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蟄”之雷的餘波,在遼闊的華夏大地上以不同的方式傳導、共振。當北方的山鷹支隊與八路軍在血火中摸索着合作的邊界,當文先生的視線投向西南的崇山峻嶺,命運的齒輪,已然將另一條潛龍,推向了時代的前台。
滇緬公路,怒江峽谷段。暴雨初歇,山崖上不時滾落碎石,一輛滿載藥品的道奇卡車癱在最險的彎道,機油混着雨水在泥地上蔓延出深色的污跡。
“化油器浮子室卡死,油路堵塞。”林楓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不等司機同意就俯身拆開零件。在衆人驚愕的注視下,他用繡花針般精細的手法調整着黃銅片的角度,每一個動作都精準得令人窒息。
“這小子...”站在一旁的隊長喃喃自語。他看見年輕人拆卸時特意用油布墊着零件,重組時按照嚴格的順序擺放螺絲——這是頂尖機械師才有的習慣。
當引擎重新發出平穩的轟鳴時,林楓正蹲在崖邊清洗工具。隊長走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從今天起,車隊的所有技術檢修都歸你管!我要向上面打報告,不能埋沒了你這樣的人才!”
林楓望着腳下奔騰的怒江,心中涌起難言的悸動。這具身體裏來自未來的知識,終於找到了用武之地。
雲南某處人跡罕至的喀斯特地貌山區,巨大的天然溶洞內,工人們正在安裝簡易的發電設備。文先生站在洞口,看着奧托·弗蘭克博士興奮地指揮着施工。
“博士,這裏的條件雖然簡陋,但足夠隱蔽。”文先生的聲音在溶洞中回蕩,“您需要的稀有礦產,我已經通過三條獨立渠道在東南亞訂購,會經由滇緬公路秘密運進來。”
弗蘭克博士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眼睛閃爍着狂熱的光芒:“文先生,只要給我穩定的電力供應和這些材料,我能在半年內解決‘鐵拳’的穩定性問題!至於‘吹火筒’的能源小型化...可能需要更多時間,但我已經有了思路!”
文先生微微頷首,目光卻投向東方。在他龐大的情報網絡裏,林楓這個突然出現的變量正在快速升值。從滇緬路上的精準維修,到保山運輸站的那些巧妙改裝,這個年輕人的技術背景遠遠超出了一個普通修理工的範疇。
“啓動對林楓的深度評估。”文先生對身後的助手低語,“我要知道他每一個技術決策背後的邏輯。”
華北,冀中平原。夜色如墨,陳啓率領的試驗部隊小組潛伏在一個被日軍“強化治安”的村莊外。他們頭上戴着笨重的“夜眼”裝置,眼前的世界呈現出詭異的綠色。
“一點鍾方向,棗樹林,暗哨一名。”陳啓通過耳麥低聲下達指令。
兩名隊員如同獵豹般悄無聲息地接近,手中的強弩在夜色中閃過寒光。隨着一聲輕微的破空聲,日軍的暗哨應聲倒地。
就在他們準備撤離時,遠處突然傳來了狼狗急促的吠叫聲。
“被發現了!按三號預案撤退!”陳啓果斷下令。
但日軍“特別挺進隊”在隊長龜田的指揮下,如同跗骨之蛆緊追不舍。這些受過特殊訓練的日軍利用軍犬和精準的槍法,死死咬住了試驗部隊的蹤跡。
“隊長!他們的追擊很有章法,不像普通的掃蕩部隊!”隊員在奔跑中急促地報告。
陳啓心中一沉。試驗部隊的裝備雖然先進,但在近距離遭遇戰中數量劣勢明顯。更可怕的是,對方似乎很了解他們的戰術特點。
滇西,保山運輸站。林楓的名聲已經隨着他創造的數個“奇跡”不脛而走。
他利用廢棄炮彈殼改造的燃油預熱器,讓車隊在高原寒冷天氣下的啓動時間縮短了三分之二;他設計的輪胎防滑鏈快速安裝裝置,使車隊在雨季的泥濘路段通行效率提升了一倍;甚至他還改進了卡車的化油器結構,讓燃油消耗降低了百分之十五。
這天,一位途經的遠征軍後勤部李振國上校親自前來考察。他仔細查看了林楓的所有改裝,臉上的驚訝之色越來越濃。
“這些設計思路...很特別。”李上校斟酌着用詞,“你不是簡單地修理,而是在重新設計。告訴我,你是從哪裏學來的這些?”
林楓心中一驚,面上卻保持平靜:“家裏以前開修理廠,我從小就喜歡琢磨這些機器。”
李上校深深看了他一眼,沒有繼續追問,而是話鋒一轉:“留在這裏修車,太浪費你的才華了。跟我去昆明,那裏有全國最大的兵工廠,有最先進的機床設備,甚至...有正在研發新式武器的實驗室!”
他向前一步,聲音壓低卻充滿力量:“國家正值用人之際,前線的將士還在用落後的武器和鬼子拼命。我們需要你這樣的天才,需要你的知識和智慧!”
昆明!兵工廠!
林楓的心猛地跳動起來。那裏,或許就是他真正改變這個時代的舞台。
潛龍在淵,或躍在淵。歷史的洪流在這個夏天變得愈發湍急:
在北方,山鷹支隊在圍剿中艱難周旋;在西南,文先生的“星火”計劃在新的基地扎根生長;在華北,試驗部隊在危機中檢驗着新式裝備的極限;而在滇緬公路上,一個來自未來的靈魂,即將踏上通往核心工業區的道路。
所有的命運軌跡,都在向着一個必然交匯的點高速駛去。而在這一切的背後,日本特務機關已經將一份標着“絕密”的評估報告發出:
“滇緬公路運輸能力持續提升,建議實施‘颶風’行動,切斷這條生命線...”
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地平線上積聚能量。當技術天才遇見戰爭洪流,當未來知識碰撞現實困境,一個全新的抗戰篇章,正在雲南的群山之間緩緩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