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過後，村裏的積雪漸漸融化，泥土開始解凍，空氣中彌漫着潮溼的氣息。林晚發現，張奶奶家的灶台和桌椅，因爲長期潮溼，已經積了一層厚厚的油污。灶台的瓷磚縫裏，黑褐色的油污結成了硬塊，用抹布根本擦不幹淨；桌子上的木紋裏，也藏着灰塵和油污，摸上去黏糊糊的；就連平時裝糧食的陶甕，內壁都長了一層淡淡的黴斑。
在現代，洗潔精、洗衣粉是家家戶戶必備的清潔用品，可在 70 年代的農村，別說這些了，就連肥皂都是按票供應的稀罕物。張奶奶家的肥皂，還是去年過年時隊裏分的，現在只剩下一小塊，平時只舍得用來洗貼身衣服。村民們清潔灶台，大多是用草木灰加水搓洗 —— 把草木灰撒在油污上，用溼抹布反復擦拭，雖然能去掉一部分油污，但草木灰顆粒粗糙，很容易劃傷手，還會在器物表面留下一層白漬，用水沖都沖不幹淨。
林晚看着灶台上的油污，心裏忽然想起大學化學課上學的知識 —— 草木灰的主要成分是碳酸鉀，屬於鹼性物質，而油脂在鹼性條件下會發生皂化反應，生成肥皂和甘油。也就是說，只要稍加改良，草木灰就能變成更有效的清潔劑，既不傷手，清潔效果又好，還不用花一分錢。
第二天一早，林晚就背着籃子去了隊部的灶房。隊部的灶房每天要給十幾個幹部做飯，積累了大量的草木灰，堆在牆角像一座小山。負責燒火的王大爺看到她，放下手裏的柴火，笑着問道：“林知青，這麼早來撿草木灰啊？是不是家裏的灶台該清理了？我跟你說，這草木灰可是好東西，除了能清潔，還能當肥料呢。”
“是啊，王大爺。” 林晚笑着回答，拿起掃帚開始清掃草木灰，“我想多撿點草木灰，試試做個好用的清潔劑，到時候也教給大家，以後清潔灶台就方便了，還不用省着用肥皂。”
王大爺好奇地追問：“草木灰還能做清潔劑？咋做啊？我活了六十多年，只知道草木灰能洗東西，還從沒聽說過能做成清潔劑。”
林晚一邊裝草木灰，一邊把皂化反應的原理簡單說了一遍 —— 雖然王大爺聽不懂 “皂化反應”“碳酸鉀” 這些專業術語，但聽到 “能讓草木灰變肥皂，洗東西更幹淨”，頓時來了興趣，還主動幫着她裝了滿滿兩大籃子草木灰，生怕她不夠用。
回到家，林晚把草木灰倒進一個大木盆裏，然後燒了一鍋滾燙的開水，慢慢倒進木盆裏。開水剛一接觸草木灰，就冒出了白色的熱氣，還帶着淡淡的土腥味。她用一根長木棍，順時針攪拌木盆裏的混合物，直到草木灰和開水完全融合，形成濃稠的灰色液體。
“丫頭，這東西能行嗎？看着黑乎乎的，別把灶台越擦越髒。” 張奶奶站在一旁，看着木盆裏的灰色液體，滿臉擔憂。
“奶奶，您放心，等會兒過濾完就幹淨了。” 林晚一邊攪拌，一邊解釋，“現在裏面有很多雜質，需要靜置一段時間，讓雜質沉澱下去，然後把上面幹淨的液體過濾出來，才能用。”
她把木盆放在陰涼處，靜置了一個時辰。果然，木盆裏的混合物分成了兩層 —— 下層是灰色的沉澱物，上層是清澈的淡黃色液體。林晚找來一塊幹淨的粗布，鋪在另一個盆上，然後小心翼翼地把上層的液體倒進粗布過濾。清澈的液體透過粗布，滴進下面的盆裏，這就是最基礎的清潔劑原液 —— 草木灰水。
接下來是關鍵的一步 —— 加入油脂。林晚從知青點借來了一點豬油，這是趙建軍去年過年時家裏寄來的，他一直舍不得吃，聽說林晚要做清潔劑，毫不猶豫地分了她一小塊。她把豬油放進一個小鐵鍋裏，放在灶膛的餘火上加熱。豬油慢慢融化，變成了透明的液體，散發出淡淡的油脂香味。
林晚拿着小鐵鍋，慢慢將融化的豬油倒進草木灰水裏，同時用筷子快速攪拌。剛開始，豬油浮在水面上，形成了一層油膜，隨着攪拌的加快，油膜漸漸消失，液體開始變得粘稠，還泛起了細小的泡沫。原本清澈的淡黃色液體，慢慢變成了乳白色的糊狀，像現代的液體肥皂。
張奶奶站在一旁，看得目不轉睛，嘴裏還不停念叨：“真是怪事，黑乎乎的草木灰和豬油混在一起，咋就變成這樣了？跟面糊似的，真能洗東西嗎？”
林晚繼續攪拌，直到手臂都酸了，才停下來。她把乳白色的糊狀物體倒進一個舊鐵盒裏，放在陰涼通風的地方晾幹。“奶奶，明天早上您就知道了，這東西比肥皂還好用。”
第二天一早，林晚迫不及待地打開鐵盒 —— 裏面的糊狀物體已經凝固成了塊狀，表面光滑，呈淡黃色，用手摸上去滑溜溜的，還帶着淡淡的油脂香味，和現代的肥皂幾乎沒什麼區別。她切下一小塊，走到灶台前，蘸了點水，在油污最嚴重的地方輕輕擦拭。
奇跡發生了 —— 原本結成硬塊的油污，在 “肥皂” 的作用下，很快就溶解了，用抹布輕輕一擦，灶台立刻變得亮堂堂的，沒有留下任何白漬。林晚又用這 “肥皂” 擦了擦桌子，原本黏糊糊的桌面，瞬間變得幹淨清爽，還帶着淡淡的香味。
“太好用了！” 張奶奶湊過來看，驚訝得合不攏嘴，“比草木灰好用多了，還不費力氣，擦完之後手上也不幹燥，比肥皂還舒服！丫頭，你真是太能幹了，這下咱們清潔灶台再也不用愁了！”
林晚又用這種 “草木灰肥皂” 洗了一件沾滿油污的粗布褂子。這件褂子是張奶奶的，上次幫隊裏磨面粉時沾上了油污，用皂角洗了三遍都沒洗幹淨，還留下了淡淡的黃印。林晚把 “肥皂” 塗在油污處，輕輕揉搓，很快就起了豐富的泡沫，原本頑固的油污，慢慢溶解在泡沫裏。她把褂子放進水裏漂洗幹淨，晾在院子裏，曬幹後不僅沒有黃印，還帶着淡淡的香味。
這件事很快就在村裏傳開了。李二嬸第一個跑來找林晚，手裏還拿着一件沾滿油污的衣服：“林知青，聽說你做的‘肥皂’洗東西特別幹淨，你快幫我洗洗這件衣服，這油污沾了半個月了，怎麼洗都洗不掉。”
林晚笑着接過衣服，用 “草木灰肥皂” 示範給她看。李二嬸看着油污一點點消失，眼睛都亮了：“太神奇了！林知青，你快教教我，這東西到底是怎麼做的？我也想做一些，家裏的灶台和衣服都等着洗呢。”
很快，村裏的婦女們都跑來找林晚請教。林晚索性在院子裏擺了個小攤子，把制作 “草木灰肥皂” 的步驟寫在紙上，貼在牆上，然後手把手教大家：“第一步，把草木灰用開水沖泡，比例是一斤草木灰加三斤開水，然後靜置一個時辰，讓雜質沉澱；第二步，用粗布過濾掉雜質，得到幹淨的草木灰水；第三步，把豬油或牛油融化，按十比一的比例倒進草木灰水，邊倒邊快速攪拌，直到液體變成乳白色糊狀；第四步，把糊狀液體倒進模具裏，放在陰涼通風處晾幹，兩天後就能用了。要是想讓肥皂帶點香味，還可以在攪拌時加幾片曬幹的艾草或薄荷葉子。”
李二嬸聽得最認真，還特意帶了個小本子，用鉛筆一筆一劃地記着步驟，時不時打斷林晚提問：“林知青，要是沒有豬油，用雞油行不行啊？我家攢了不少雞油，平時都舍不得吃。”
“二嬸，雞油也可以，就是凝固後的肥皂會軟一點，用的時候注意點就行。” 林晚耐心解釋，還特意在本子上補充了 “可替換油脂” 的說明。
村裏的婦女們學得很快，當天就有不少人回家嚐試制作。王大嬸家沒有模具，就用舊飯盒代替，做出來的肥皂方方正正，還笑着說要給林晚送一塊；李大嫂加了薄荷葉子，肥皂晾好後滿院子都是清香，引得鄰居們都來要方子。
沒過幾天，隊部的草木灰就不夠用了。王隊長聽說後，特意安排了幾個男勞力，每天去山上砍枯枝，在村頭的空地上專門燒草木灰，裝在麻袋裏分給各家各戶。張奶奶看着院子裏堆得滿滿的草木灰，笑着對林晚說：“丫頭，你這一個法子，讓全村人都跟着受益，現在家家戶戶的灶台都亮堂堂的，衣服也洗得幹幹淨淨，連村裏的孩子都愛洗手了。”
林晚聽了心裏暖暖的，她沒想到，一個簡單的清潔方法，能給村裏帶來這麼大的變化。更讓她驚喜的是，公社的衛生幹事下來檢查時，看到向陽大隊的衛生條件煥然一新，特意拉着王隊長問原因。王隊長把林晚制作 “草木灰肥皂” 的事一說，衛生幹事立刻來了興趣，還讓林晚現場演示了制作過程。
“這方法太實用了！既不用花錢，又能改善衛生，必須在全公社推廣！” 衛生幹事當場拍板，還讓林晚把制作步驟寫成文字，貼在公社的宣傳欄裏。沒過多久，“草木灰肥皂” 就成了全公社的 “網紅清潔品”，其他村的人還特意來向陽大隊請教，林晚每次都熱情接待，把自己知道的技巧毫無保留地傳授出去。
這天下午，林晚正在院子裏晾曬草藥，王隊長興沖沖地跑過來，手裏拿着一張紅紙：“林知青，好消息！縣裏的報紙報道你了，還誇你是‘知識下鄉的好典範’呢！”
林晚接過紅紙，上面印着 “向陽大隊知青林晚：巧用草木灰，解決清潔難題” 的標題，詳細介紹了她制作 “草木灰肥皂” 的過程和推廣後的成效。看着報紙上的文字，林晚心裏滿是成就感 —— 她沒想到，自己只是想改善生活的一個小舉動，竟然能得到這麼高的認可。
張奶奶湊過來看報紙，雖然不認多少字，但聽到王隊長的講解，也激動得直拍手：“丫頭，你真厲害，都上報紙了！奶奶爲你驕傲！”
林晚笑着把報紙疊好，小心地收進抽屜裏。她知道，這只是開始，接下來，她還要解決村裏的糧食儲存問題 —— 馬上就要進入雨季，要是糧食返潮發黴，之前的努力就白費了，解決溫飽的第一步也會功虧一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