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林昭“偶遇”了在御花園練武的王猛。
王猛今年五十多了，但身體硬朗，每天清晨都會在御花園練一套槍法。這是當年趙匡威教他的，幾十年如一日。
“王將軍。”林昭走過去。
王猛收槍，擦了把汗：“殿下？這麼早？”
“睡不着。”林昭說，“看王將軍練槍，好看。”
王猛笑了：“殿下想學？臣可以教您。”
“真的？”林昭眼睛一亮。
“當然。”王猛把槍遞給他，“來，臣教您最基本的架勢。”
林昭接過槍——對他來說太重了，勉強能拿穩。
王猛耐心地教他如何握槍，如何站樁，如何發力。林昭學得很認真，雖然動作笨拙，但眼神專注。
“殿下有天賦。”王猛稱贊，“第一次學，就能站這麼穩。”
“是王將軍教得好。”林昭說，“王將軍，您跟皇祖父……熟嗎？”
王猛一愣：“世祖皇帝？熟……也不算太熟。臣當年只是個校尉，見過世祖皇帝幾次。”
“那您覺得，皇祖父是個什麼樣的人？”
王猛沉默片刻，緩緩道：“世祖皇帝……是個讓人看不懂的人。他身體很弱，可眼神很亮。他說話聲音不大，可每句話都能說到人心裏去。他做事……不按常理出牌，可最後證明，他都是對的。”
“比如呢？”
“比如北境之戰。”王猛回憶道，“當年北狄十萬大軍壓境，我們都覺得守不住了。可世祖皇帝一道金光從天而降，救了整個定遠關。後來才知道，那是他用……用某種秘術，調動國運，救了我們。”
林昭心中一動：“王將軍相信這些嗎？秘術，國運，天象……”
王猛笑了：“臣是個粗人，不懂這些。臣只知道，世祖皇帝救了我們幾萬將士的命，救了大彥的江山。這就夠了。”
“那如果……有人用天象之說，詆毀皇祖父的繼承人呢？”林昭問。
王猛的笑容消失了。他看着林昭，眼神變得銳利：“殿下是說……‘雙帝星’？”
“嗯。”
“那是放屁。”王猛粗聲道，“什麼雙帝星，什麼天命所歸，都是文官們編出來唬人的。殿下，臣跟您說句實話——在戰場上，活下來的才是天命所歸。其他的，都是扯淡。”
林昭笑了。這就是他要的回答。
“王將軍，”他認真地說，“如果有一天，有人想用這些‘扯淡’來害昭兒，王將軍會幫昭兒嗎？”
王猛看着這個六歲的孩子，看着他那雙清澈卻堅定的眼睛，忽然想起了當年的世祖皇帝。
一樣的眼神，一樣的……讓人不由自主想追隨。
“殿下，”王猛單膝跪地，“臣王猛，願爲殿下效犬馬之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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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半個月，李岩那邊有了進展。
他查到，孫有才的鹽鐵生意，確實有問題。運輸記錄顯示，他的貨物數量遠超朝廷許可的配額，而且很多批貨物根本沒有繳稅記錄。
更關鍵的是，李岩查到了孫有才與江南幾個鹽鐵官員的往來書信——其中提到了“周尚書”三個字。
雖然沒直接說周勉，但指向性已經很明確了。
林璟拿到這些證據時，手在發抖。
“周勉……他竟敢……”
“陛下，”李岩低聲道，“這些證據雖然能扳倒孫有才，但要牽連到周尚書……還不夠。周尚書做事謹慎，不會留下直接把柄。”
林璟沉默。他知道李岩說得對。周勉在朝中經營幾十年，門生故舊遍布，就算查到孫有才，也動不了他分毫。
除非……有更直接的證據。
就在這時，王猛求見。
“陛下，臣有本奏。”王猛的聲音洪亮，“臣收到西境邊軍密報，西戎內亂已分勝負，大王子獲勝。但大王子之所以能贏，是因爲……得到了我朝某位大臣的暗中支持。”
林璟瞳孔一縮：“哪位大臣？”
“西戎那邊的說法是……一位姓周的大臣。”王猛道，“他們收到了大量的兵器、糧食，還有……情報。”
“情報？”
“關於我朝邊防部署的情報。”王猛聲音沉重，“西戎大王子正是靠着這些情報，避開了我軍的防線，突襲了其他部落。”
林璟的臉色瞬間鐵青。
私通外敵，泄露軍情——這是誅九族的大罪！
“證據呢？”他聲音嘶啞。
“西戎大王子派來了使者，願意交出所有往來書信，作爲……投誠的誠意。”王猛說，“使者現在就在邊關，等候陛下旨意。”
林璟癱坐在龍椅上，久久無言。
他終於明白了。
周勉之所以這麼急着要扳倒昭兒，要立自己的外孫爲儲君，是因爲他……已經走上了不歸路。
私通外敵，泄露軍情，無論哪一條，都是死罪。
他只有一條路走到黑——掌控皇權，才能掩蓋一切。
“傳旨，”林璟緩緩起身，眼中寒光乍現，“即刻捉拿周勉，查封周府。所有涉案人員，一並下獄。”
“陛下聖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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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勉倒台的速度，快得出乎所有人意料。
一夜之間，權傾朝野的吏部尚書淪爲階下囚。周府被查抄，抄出的金銀財寶堆積如山，比國庫還要充盈。
更讓人震驚的是，從周勉書房中搜出的密信——不僅有與西戎往來的書信，還有與朝中多位大臣結黨營私、貪污受賄的證據。
一場大清洗開始了。
周勉一黨的官員紛紛落馬，空出的職位，林璟迅速安排上了寒門出身的官員——大部分是恩科選拔的，少部分是李岩推薦的。
朝堂風氣，爲之一新。
至於“雙帝星”的說法……隨着周勉的倒台，再也沒有人提起。
張監正的“輔星說”成了官方定論——那顆新星是來輔佐紫微星的，預示着大彥國運昌隆，陛下聖明。
一場風波，就這樣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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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波平息後，林璟把林昭叫到御書房。
“昭兒，”他看着兒子，眼中滿是愧疚，“父皇……對不起你。”
“父皇何出此言？”林昭問。
“父皇不該懷疑你。”林璟低聲道，“你是朕的兒子，是皇祖父的曾孫，朕怎麼能因爲一些流言，就對你心生猜忌？”
“父皇也是爲國事操勞。”林昭說，“昭兒不怪父皇。”
林璟把他抱起來，緊緊摟在懷裏：“從今以後，父皇不會再懷疑你了。你是朕最信任的人。”
林昭依偎在父皇懷裏，心中卻很清楚——信任是脆弱的。今天因爲周勉倒台而恢復，明天可能因爲其他事而再次動搖。
他必須盡快長大，盡快掌握真正的權力。
“父皇，”他輕聲說，“昭兒想幫父皇更多。”
“好。”林璟點頭，“從明天起，你不只是旁聽，你也可以發言。有什麼想法，盡管說。”
“謝謝父皇。”
父子倆又說了會兒話，林昭才告退。
走出御書房時，他看到了等在外面的姬峰宏。
“殿下，”姬峰宏行禮，“臣有一物想獻給殿下。”
“什麼東西？”
姬峰宏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這是臣根據世祖皇帝留下的方子，研制的‘養心丹’。能強身健體，延年益壽。臣特意爲殿下配制了一瓶。”
林昭接過玉瓶，打開聞了聞——熟悉的藥香。這是他前世常吃的方子，確實有效。
“姬太醫有心了。”他收起玉瓶，“對了，周貴妃那邊……”
“陛下已經下旨，周貴妃打入冷宮，待生產後，孩子交由皇後撫養。”姬峰宏低聲道，“陛下說……他不會讓周家的血脈，污染皇室。”
林昭點頭。這樣處理，也好。
“還有一事，”姬峰宏猶豫了一下，“臣在周勉府中搜查時，發現了一些……奇怪的東西。”
“什麼？”
“一些關於‘轉世’‘重生’的古籍，還有……一些祭壇法器的設計圖。”姬峰宏聲音更低了，“臣懷疑，周勉可能……在暗中進行某種邪術儀式。”
林昭心中一凜：“他想做什麼？”
“不清楚。”姬峰宏搖頭，“但那些古籍中，多次提到‘奪舍’‘借體重生’之類的詞。臣擔心……他可能不僅僅是想立外孫爲儲君，而是想……取而代之。”
林昭沉默了。如果真是這樣，那周勉的野心，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
“那些東西呢？”
“已經被臣燒了。”姬峰宏說，“臣覺得，這些東西不該留存於世。”
“你做得對。”林昭點頭，“這件事，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父皇。”
“臣明白。”
姬峰宏退下後，林昭獨自站在廊下，望着夜空。
紫微星依然明亮，旁邊的“輔星”也清晰可見。
他知道，那不是什麼輔星，也不是什麼帝星。
那是……系統殘留的能量標記？
還是別的什麼？
他忽然想起李雲舟筆記最後那句話：“後來者，記住——它們走了，不代表危險就沒了。宇宙很大，黑暗中，總有眼睛在看着。”
也許……那雙眼睛，一直都在。
從未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