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外婆!”
“奶奶!”
兩個小時後,除了等在家的項天,黃燈燈也開車出來尋找再次走丟的王秀英。
那家賣鍋盔的小店就在貢井區廣場路九號,離王秀英所居住的小區不到兩公裏的距離,如果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一來一回頂多一個小時。
眼下,姐弟二人把整個廣場路都找了個遍,還是不見她的身影。
但萬幸的是,暫時沒聽說哪裏出了什麼交通事故,二人猜測,她估計又迷路了。
“姐,報警吧。”
滿頭大汗的黃燈燈和周鹽匯合後,沖她凝眉搖頭,“我實在想不到,奶奶會去哪裏。”
聞言,周鹽似乎想到了什麼,“你來報警,我去公墓看看。”
她迅速返回小區,開上自己的車朝犀牛山公墓駛去。
路上,她給項天打了個電話。
“我讓燈燈報警了,我現在趕去公墓,希望外婆能在那裏。”
項天問:“你覺得外婆是去看望外公了?”
周鹽:“嗯,我們馬上要離開自貢了,外婆應該清楚自己的身體情況,下一次再去探望我外公,不一定…還能記得他。”
項天明白了,叮囑她注意安全,如果外婆回到家,會第一時間通知她。
抵達公墓後,周鹽馬不停蹄找去黃慶華墓碑所在的位置。
“外婆!”
她對自己的推測分外篤定。
尤其是一回想起上墳那天,王秀英的反常行爲,她的步伐就更快了。
“外婆?”
“妹兒你在找人啊?”
然而,當她跑到黃慶華的墓碑前,卻沒有看到王秀英,只有一個與其年齡相仿的老太太弓着背在撿拾黃慶華墓碑前那些放壞的水果和凋零的花束。
短短不到三天,那幾個蘋果已經出現了果斑,旁邊的香蕉更是發黑還有了裂口。
她皺了皺眉,隨即摸出手機,翻開相冊,指着王秀英的一張單人照,問那位老太太:“請問,你有看見這位老人嗎?”
老太太搖頭,“沒什麼印象。”
“怎麼?這位老姐姐不見了?”她關切問。
周鹽點點頭。
老太太提議:“你確定她來過這裏的話,就讓門衛給你調下監控看看吧。”
周鹽眸光一亮,謝過那位老太太後,就直奔門衛辦公室,向工作人員說明了王秀英的情況,希望對方能調出監控給她找一找。
“這是我的身份證,我表弟應該已經報了警。”
她又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證,還不忘強調報警這一點。
工作人員檢查了她的身份證後,又對照了黃慶華的個人資料,這才答應幫她查監控。
正當他們幾人盯着屏幕一幀幀查找時,周鹽的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她忙不迭地摸出一看,竟是黃彩秀發來的消息。
[去老鹽廠找找看。]
“老鹽廠?”
她趕緊回復:[是外婆曾經工作的單位嗎?]
黃彩秀:[是!趕緊去找吧,天就要黑了,再晚過去,更不好找。]
周鹽看看旁邊的監控屏幕,思索了一下,就給工作人員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開車直奔老鹽廠。
自貢的老鹽廠有好幾家,但王秀英只在貢井鹽廠上過班。
不過那裏在2001年被新組建的四川久大鹽業(集團)有限責任公司收購重組後,便不復存在,周鹽也沒再聽到王秀英聊起關於鹽廠的事。
“我媽爲什麼會認定外婆去了那裏?”周鹽不解。
她開了很久的車,才抵達位於長土的廠區舊址,天色已經轉暗,周圍悄無聲息。
這裏雖然離市區只有一個小時左右的車程,但地面不再是瀝青路,而是夯土路,崎嶇不平,塵土飛揚,舊廠附近一片荒蕪,藍色鐵皮門前的路面都長出了青苔,一看就人跡罕至。
這讓她不禁懷疑,外婆真的來了這裏嗎?
在門口轉了一圈,她很快發現,正大門是關嚴了,但旁邊的小鐵門沒掛鎖,鏽跡斑斑的老式掛鎖懸在鎖眼上,只輕輕一推,門就開了,伴隨着刺耳的“吱呀”聲,打破了此間的沉寂,卻反倒讓她蹀躞不下。
她小心翼翼地走了進去,試着叫了兩聲“外婆”,無人回應,只有她自己的回音。
腳下滿是落葉和陳年垃圾,紅磚青瓦的辦公樓斑駁凹凸,不遠處,佇立着高聳的井架,它像個不願倒下的老者,靜靜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經年累月地腐朽,唯有自己還苦苦強撐,以向後人證明這裏曾經也輝煌過。
太陽的餘暉漸漸消失在地平線,晚風習習,周遭愈發靜謐。
周鹽拿出手機,點開了手電,縮着脖子呼喊着“外婆”,可依舊無人回應。
越往裏走,越是荒涼,她有些害怕了,仿佛回到小時候跟小夥伴們一起玩捉迷藏誤入待拆老居民區時的情景,還沒等別人捉到自己,自己就先迷失了方向,變成無頭蒼蠅。
那個時候,她只要哭着大喊“外婆”,王秀英總會出現,將她帶回家。
“外婆,你到底在不在這裏啊?”
她走累了,背靠着一棵樹幹,茫然無措。
[找到外婆了嗎?]
這時,項天發來了消息,並向她講了一下他們那邊的情況。
[燈燈和民警一塊兒去找外婆了,讓我繼續在家裏等着。]
周鹽:[沒在公墓找到人,工作人員在幫我查監控,我現在在老鹽廠,我媽說外婆可能來了這裏,但我進來這麼久了,沒發現有人的樣子。]
項天:[那就快回來呀!說不定你一回來,他們就找到人了。]
周鹽想了想,回了個[好],就退離樹幹,準備按原路返回。
“咦?”
折回時,她無意中發現了一條小道,左手邊是圍牆,右手邊是一排磚瓦平房,像是一個廢棄的居民區。
她曾聽王秀英提到過,結婚前就住單位裏面,一人一間屋子,不寬敞,但很自在,可惜結婚後就搬去了黃慶華的單位宿舍,雖是兩間房,可筒子樓窄小人多,晾個衣服都不方便,哪像鹽廠的宿舍,背後有小院兒,洗衣服曬被子都很寬敞......
“外婆。”
走進小道後,周鹽終於在殘陽下找到了王秀英,她輕聲呼喊着對方,卻不敢靠近,怕打破此刻的寧靜。
王秀英側對着她坐在一間屋子的門檻上,那扇脫漆的黃色木門緊閉着,上面貼着一個有殘缺的福字。
於落日餘暉下,王秀英半明半昧,宛如一幅油畫。
周鹽怕自己莽撞入畫會毀了這幅畫的意境,於是便靜立在原地,拿出手機,關掉聲音,將這幅畫拍下留念。
桑榆暮景,同樣動人。
不過換做在墓地,可不見得能有這樣的意境。
“鹽鹽?”
就在她暗自好笑之際,王秀英忽然轉頭,看見了她。
“我…我好像忘了過來要幹啥了?”
轉瞬間,王秀英露出了迷茫困惑之色。
“你是過來欣賞夕陽的。”
周鹽莞爾走近,將她攙扶而起,指着即將消失的殘陽,對她說道:“餘霞散成綺,在市區,可不一定能見到這麼美的傍晚。”
王秀英沒有拆穿她明顯是在哄自己的話,拍拍她的手,說道:“夕陽落山了,我們回家吧。”
這一耽擱,回成都的計劃只好改在明天。
但還在實習中的項天不方便請假,周鹽讓他先開自己的車回去,她和王秀英明早坐動車就行。
送走項天,又等王秀英睡着後,周鹽拿着手機走出家門,來到頂樓天台,給黃彩秀打去了電話。
她本以爲黃彩秀不會接聽,或者要連打好幾次才會接,沒想到,剛一撥通,那頭就傳來了對方的聲音。
“找到你外婆了?”
“你怎麼這麼確定外婆會去那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