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目光便又匯集在主座的男人身上。
美人八面玲瓏,酒局上從未被占過便宜,在他們眼裏,多少有些裝清高。在座除了李主任有些火氣之外,其他人皆有看熱鬧的心態。
平寧放下手中茶杯,腕間露出一塊價格貴到令人咂舌的腕表,舉手投足間姿態矜貴。
“下班時間,許秘書來去自由。”
此話一出,李主任當場鬧了個沒臉。氣氛一時間有些古怪。
前些日子,他接到京中某位前輩的電話,爲給大哥一個面子,南川項目才因此進展飛快。業內都傳信達這位新上任總裁家世背景深厚,但李主任一言堂慣了,怎能咽下這口氣?
他當是此處山高皇帝遠,且商不如吏,當下便有些掛臉。
“平總是青年企業家,對團隊自有年輕化的管理方式。”李主任身體靠向椅背,
“只是南川地處關鍵樞紐節點,事關國家戰略建設,項目要穩扎穩打,還需要真本事,我看合作的事,等平總梳理完內部問題,咱們再談下一步計劃。”
既要打壓平寧說他年輕資歷尚淺,又要暗諷許韞是花瓶。
李世雄坐在許韞對面,很清楚地看到這位在整個集團內部以情商著稱的美女同事,對着李主任翻了一個白眼。
美人面有慍色,狹長的眼尾上挑,哪怕刻薄起來也自有一番風情。
李世雄如坐針氈,暗道,許秘書被奪了舍嗎?
許韞看了眼牆上掛鍾,指針正好指向五點鍾,她拎起包包,“下班時間到了,我先走一步。”
說罷,起身便要走。
李主任身邊的人很有眼色地將人拉住,心道今天讓許韞走了,領導不滿,過後遭殃的是他們,“許秘書,今天火氣這麼大?酒局可以不參加,但你這是什麼態度?”
許韞簡直想笑,嚴肅道:“我應該什麼態度?注意你們的身份。”
她站定,甩開那人的手,環視一圈。
“手裏有點人民賦予的權利不知道怎麼翹尾巴好了?”
平日裏,許韞對這些人和顏悅色,能忍則忍。但自從她接到診斷,才頓悟,人爲生計爲名譽爲一切利益都很可笑,如果失去健康,皆是虛無。
現在她只想發癲。
雖然腦海中一瞬間想起平寧在飛機上睡得很沉的樣子,這項目應當費了他不少心力。
但她不想再爲任何人讓自己不痛快。病都是憋的。
李主任將手中茶杯重重放下,“你們信達還想不想合作了?”
她的表情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
“你拿合作威脅我幹嘛?”許韞冷笑反問,
“我今天能在信達工作,明天就能去別的企業,在哪兒打工不是打?你們合不合作跟我有半分錢關系?你也少操心我,我要是一封舉報信寫到jw去,你操心操心自己明天在哪兒討飯吃!”
會議室裏鴉雀無聲,皆被她的大膽發言鎮住了。沒想到平日裏溫言細語的許韞內裏這麼剽悍。
見這回無人再敢攔,她轉身便走。
身後的李主任滿面通紅,滿座皆是他的下屬,如何能這樣吃癟?
當下便起身,作勢要去拉許韞的手臂。
卻被一股力量悍然制住。
李主任愕然回頭,卻見平寧也已站起身來,一只手毫不費力地鉗制住他。
他登時緩過神來,知曉許韞敢如此放肆,背後是有這位金主做靠山。
他眼珠子一轉,黃謠張口就來,
“哦,原來許秘書和平總關系匪淺?那平總知不知道你這位美女秘書私底下煙酒不忌,玩得很花,前兩任領導和平總一樣,也是對她愛不釋手——”
平寧另一側緊攥的手已蓄勢待發,下一秒,卻見已經走到門口的許韞踩着高跟鞋快步沖過來,舉着包狠狠給了李主任兜頭一擊,打歪了他頭上的假發。
“你他媽的當着我的面放什麼狗屁呢?”
她上前一步,又是猛鑿一記,“給老娘道歉!找死呢你?”
李主任措手不及,手臂又被平寧制住,擋無可擋,被打得連連後退。
桌椅位移摩擦地面發出沉重的噪聲,場面瞬間混亂。
“報警,快報警——”李主任風度全無,扯着嗓子喊起來。
李世雄速度飛快地沖上來制止許韞的下一步動作——她已經抄起了桌上的煙灰缸。隨即接收到平寧的眼神示意,攔腰將人半拖半抱出去。
許韞抵不過李世雄的力量,人被拖出去了,嘴還沒停:
“不要臉的老東西,老娘今天要弄死你——”
*
許韞坐在副駕駛,窗外景色快速後移。
李世雄車開得飛快,生怕慢了一點這位大姐要跳車折返回去和李主任決一死戰。
她胸膛起伏逐漸平緩下來,從已經變形的包裏摸出煙來跟李世雄招呼一聲,“不介意吧?”
李助理頭搖得像撥浪鼓,“不介意不介意。”說着配合降下車窗。
“許秘書消消氣,別和這人一般見識。”
許韞猛吸一口煙,頓感渾身通暢,心道早應在李禿頭第一次出言不遜之時就給他點教訓,如此,也不至於讓她今天在平寧面前這麼瘋癲。
想起平寧,她心底一驚,
“你就這樣帶着我走了?你老板怎麼辦?”
李世雄專心駕駛,目視前方,“沒事兒,那人就是個小角色。”
說罷,他側過頭對許韞一笑,“沒想到許秘書好身手啊!”
許韞幹笑一聲,“別拿我打鑔。”
“真的,吾輩楷模。”李助理手握方向盤,回想方才令人熱血沸騰的畫面,“不過話說回來,許秘書,你是中彩票了嗎?”
許韞銜着那支煙,一手打開遮陽板化妝鏡,一手整理微亂的發型。聞言動作一頓。
怎麼不算某種程度上的中彩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