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將那十兩銀子包了裏三層外三層,貼身藏好,可心還是懸着。
楚雲看着火光,輕聲道:“有了這筆錢,爹爹他們在林場那邊,就能少受些罪了。”
劉氏點點頭,眼裏剛褪去的紅暈又泛了上來:“是啊,得想辦法送些錢和厚衣裳進去。”
楚念撥弄着火堆,聽着她們的打算。
十兩銀子,聽着不少,但要打點林場的看守,要給三個男人送東西,還要養活她們六口人度過這漫長的寒冬,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坐吃山空,是末世裏最快的死法。
“銀子要花在刀刃上。”楚念一開口,屋裏的人都看着她,等着她繼續說。
“我想上山一趟。”
“不行!”孟氏想也不想就拒絕,聲音都尖銳了些,“念念,山上太危險了!全是雪,一腳踩空就沒命了!”
劉氏也急了,“是啊念念,咱們現在有屋子有銀子,安安穩穩的,別去冒險了。”
楚念看着她們臉上毫不掩飾的驚恐,心裏一暖,耐着性子解釋:“娘,嫂子,就在山腳下轉轉,咱們手上、腳上的凍瘡總得治,我想去找些草藥,再說,丹哥兒身子弱,也得尋些補身子的東西,寧古塔的冬天還長着呢,總不能一直靠這點米粟過日子。”
她晃了晃那塊黑沉沉的木牌,“有這個,官兵不會攔我。我只在附近,天黑前一定回來。”
她的話有理有據,孟氏和劉氏對視一眼,滿眼的擔憂。
楚雲咬了咬唇,走到楚念身邊,“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楚念搖頭,“家裏不能沒人,姐姐,你看好家,我很快就回。”
楚念有理有據的,讓人無法反駁
孟氏看着女兒那雙墨黑的眼睛,那裏面沒有十二歲女孩該有的天真,楚家的巨變,讓她長大了。
最終,她只能妥協,千叮嚀萬囑咐:“那你千萬要小心,就在山邊上,別往裏走,早些回來……”
“知道了,娘。”
楚念應下,穿上那件破爛但已經烤幹的舊襖,背上小籮筐,又在腰間別了一把撿來的、磨得鋒利的石片,推門走進了風雪裏。
黑山因爲黑雲壓着,才名爲黑山,實則白雪一片。
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得人臉生疼。
楚念沒有急着走,而是在山腳下找了個避風的緩坡站定。
她閉上眼睛,將體內那一絲微弱的精神力緩緩散開。
瞬間,周遭的世界在她腦海裏變了模樣。
絕大部分是灰蒙蒙的,那是被冰雪壓住、陷入沉睡的草木。
但她要找的,不是這些。
她耐心地過濾着這些龐雜的氣息,像是在一堆沙礫中尋找金子。
精神力如水銀瀉地,一寸寸掃過冰封的土地。
忽然,在左前方約莫二十步遠的一處雪堆下,她感知到了一縷極不尋常的生命氣息。
它不似普通草木那般微弱,就是它了!
楚念眼睛一亮,快步走了過去。那裏的雪積得半人高,她用手刨開鬆軟的表層雪,很快就觸到了堅硬的冰層和凍土。
她抽出腰間的石片,對着那處奮力地挖鑿起來。
冰土堅硬如鐵,每一下都震得她虎口發麻。
但她毫不在意,手上動作飛快,冰屑和泥土不斷飛濺。
挖了約莫一尺深,一股濃鬱的土腥和藥草味鑽入鼻腔。
楚念精神一振,動作更加小心。
她用手撥開最後的泥土,一截形似人狀、布滿根須的黃褐色根莖,出現在眼前。
老山參!
看這參形和蘆頭上的紋路,少說也有幾十年份。
在這苦寒之地,能長出這等品相的山參,價值連城。
末世裏,這種蘊含龐大生命能量的東西,是異能者們拼死爭奪的至寶。
感謝木系異能,才讓自己容易找到這個。
楚念小心翼翼地將整支山參完整地挖出,用一塊破布細細包好,珍重地放入籮筐最底層。
她再次散開精神力,將搜索範圍擴大。這一次,她的目標更明確——尋找那些同樣蘊含生命能量的菌類。
很快,在一棵倒斃的巨大枯鬆下,她又有了發現。
那裏的生命氣息不如山參那般凝練,卻更爲綿密。她扒開厚厚的積雪,發現枯朽的樹幹上,長滿了一簇簇黑褐色、狀如木耳的東西。
黑鬆露!
不,這個世界的人,應該叫它“塊菌”或者“地蕈”。
這種東西,在京城的富貴人家,是千金難求的美味。
楚念將這些珍稀的菌菇一一采下,籮筐很快就變得沉甸甸的。
她沒有貪心,見好就收。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最後一絲光被遠處的山脊吞沒。
楚念背着沉甸甸的籮筐,毫不留戀地轉身下山。
風雪比來時更大了,她頂着風雪,步子穩穩地踩在雪地裏,瘦小的身影卻沒有半分踉蹌。
剛到村口,一個在風雪裏來回踱步的身影就猛地停住,直直朝她沖了過來。
“你可算回來了!”
楚雲一把抓住她,聲音又急又氣,帶着哭腔,“再晚一會,我真要沖上山找你了!”
她不由分說地拉着楚念上下打量,見她除了臉蛋凍得通紅,沒什麼異樣,這才鬆了口氣,隨即又板起臉,伸手去拍她身上的落雪。
“你看看你,凍成這樣,不要命了?山裏多危險,萬一……”
楚雲說着說着,眼圈就紅了,後面的話哽在喉嚨裏說不下去。
“我沒事。”楚念看着她凍得發紫的嘴唇,心裏某處被輕輕觸動了一下。
她抬手,用還算暖和的掌心,碰了碰楚雲冰涼的手背。
楚雲一愣,反手就將她的小手握得更緊,想用自己的體溫去暖她。
“還說沒事,手都成冰塊了!快,快回家烤火!”
楚雲說着,就要去接她背後的籮筐,“我來背,這麼重,把你壓壞了怎麼辦!”
手剛碰到籮筐,楚雲的臉色就變了,使了勁才勉強提起來。
“天爺!念念,你這是背了一筐石頭下山嗎?”
楚念看着她吃力的樣子,嘴角難得地彎了一下。
“比石頭,值錢多了。”
她拍了拍籮筐,迎着楚雲好奇的目光,一字一句道。
“姐姐,咱們家這個冬天,能不能吃上肉,喝上參湯,就全看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