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骨嶺,一座由《金剛經》殘片黏合而成的奇異山脈,宛如一座被詛咒的佛之煉獄。
每一塊骨片上,都刻着被惡意篡改的偈語,那字跡扭曲,仿佛是惡魔的低語:
“一切有爲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殺...”
玄奘踏入此地,僧鞋剛陷進經文縫隙,便聽見從骨殖深處傳來的誦經聲。
那聲音似曾相識,竟是八百世前的自己在誦《心經》,然而,聲音卻被腐液泡得腫脹,如同從幽深的水底傳來,帶着無盡的壓抑與痛苦。
“師父當心!” 沙僧眼疾手快,揮動月牙鏟,朝着突刺而來的肋排劈去。
隨着一聲脆響,斷裂的骨頭中竟流出乳白腦漿,散發着一股令人作嘔的氣味。
沙僧眉頭緊皺,驚叫道:“這些是阿羅漢的舍利骨!”
話音未落,鏟頭突然生根,無數藤蔓從地下鑽出,迅速纏住衆人腳踝。
藤蔓上掛着人皮燈籠,燈籠散發着幽微的光,每盞都寫着 “苦、集、滅、道” 四字真言,在這陰森的環境中,顯得格外詭異。
悟空見狀,火眼金睛滲出金液,目光如炬。
他定睛一看,整座山竟是一具盤坐的巨屍,在那脊椎骨頂端,坐着個戴毗盧冠的白骨夫人。
悟空怒目圓睜,大喝一聲:“好妖怪!竟把佛經醃成了酸菜!
” 說罷,揮動金箍棒,橫掃過去。
金箍棒所到之處,飛濺的骨渣在半空飛舞,竟神奇地拼成《四聖諦品》全文,文字閃爍着微光,仿佛在訴說着被扭曲的佛理。
白骨夫人見狀,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指尖輕點虛空。
刹那間,第一盞人皮燈籠炸開,一股濃烈的血腥味彌漫開來。
苦諦化作血雨,傾盆而下,衆人眼前浮現出一幅幅悲慘的畫面:
玄奘在沙漠中,烈日炎炎,他割肉飼鷹。然而,傷口處生出的不是新肉,而是寫滿僞經的舌頭,舌頭扭動着,仿佛在訴說着無盡的冤屈。
悟空被投入八卦爐時,爐底蜷縮着三百個煉丹童子,他們面容憔悴,在極度的飢餓中,正互相啃食腳趾求生,淒慘的叫聲仿佛還在耳邊回蕩。
八戒在高老莊的婚床上,滿心歡喜地掀起新娘的蓋頭,卻發現新娘是具套着嫁衣的腐屍,腐屍的內髒爬滿《淨行品》書蟲,書蟲在腐肉中蠕動,場景令人毛骨悚然。
“苦嗎?” 白骨夫人的下頜骨一張一合,聲音像鏽刀刮鍋底,刺耳難聽。
“更苦的是明知輪回無解,還要假慈悲...” 她一邊說着,肋骨折斷,露出裏面蜷縮的嬰兒
。那孩子眉眼與玄奘無異,正用臍帶絞死自己的金蟬元神,這一幕,讓衆人心中充滿了震驚與不忍。
緊接着,第二盞燈籠爆燃,火光沖天。
集諦化作蛛網,迅速裹住衆人。
沙僧的骷髏項鏈突然活了過來,九顆頭顱像是被賦予了生命,咬住他耳垂低語:
“你吞下的取經人,都是自願獻祭...”
最中央的頭顱吐出紫黑長舌,舌尖粘着玄奘前世的眼珠,聲音陰森:“金蟬子,你輪回到第十世才明白,取經本就是場騙局?”
八戒這邊,釘耙突然扭曲成高翠蘭的腰肢,緊緊纏住他脖頸,高翠蘭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天蓬哥哥,廣寒宮的桂花酒好喝嗎?”
釘耙齒縫滲出廣寒宮的冰晶,瞬間凍僵了八戒的七情蟲。
八戒驚恐萬分,拼命掙扎。悟空見狀,暴喝一聲,揮動金箍棒。
然而,他卻發現金箍棒上纏滿自己的猴毛,每根毛都系着個被捏碎的蟠桃靈童,靈童們的慘狀讓他心中一痛。
“集者,因果鏈也。
” 白骨夫人的盆骨裂開,露出裏面絞纏的紫紅色神經,她冷笑着說道,“你們西行的每一步,都在給如來的新袈裟繡金線。”
她的話語中充滿了嘲諷與不屑,仿佛在揭露一個不爲人知的黑暗真相。
就在衆人陷入困境之時,第三、四盞燈籠同時炸裂。
滅諦化作白霧,如洶涌的潮水,吞噬着時空。
衆人腳下,出現一座琉璃城,琉璃城散發着清冷的光,匾額上題着 “無生” 二字。城內景象令人觸目驚心:
比丘們用自己腦髓點燈,火苗裏坐着縮小版的佛陀,佛陀面容冷峻,仿佛在見證着這一切的苦難。
沙彌們互相縫合口唇,用針線繡出《華嚴經》全文,鮮血染紅了經文,卻無法阻止他們的瘋狂。
最中央的佛殿內,玄奘金身正被自己體內的八百金蟬分食,那場面充滿了詭異與恐怖。
道諦則顯現爲千萬條懸空階梯,每條都立着玄奘的屍骸。
“師父!這條是禪定道!”“這邊是般若道!” 不同死法的玄奘們齊聲呼喚,聲音在空氣中回蕩,讓人感到一陣眩暈。
階梯突然軟化,如一條條柔軟的繩索,纏住活着的玄奘咽喉,似乎要將他拖入無盡的深淵。
白骨夫人的頭蓋骨飛旋而起,眼眶射出《般若心經》激光,她大聲喊道:
“金蟬子,選條死法成全你的大慈悲!” 她的聲音充滿了挑釁與威脅,在這危機四伏的環境中,回蕩不休。
面對如此絕境,悟空卻突然仰天大笑。
他手中的金箍棒突然斷成六截,暗合 “六相圓融” 奧義。他目光堅定,抓起斷棒,毫不猶豫地插進自己眼窩,大聲喊道:“俺老孫眼裏,從來沒有什麼四聖諦!”
總相棒刺穿滅諦幻城,隨着一聲巨響,琉璃碎片四處飛濺,從中飛出八百只泣血金蟬。
金蟬們的啼叫聲仿佛在訴說着解脫的喜悅,又像是在爲這黑暗的世界哀悼。
別相棒擊碎集諦蛛網,每一截斷網都化作《十地品》甘露,甘露晶瑩剔透,散發着柔和的光芒,灑落在衆人身上,帶來一絲慰藉。
同相棒釘入白骨夫人脊柱,白骨夫人發出一聲慘叫,骨片迸裂處露出龍樹菩薩幹屍。
龍樹菩薩的面容安詳,仿佛在沉睡中見證了這一切的變遷。成相棒劈開道諦迷途,階梯碎片凝聚成無字碑,無字碑矗立在那裏,仿佛在訴說着一切皆空的佛理。
壞相棒攪動苦諦血海,浪濤中升起不增不減的摩尼珠。
摩尼珠散發着璀璨的光芒,照亮了整個黑暗的世界。異相棒最後插入自己天靈,猴腦迸發的光雨洗淨四諦殘影。
白骨夫人轟然崩塌,每塊骨頭都化作金粉,在空中寫下 “無生法忍”。玄奘見狀,腕間蟬紋蔓延至悟空裂開的金睛,他感慨地說道:“原來打破四諦的,是根本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