經睡了。
陳凡鬆了口氣，又莫名有點失落，輕手輕腳地洗漱回房。
躺在床上，他卻毫無睡意。
今晚的經歷、沈清嵐的話、蘇太太的神秘、唐瑤的眼淚、那個倉促的吻...無數畫面在腦海裏交織。
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
陳凡按時去“雲水閣”上班，或許是蘇太太的肯定和那筆豐厚小費起了作用，點名找他的客人明顯多了起來，大多是些三四十歲、家境優渥、各有心事的女客。
陳凡憑借着過硬的手法和謹慎的態度，漸漸積累了口碑，收入也穩定起來。
他和唐瑤的關系變得有些微妙。
同住一個屋檐下，難免碰面，兩人都默契地不再提那晚的爭吵和那個吻，但相處時總彌漫着一絲若有若無的尷尬和張力。
唐瑤似乎更沉默了些，有時會看着陳凡出神，被發現了就立刻移開目光。
這天下午，陳凡休息，正在屋裏看手機，突然接到楚薇薇的電話。
電話裏，楚薇薇的聲音帶着哭腔，焦急萬分：
“陳凡哥，有件急事想請你幫忙，我弟……我弟弟他一聲不響跑來東莞找我了，他現在人在汽車站，身上沒錢了，剛給我打電話...我還在上班，根本請不了假，線長肯定不會準的....能不能請你...”
陳凡心裏一沉：
“你別急，告訴我哪個汽車站，我幫你去接他。”
問清楚地址，陳凡立刻出門打車趕往汽車站。
在嘈雜的車站廣場一角，他找到了一個蹲在行李旁、瘦瘦小小、穿着洗得發白校服、滿臉茫然無助的少年，眉眼間和楚薇薇有幾分相似。
“是楚浩嗎？我是你姐姐的朋友，陳凡。”
陳凡走上前。
少年抬起頭，看到陳凡，眼睛一亮，隨即又低下頭，怯生生地：
“陳凡哥...姐姐跟你說啦？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
“沒事，先跟我回去。”
陳凡幫他提起那個破舊的行李袋，“你怎麼突然跑來了？”
楚浩眼圈紅了：
“我爸欠了賭債，家裏催賭債的又來了，砸了東西，還說要抓我去打工抵債...我害怕，就偷偷跑出來了...我想找姐姐...”
陳凡嘆了口氣，拍拍他的肩膀。
又是債務，一個賭債，一個病債，底層人的困境總是如此相似。
他把楚浩帶回出租屋，正好碰上出門的唐瑤，唐瑤看到陳凡帶着個半大孩子，愣了一下。
陳簡單解釋了一下情況，唐瑤看着少年惶恐不安的樣子，眼神軟了一下，沒說什麼，點了點頭就走了。
陳凡安頓好楚浩，給他買了些吃的，又給楚薇薇發了信息報平安。
楚薇薇感激涕零，說下班立刻趕過來。
晚上，楚薇薇匆匆趕來，看到弟弟安然無恙，抱着弟弟就哭了一場。
平靜下來後，她看着狹小的出租屋和唯一的空床，又是感激又是爲難：
“陳凡哥，真的太謝謝你了..可是...這...”
陳凡知道她的難處，她廠裏是集體宿舍，肯定沒法安排弟弟，自己這裏也擠不下。
一直沉默的唐瑤忽然開口：
“我那邊有個沙發，可以搬過來，讓他先在沙發上擠幾晚吧。”
陳凡和楚薇薇都驚訝地看向她，唐瑤卻別開臉，語氣硬邦邦的：
“看什麼？總不能讓孩子睡大街吧？”
楚薇薇又是連聲道謝。
安頓好姐弟倆，陳凡送楚薇薇下樓，楚薇薇看着陳凡，欲言又止，最終低聲道：
“陳凡哥，你是個好人...總是麻煩你...等我發了工資，一定...”
“別說這些了，先渡過難關。”
陳凡打斷她，“你弟弟有什麼打算？”
“我想讓他回去讀書...”
楚薇薇語氣苦澀，“可他死活不肯，說怕連累家裏，也想出來賺錢...他才十六歲...”
又是一個被生活逼着快速“長大”的孩子，陳凡心裏也不是滋味。
送走楚薇薇，回到樓上，發現唐瑤正把自己的一些東西挪開，給楚浩騰地方。
少年已經累得在沙發上睡着了。
陳凡走過去，低聲道：
“謝謝。”
唐瑤動作頓了一下，沒回頭，聲音很低：
“沒什麼，就當...還你人情吧。”
氣氛再次沉默下來，但之前那種尖銳的尷尬，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共同的“善舉”沖淡了些許....
然而，陳凡的平靜生活並未持續多久。
兩天後的一個晚上，陳凡下班後，在一個相對偏僻的巷口，他被三個流裏流氣、手持棍棒的混混堵住了去路。
爲首的一個黃毛叼着煙，歪着頭打量他：
“小子，唐瑤是你女朋友吧？她欠了我們大哥高利貸，她還不上，我看你不如幫她還吧。”
陳凡緩緩後退，擺出防御姿態，腦子飛快轉動，思考着脫身之計。
對方有三個人，有武器，硬拼肯定吃虧。
就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奔馳轎車無聲無息地滑到巷口，停了下來。
後排車窗降下，露出蘇婉那張冷豔絕倫的臉。
她目光淡漠地掃過巷子裏劍拔弩張的場面，最後落在陳凡身上，朱唇輕啓，聲音不大，卻帶着一種天生的命令感：
“需要幫忙嗎？”
那三個混混顯然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豪車和車裏女人強大的氣場震懾了一下。
黃毛色厲內荏地沖車子嚷道：
“喂！開奔馳了不起啊？少管閒事！不然連你一塊...”
他話還沒說完，奔馳駕駛座的門無聲打開。
一個穿着黑色西裝、身材精悍、表情冷硬的司機走了下來。
他甚至沒看那幾個混混，只是微微向蘇太太的方向頷首，隨即目光如鷹隼般鎖定了黃毛三人，那眼神裏的壓迫感讓黃毛瞬間把後面的髒話咽了回去，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
“蘇太太，一點小麻煩，不敢勞煩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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