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寅時，天還沒亮，林淵便揣着所有靈石出了門，雖然這麼多年他的境界從未突破，但是他作爲林家嫡系待遇是一點沒少，在這個以實力爲尊的世界非常不可思議。背後是爺爺，叔叔們頂着巨大的壓力才勉強保住的。每次念及此事，他想變強的心就更加堅定了。並且這麼多年經常采集靈藥他早已是老手，也終於有了些積蓄。他將玉佩貼身藏好，並且特意準備了一身都是補丁的衣服。還帶着一個兜帽，兜帽壓得極低，幾乎遮住半張臉。剛走出林家大院。少年運起「龍淵決」，利用龍淵決對血肉的掌控，全身骨骼發出輕微脆響，面部輪廓都變得圓潤憨厚——活脫脫一個初出茅廬的鄉下少年。
市集入口晨霧裹着獸皮腥氣撲面而來，林淵混在一隊風塵仆仆的武者中踏入集市。沾滿泥漿的皮靴踩過青石板時，他故意踉蹌幾步，憨笑着對路旁賣狼牙的老漢撓頭：「大叔，咱想買點止血草，哪兒有靠譜的藥鋪啊？」
「前頭拐角，招牌畫着金蟾的便是！」老漢叼着煙鬥，渾濁目光掃過少年粗布衣上刻意磨破的補丁，「小娃娃進山可別逞能，去年有個愣頭青采藥——」話音未落，林淵已被推搡的人潮擠向街角。其實他不是第一次來，但是做戲做全套。
金蟾藥廬
褪色的靛藍布幌在晨風中搖晃，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濃烈的草香混着血腥味灌入鼻腔，林淵眯眼望去——
斑駁的桐木藥櫃直抵房梁，上千個抽屜貼滿泛黃紙籤，有的墨跡洇成團團黑影。櫃台後掛着串風幹毒蛇，蛇頭正對着一筐新采的“血骨藤“，藤蔓斷面滲出暗紅汁液，滴滴答答墜入陶罐。
「褪色的靛青布幌繡着銀線杏葉，木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清苦的藥香混着曬幹艾草的氣息沁入鼻腔，林淵眯眼望去——
斑駁的桐木藥櫃直抵房梁，上千個抽屜貼滿泛黃紙籤，墨跡工整寫着「當歸」「三七」等普通藥材。櫃台後擺着一筐新采的“血骨藤“，藤蔓斷面滲出暗紅汁液，正被小二用玉杵搗入陶罐。櫃頂竹篩晾着曬幹的紫蘇葉，隨風輕晃時灑落細碎光影。
「客官要點啥？」
櫃台後探出張圓臉，小二頭頂扎着學徒方巾，耳後別了支朱砂筆。他手裏玉杵不停，藥汁在臼中發出黏稠的「咕嘟」聲，「止血散？化瘀膏？咱家新到的'玉肌膏'，抹上能讓傷口三日結痂——」
「要三瓶玉肌膏，兩瓶祛毒散再要十株龍息草。」林淵壓着嗓子打斷，袖中手指悄悄摩挲玉佩。他餘光瞥見牆角竹簍——那裏堆着幾捆暗紫色根莖，表皮密布金色脈絡，「金脈藤」！林淵認得它正是煉淬骨的好材料。
小二手中玉杵「叮」地敲在陶罐沿上，挑眉道：「龍息草？那可是給武徒淬體用的烈性藥。」他忽然俯身湊近，朱砂筆在賬本上勾了個圈，「小兄弟面生得很，第一次來蒼茫山脈吧？」
「俺、俺哥被赤尾蠍蟄了，郎中說要龍息草配藥......」林淵縮着脖子後退，袖中暗掐大腿逼出淚光。他此刻憨厚怯懦的模樣，任誰看了都以爲是沒見過世面的采藥人家幺兒。
「赤尾蠍毒得用冰心蓮！」小二心想到，轉身從藥櫃頂層抽出一只青瓷瓶，他指尖敲了敲櫃台暗格，10株通體赤紅的龍息草在晨光中泛起琥珀色光澤，「5枚靈石一株，算上凝血丹，祛毒散一共140靈石，不還價。」
林淵暗自冷笑。這草之前淬體的時候買過，上次來的時候不過2枚靈石，其他加在一起也就90靈石左右，真黑啊。但他仍顫巍巍掏出布袋：「俺靈石不多，只有100......」「成交！」小二一把搶過靈石袋，轉身利索地取來幾個瓷瓶，包好藥材交到林淵手中。速度之快堪比武靈！！看到林淵有點憨憨的，小二突然壓低聲音：「看小兄弟面善，附贈個消息——」
朱砂筆在賬本角落畫了道扭曲山徑，「近日有人在蒼茫山脈發現了一只靈獸......」
話音未落，藥鋪木門轟然洞開。三個身披黑氅的壯漢踏入，領頭者臉上橫貫刀疤，腰間懸着的不是兵刃，而是一串叮當作響的銅鈴。
「掌櫃的，」疤臉男甩出個鼓囊囊的錢袋，「換三斤玉肌膏。」袋口滑出幾枚沾着泥的靈石，正巧滾到林淵腳邊。等林淵離開店鋪。有隱約聽見那小二的聲音傳來“客官，我看您面善，附贈個消息......”
林淵一臉無語
林淵剛拐出藥鋪沒幾步，忽覺袖口被人扯住。那力道輕得像枯葉擦過，卻帶着股陰冷的黏膩感。他猛地回頭，對上一雙渾濁如泥潭的眼睛——眼白爬滿血絲，瞳孔縮成針尖大小，像是被毒液醃過的老鼠眼。
那人佝僂着背，蓑衣裹着的身軀瘦如竹竿，露出的脖頸卻腫脹發紫，血管如蚯蚓般在皮下蠕動。他半邊臉纏着滲血的麻布，腐臭味混着腥甜的藥氣撲面而來。幹裂的嘴唇翕動時，露出殘缺的烏黑牙齒：“小哥...咳咳...要蝕骨花麼？“
枯枝般的手指掀開蓑衣一角，暗紅布袋裏躺着幾株詭豔的植物。墨紫色花瓣蜷曲如毒蛇吐信，花蕊滲出粘稠黑液，將布袋腐蝕出蜂窩狀的孔洞。林淵瞳孔驟縮——這是《靈草錄》裏標注的“九幽魔蘭“，需以活人精血澆灌方能生長，三年前雷家就因私藏此物被雲水鎮聯合剿殺。
“還有血嬰果...“那人喉管裏擠出嘶啞的笑聲，另一只手顫巍巍摸向腰間。破布掀開時，林淵瞥見他肋下潰爛的傷口——腐肉間竟鑽出細小的白色菌絲，隨呼吸節奏詭異地蠕動。
林淵後頸汗毛炸立，餘光掃過熙攘的街市。賣糖人的老漢正舀起金燦燦的糖漿，兩個孩童舉着風車從攤前跑過，誰也沒注意到這個陰暗的角落。他佯裝惶恐地後退半步，袖中手指卻悄悄掐住清風拳的起手式：“我、我要去給哥哥抓藥...“
“小哥莫怕。“腐臭的氣息噴在耳畔，那人貼得更近了。蓑衣下突然伸出第三只手——不，那是條裹着繃帶的畸形肉肢，頂端黏連着半截人類指骨，“譁啦“抖開張泛黃獸皮，上面用血畫着株通體赤黑的妖草：“若是嫌這些不夠...咳咳...老朽還能弄到幽冥鬼藤...“
林淵喉結滾動，冷汗順着脊骨滑進腰帶。他假裝被嚇得踉蹌後退，轉身閃進藥鋪旁的小巷，青苔斑駁的磚牆立刻吞沒了身影。腐臭味如影隨形，瘸拐的腳步聲混着液體滴落的“啪嗒“聲，在巷口織成一張無形的網。月光被兩側高牆擠成細線，林淵的後背貼上潮溼的磚石。
“東西我要了，多少靈石？”那人明顯一愣，本來他只是來碰碰運氣，居然找到了賣家。
柳瘴出生時半邊臉便覆滿青紫胎記，狀若蛛網爬滿右頰。村民視他爲災星，孩童常追着他丟石子，罵他“鬼面蛛”。唯有母親柳氏將他護在懷裏，用幹瘦的脊背替他擋下所有惡意。
柳瘴天生能感應草木痛楚，腐骨藤在他掌心會蜷成溫順的蛇，血嬰果的毒刺爲他收斂鋒芒。七歲那年，他竟讓一株枯死的九幽魔蘭在月夜復活，花瓣如黑蝶振翅。
可天賦成了詛咒。每當他觸碰到普通靈草時，那靈草就會枯萎！！所以他只能種植這些毒草，而不能像林淵一般采集靈草賣錢。去年深冬，風家護院撞見他在山澗采蝕骨花，說他“修邪術害人”，鐵棍砸斷他三根肋骨。柳氏撲上去死死咬住護院手腕，被一腳踹中心口，嘔出大量鮮血。如今柳氏躺在漏風的茅屋中，胸口潰爛流膿，需要衆多的藥吊着性命。
“再湊二十靈石…就能買玉肌膏了…”柳瘴哆嗦着翻開獸皮包裹，毒草根須刺破他潰爛的掌心。菌絲在腐肉間蠕動，他卻感覺不到疼，但他記得母親被踹倒時，糖葫蘆碎在雪地裏的甜香。
巷內的腐臭味愈發濃重，柳瘴佝僂的脊背幾乎貼到地面。他扭曲的肢節在青苔上拖出血痕，卻仍死死護住懷中毒草，仿佛那是母親最後的呼吸。“三十靈石…只要三十靈石！“他骨爪摳進磚縫，菌絲從潰爛的指縫鑽出，泛着屍蠟般的慘白。
巷外忽起馬蹄聲，柳瘴渾身菌絲驟然繃直。他畸形的手腳在地上扒出深痕，卻仍固執地將毒草推向林淵：“二十五！二十也行！“嘶啞的哀求混着血沫。他的母親等不起了。“好，這裏有30枚靈石，另外還有一瓶祛毒散你也拿去”。柳瘴畸形的肢節突然僵住。他渾濁的瞳孔裏映出少年誠懇的面容，喉間溢出不成調的嗚咽。菌絲在潰爛的指縫間簌簌發抖，突然有晶瑩的液體順着畸形的面頰滑落——不是膿水，而是真正的眼淚。
“爲、爲何......“他的舌頭在殘缺的齒間攪動，聲音像生鏽的門軸，
“下次如果我還有需要，會去找你”林淵接過獸皮皮裹，快速消失在街的盡頭......
柳瘴攥着藥瓶踉蹌穿過荊棘叢時，漏風的茅屋已在暮色中亮起昏黃油燈。腐肉的腥臭味混着艾草的焦糊味撲面而來，他畸形的指節剛觸到木門，便聽見母親壓抑的咳嗽聲——那聲音像破風箱在漏雨的牆角嗚咽，每一聲都扯出細碎的血沫。
“瘴兒......“柳氏躺在堆滿稻草的土炕上，枯瘦的手臂撐着青磚想要起身。她胸口潰爛的傷口已蔓延至鎖骨，膿血浸透的粗布下，隱約可見森白的肋骨。潰爛處滋生的菌絲在月光下泛着幽光，像無數條細小的白蛇在啃噬血肉。
柳瘴喉嚨發緊，畸形的手掌摸出玉肌膏：“娘，快敷藥......“
“別浪費......“柳氏渾濁的瞳孔映出兒子潰爛的面頰，枯瘦的手指抓住他畸形的手腕，“留着靈石......給你......“
“娘！“柳瘴突然跪坐在地，菌絲從潰爛的指縫中鑽出來，在青磚上蜿蜒成詭異的圖騰，“孩兒找到大買家了！他要好多好多毒草！“他抖着手擰開藥瓶，藥膏的清香混着腐臭味在狹小的茅屋裏炸開，“以後咱有錢了，能買最好的藥......“
柳氏的瞳孔微微收縮。隨後欣喜起來。“娘，我給您上藥”藥膏剛觸及潰爛的傷口，柳氏便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膿血如決堤的洪水涌出，腐肉成片剝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肌。菌絲在劇痛中瘋狂生長，卻又在藥膏的作用下迅速枯萎，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空氣中。
“娘！“柳瘴抱住痙攣的母親，畸形的肢節在顫抖中滲出黑血。他能清晰地“聽“到母親體內的生機在復蘇，那些被毒草侵蝕的經脈，被其他武者打的傷口，正在愈合。
當晨光染透窗櫺時，柳氏終於陷入沉睡。她胸口的潰爛似乎有愈合的痕跡。柳瘴蜷縮在牆角，望着母親安寧的睡顏，“恩人......“柳瘴畸形的嘴角扯出詭異的弧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