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息高原的天空,從未如此猙獰。

塵霾母巢攀爬能量柱的場面,是王海龍此生見過最接近地獄的景象。那東西不像生物,更像是某種惡意的造物——主體由暗灰色的塵埃凝結而成,表面布滿搏動的血管狀結構,每條“血管”裏都流淌着污濁的暗紅光芒。它的形態不斷變化:時而像巨大的多頭蠕蟲,時而像展開的蝠翼,時而像無數觸手糾纏成的肉山。

而它攀爬的方式,讓所有人都感到生理性的不適。母巢表面分泌出粘稠的黑色液體,液體接觸能量柱的瞬間就腐蝕出深深的凹槽,母巢便將這些凹槽作爲支點,用觸手將自己向上拉扯。每一次拉扯,都讓能量柱劇烈震顫,浮島的傾斜角度隨之增加。

“按照這個速度,它會在三小時內抵達浮島邊緣,”白冥通過儀器測算後,臉色難看,“但如果它中途加速,時間可能縮短到兩小時。”

三小時。七十二小時封印時限中的三小時。

王海龍站在神殿大廳的中央,感受着掌心中新獲得的編碼碎片帶來的信息洪流。這塊碎片比之前的任何一塊都完整,它不只是記憶的載體,更像是某種……鑰匙。鑰匙本身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它能開啓什麼。

“覺醒儀式需要多久?”李檬影問,她正在嚐試與神殿殘留的能量系統建立連接。金色的光環在她周身擴展,像有生命的綢緞般輕柔舞動。

“根據碎片信息,基礎覺醒需要四十九分鍾,”王海龍回答,“但前提是不受幹擾。儀式期間,我的意識會暫時脫離身體,進入編碼空間。如果被打斷……”

“你會死,”雲歌接話,她的右眼已經完全閉上,只靠左眼視物,“或者更糟——意識被困在編碼與現實之間的夾縫,成爲永恒的遊魂。”

青嵐已經在大廳入口處布置了三道防線:最外層是能量網,中層是觸發式爆炸晶體,內層是她自己和十二石像組成的肉盾。“我們會守住這裏,”她的聲音平靜得可怕,“只要還有一個人站着,就不會讓任何東西進來。”

蘇婉正在整理醫療設備。她不僅準備了常規的淨化藥劑和愈合繃帶,還從神殿的古代醫療室找到了幾件稀奇古怪的儀器。“這些東西的原理我不完全懂,但能量讀數顯示它們對混沌侵蝕有特效,”她拿起一個碗狀的晶體器具,“比如這個‘淨化穹頂’,能制造小範圍的純淨能量場,暫時隔絕污染。”

白冥則在瘋狂研究神殿的控制系統。他找到了主控制台——一塊巨大的水晶板,表面有流動的符文和不斷變化的幾何圖形。“我能啓動部分防御系統,但需要時間破譯控制語言。另外……”他停頓了一下,“我發現了一些不對勁的數據。”

“什麼數據?”

“神殿的能量消耗,”白冥指着水晶板上的一條曲線,“按照記錄,三百年周期來,神殿的能耗應該逐漸降低,因爲大部分功能都已停擺。但你看這裏——”他放大某個時間段,“五十周期前開始,能耗突然增加了百分之三百,而且波動劇烈,像是有東西在……掙扎。”

王海龍走到控制台前。曲線的確異常,那種波動模式他很熟悉——像危重病人的心電圖,心律紊亂,但仍有求生的搏動。

“神殿本身還活着,”他喃喃道,“它在抵抗。”

就在這時,整個浮島劇烈震動,比之前任何一次都強烈。大廳穹頂上落下灰塵和碎晶,地面傾斜角度又增加了五度。透過穹頂的能量膜,他們看到母巢已經爬到了能量柱的中段,它的觸手正瘋狂地撕扯柱體表面,大塊的混沌結晶剝落,墜向深淵。

“它加速了!”雲歌驚呼,“照這個速度,不用兩小時,一小時就能上來!”

時間更緊迫了。

“開始儀式,”王海龍下定了決心,“現在。”

他走到大廳中央,盤膝坐下。李檬影在他對面坐下,兩人手掌相抵。雲歌坐在他們側面,閉上眼睛,雙重視界全力開啓,爲儀式提供導航。

“青嵐、蘇婉,守好入口。白冥,控制台交給你了,”王海龍最後看了他們一眼,“如果我醒來時變得……不對勁,不要猶豫。”

他沒有說“不對勁”是什麼意思,但所有人都聽懂了。

儀式開始。

王海龍閉上眼睛,調動體內所有編碼能量。掌心碎片融入的地方開始發燙,金色紋路如活物般蔓延,很快覆蓋了他的雙臂、胸膛,最後在額頭匯聚成一個復雜的符號。

李檬影的祭司血脈與之呼應。她的光環擴散開來,形成一個溫暖的能量場,將王海龍包裹。這能量場不是保護,而是錨定——確保他的意識在編碼空間中不會迷失。

雲歌的雙重視界則像一盞探照燈,穿透現實與編碼的邊界,照亮王海龍前行的路徑。

意識脫離了身體。

王海龍感覺自己漂浮在一個無限廣闊的黑暗中。不是虛空,而是充滿信息的黑暗——像站在圖書館的午夜,知道周圍都是書,卻看不見文字。

然後第一道光出現了。

那是碎片中的記憶:風息高原的全盛時期。

他看到天空清澈如洗,數千氣靈如彩虹般飛舞。浮島不是孤零零的一座,而是上百座,以精妙的陣列排列,共同構成一個龐大的氣流調節系統。人類與氣靈和諧共處,祭司們在神殿中吟唱,維持着整個高原的呼吸節律。

他看到雲曦——末代大祭司,年輕時的她。她站在神殿的最高塔頂,雙手高舉,引導着貫穿天地的純淨氣流。她的笑容明亮如陽光,眼中是對這片土地深沉的愛。

然後畫面變了。

混沌侵蝕如瘟疫般蔓延。起初只是天空邊緣的一抹灰色,很快擴散成遮天蔽日的塵霾。氣靈開始變得狂暴,攻擊人類。浮島接連墜落,神殿的尖塔一座接一座崩塌。祭司們用生命構築防線,但只能延緩,無法阻止。

最後是雲曦的選擇。她將所有的祭司之力注入神殿核心,用自己的生命作爲封印,將最嚴重的污染壓制在水晶中。她倒下的那一刻,眼中沒有恐懼,只有遺憾——遺憾不能做得更多。

記憶如潮水般涌過,然後退去。王海龍繼續向前。

黑暗中出現了新的東西:編碼本身。

那不是文字或符號,而是更本質的存在——像是宇宙的源代碼,生命的設計圖。他看到風息高原的編碼結構:無數細小的能量節點通過復雜網絡連接,節點之間傳遞的不是電流,而是“信息流”。這些信息流定義了高原的一切:空氣的成分、氣流的規律、浮島的懸浮、生命的形態……

但編碼正在崩壞。

大量節點變成了灰色,連接斷裂。信息流被扭曲、污染,傳遞的不再是秩序,而是混亂。更可怕的是,崩壞正在向其他界域擴散——通過那些看不見的、連接九大界域的“脈管通道”。

王海龍看到了問題的全貌。

風息高原不是孤立的病變,它是整個系統衰竭的早期症狀。就像現實世界中的呼吸衰竭,最初可能只是肺部的局部問題,但很快就會影響全身供氧,導致多器官功能不全。

要治療,不能只治一處。

這個認知讓王海龍感到沉重的壓力。他原本以爲只要修復一個個界域,系統就會自然恢復。但現在他知道,這就像給一個全身感染的病人只治療其中一個膿腫——可能暫時緩解,但根本問題還在。

他需要更全面的方案。

就在這時,編碼空間中出現了異常。

一個影子。

起初很模糊,像水中的倒影。然後逐漸清晰——那是他自己的輪廓,但全身籠罩在灰色霧氣中。影子向他走來,動作僵硬,如同提線木偶。

“你……”影子開口,聲音是王海龍自己的,但空洞而遙遠,“你在……破壞……平衡……”

“什麼平衡?”王海龍警惕地問。

“生與死……秩序與混沌……進化與停滯……”影子每說一個詞,形態就更清晰一分,“系統……需要……熵增……這是……自然規律……”

“但熵增的終點是死亡。”

“死亡……是……新生……的開始……”影子已經清晰到能看見五官——是王海龍的臉,但眼睛是完全的混沌灰色,“你……在……抗拒……必然……”

王海龍明白了。這不是真正的存在,而是混沌侵蝕在編碼空間中的投影——它已經滲透得如此之深,甚至能模仿他的形態,用他的邏輯來反駁他。

“我不是在抗拒必然,”王海龍回答,“我是在治療疾病。熵增是自然,但過速的熵增是病理。就像衰老是必然,但早衰是疾病。”

影子笑了,那笑容詭異而扭曲。“你……真的……這麼想?還是……只是……害怕……改變?”

它突然加速沖來。

在編碼空間中,戰鬥不是物理的。影子沒有攻擊王海龍的身體,而是直接沖擊他的意識結構,試圖污染他的認知基礎。

王海龍感到劇烈的頭痛,像有什麼東西在強行撕裂他的思維。無數混亂的念頭涌入:也許混沌才是正確的,也許應該讓系統自然死亡,也許他的幹預只會讓一切更糟……

“穩住!”一個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是李檬影。

她的意識通過共鳴連接滲透進來,像溫暖的陽光驅散迷霧。王海龍感到她的存在——堅定、溫柔、充滿生命力的肯定。她不相信混沌,她相信可能。

影子在陽光中尖叫、扭曲、消散。但消散前,它留下一句話:“我們……會……再見面……在更深的……地方……”

危機暫時解除,但王海龍知道,這只是開始。

他繼續向編碼空間深處前進。隨着深入,他看到的景象越來越宏大,也越來越……熟悉。

編碼的結構開始呈現出某種解剖學特征。能量節點如細胞般排列,連接網絡如血管般分支,信息流如神經信號般傳遞。界域之間的脈管通道,越來越像人體內的循環系統。

一個驚人的猜想在王海龍心中成型,但他強迫自己不去細想——現在不是時候,覺醒還未完成。

終於,他到達了核心。

那是一團旋轉的光,由無數細密的金色符文構成。符文不斷重組、變化,每一個變化都對應着系統的一個功能。這就是基礎編碼的源頭,第一次覺醒的目標。

王海龍伸出手,觸碰光團。

瞬間,海量信息如決堤般涌入。

不只是知識,是體驗。他“成爲”了系統的一部分——感受着風息高原的每一次呼吸,感受着律動之都的每一次搏動,感受着其他界域的運轉與衰竭。他感受到了痛苦,那是系統整體的痛苦,是每一個細胞、每一個節點的痛苦。

但與此同時,他也感受到了希望。

系統雖然衰敗,但求生本能依然強烈。就像危重病人,即使意識模糊,身體仍在爲生存而戰。編碼本身在嚐試自我修復,只是力量太微弱,像風中殘燭。

覺醒的過程,就是爲這燭火添加燃料。

王海龍開始吸收光團中的編碼。這不是掠奪,是融合——他將自己的意識結構融入系統的基礎框架,成爲系統的一部分,同時保持個體性。這種微妙的平衡,正是覺醒的關鍵。

過程極其痛苦。

每一段編碼的融合,都像在重組他的DNA。他感到身體在現實中發生着劇烈的變化:細胞在分裂、重組,神經系統在重塑,能量回路在構建。如果不是李檬影的錨定和雲歌的導航,他可能已經在痛苦中迷失。

不知過了多久——在編碼空間中,時間失去了意義——融合完成了。

王海龍睜開眼睛。

他還在神殿大廳中,盤膝坐在原地。李檬影和雲歌依然坐在他對面,兩人都臉色蒼白,額頭布滿汗水,顯然消耗巨大。

但不一樣了。

世界在王海龍眼中變得……透明。

他能看見一切的能量流動。看見青嵐體內的戰鬥能量如熔岩般奔涌,看見蘇婉手中的醫療設備發出診斷性的脈沖,看見白冥面前的控制台上符文如瀑布般流淌,看見十二石像與神殿的能量連接如樹根般深入地面。

他也能看見自己體內的變化。

基礎編碼覺醒百分之六十。身體機能提升百分之兩百。能量感知範圍擴大至三百米。新增能力:能量塑形、編碼解讀、系統感知。

還有……他看到了那條連接他與李檬影的線,現在變得更加粗壯、明亮,像銀河般璀璨。透過這條線,他能清晰感知到她的狀態:疲憊但堅定,擔憂但信任,還有一絲……他從未在她身上感受到的、深沉如海洋的情感。

“你成功了,”李檬影輕聲說,眼淚無聲滑落——不知是喜悅還是後怕。

王海龍想回答,但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咳出的不是血,是金色的光點。光點落地後,變成細小的符文,閃爍幾下後消散。

“編碼融合的副作用,”蘇婉立刻上前檢查,“你的身體在排出無法吸收的殘餘能量。正常現象,但需要監控。”

就在這時,浮島再次劇烈震動。

這次震動伴隨着巨大的撕裂聲。透過穹頂,他們看到母巢已經爬到了能量柱的頂端,它的觸手正瘋狂撕扯浮島邊緣。大片的地面被撕裂、卷起、吞噬。更可怕的是,母巢表面開始分裂出無數小型塵霾怪,如蝗蟲般涌向浮島。

“它上來了!”青嵐已經進入戰鬥狀態,“防線第一層被突破!準備近戰!”

十二石像集體轉身,面向入口。它們眼中藍光大盛,手中的石質武器開始發光——那是古代祭司賦予的祝福力量,對混沌生物有特效。

戰鬥一觸即發。

但王海龍站了起來。他走到大廳邊緣,看向外面肆虐的母巢和塵霾怪群。

“讓我來。”

他的聲音很平靜,但每個人都感到了一種難以形容的威壓——不是氣勢上的,是存在層面上的。仿佛站在那裏的不再只是王海龍,而是某種更古老、更宏大的存在。

王海龍舉起右手。

掌心的金色紋路如活物般蔓延,很快覆蓋了整個手臂。紋路發出的光芒越來越亮,最後化爲實質的光柱,射向天空。

不是攻擊光柱,是信號光柱。

他在用新獲得的能力,向整個風息高原發送信息。

信息的內容很簡單:我是覺醒者,我在此,我需要幫助。

起初什麼也沒發生。

母巢繼續撕裂浮島,塵霾怪群涌入,與石像和青嵐展開激戰。爆炸聲、撕裂聲、能量碰撞聲充斥大廳。

但三十秒後,遠方傳來了回應。

起初是微弱的風聲,然後風聲越來越大,化爲呼嘯。天空中,出現了光點——無數光點,從高原的各個角落升起,向神殿匯聚。

那是氣靈。

不是幾只,是上百只。它們聽到了召喚,從藏身之處飛出,從沉睡中醒來。雖然大多虛弱,雖然有的身上還帶着混沌侵蝕的傷痕,但它們來了。

氣靈群如流星雨般撞向母巢和塵霾怪群。純淨的能量與混沌的能量激烈碰撞,爆發出刺眼的光芒。每一只氣靈的沖擊,都在母巢表面炸出一個坑洞;每一道光束,都能淨化數十只塵霾怪。

母巢發出憤怒的咆哮,它放棄了對浮島的撕扯,轉身迎戰氣靈群。

天空變成了戰場。

王海龍沒有停止。他繼續發送信息,同時開始解析母巢的結構——用系統感知能力。他看到了母巢的核心:不是實體核心,而是一個扭曲的編碼節點,位於它身體的最深處。那個節點曾經是風息高原能量網絡的一部分,但現在已經被混沌徹底污染、扭曲。

要摧毀母巢,必須淨化那個節點。

但節點有保護層——十二層能量屏障,每層都需要不同的淨化頻率。要同時計算十二個頻率並精準輸出,需要的心算能力和能量控制力超出了人類極限。

“李檬影,”王海龍說,“我需要你。”

李檬影走到他身邊,沒有說話,只是握住他的手。共鳴連接建立,兩人的意識再次融合。

這次不是王海龍主導,是協同。李檬影負責計算頻率,王海龍負責能量輸出。十二個頻率在共鳴空間中同時運算,像十二台超級計算機並行工作。

三秒後,頻率破解完成。

王海龍釋放出十二道細微的能量絲,每一道都以特定頻率振動,穿透母巢的防御,直指核心節點。

母巢感覺到了威脅,瘋狂掙扎,但氣靈群將它死死纏住。

能量絲接觸到節點的瞬間,淨化開始。

那不是爆炸或摧毀,而是溫柔的轉化。王海龍沒有強行抹除混沌,而是用編碼能量“說服”節點回歸原本的狀態——就像用正確的記憶覆蓋錯誤的記憶,用健康的細胞替換病變的細胞。

過程很慢,但有效。

母巢表面的暗灰色逐漸褪去,露出內部殘存的、純淨的藍色光芒。它的形態不再猙獰,開始恢復某種……優雅。那些觸手變成飄帶般的光帶,那些血管變成發光的脈絡。

最後,當核心節點完全淨化時,母巢不再是怪物。

它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美麗得令人窒息的氣靈王。

氣靈王展開光翼,發出清越的長鳴。鳴聲中充滿了悲傷、喜悅、解脫和感激。它看向王海龍和李檬影,低頭致意,然後帶領所有氣靈,開始淨化剩餘的塵霾怪。

戰鬥在十分鍾內結束。

天空恢復了清明——雖然不是全盛時期的清澈,但至少不再是污濁的灰色。氣靈們在空中飛舞,像慶祝重生的慶典。

浮島邊緣,母巢——現在是氣靈王——緩緩降落。它沒有實體,身體由純淨的光和氣構成,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它的意識。

**“感謝你們,”** 氣靈王的聲音直接在他們意識中響起,**“讓我從三百年的噩夢中醒來。作爲回報,我會守護風息高原,直到最後一口氣息。”**

“高原還能恢復嗎?”王海龍問。

**“核心污染已清除,但損傷需要時間修復,”** 氣靈王說,**“不過只要有氣靈在,就有希望。我們會重新引導氣流,淨化空氣,讓浮島重新懸浮。但這需要……很長時間。也許要一百個周期,也許更久。”**

有希望就夠了。

氣靈王離開後,浮島暫時穩定下來。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勝利。神殿的封印仍在倒計時,他們必須盡快前往下一個界域。

白冥從控制台前抬頭,臉色異樣:“我破譯了那段異常能耗的數據。你們需要看看這個。”

控制台的水晶板上,顯示出一段影像記錄。

影像中,是神殿內部的畫面,時間標記是四十九周期前。畫面裏,水晶中的雲曦——末代大祭司——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的眼睛不是混沌的灰色,也不是純淨的藍色,而是……金色。

和覺醒後的王海龍眼中一樣的金色。

她對着空無一人的大廳說話,聲音微弱但清晰:“第三十八位……你終於要來了……我等你……等了太久……”

然後她做了個奇怪的動作:用手指在水晶內壁上刻畫。刻畫出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個坐標——指向下一個源初遺跡的位置。

影像結束。

所有人都沉默了。

“她在等王海龍,”雲歌先開口,聲音顫抖,“曾祖母在五十周期前就預見到了他的到來。”

“更準確地說,她預見到了‘第三十八位墜落者’的到來,”白冥補充,“而且她特意留下了坐標。這意味着……”

“這意味着覺醒之路不是偶然,”王海龍接話,“是計劃好的。從第一個墜落者開始,這就是一個跨越三千周期的龐大計劃。而我是第三十八步,是關鍵的一步。”

這個認知讓人毛骨悚然,但也讓人感到一種奇特的安慰——至少他們不是盲目摸索,至少前人留下了路標。

“坐標指向哪裏?”李檬影問。

白冥調整控制台,坐標轉化爲地圖上的一個點。“靜濾之澤。東方,距離這裏……很遠。按照正常速度,需要至少十五個周期才能抵達。”

“但我們沒有十五個周期,”蘇婉指出,“神殿的封印還剩六十九小時,我們必須在時限內返回律動之都,否則混沌爆發會波及整個高原。”

“那就找捷徑,”青嵐說,“古籍中記載,九大界域之間有快速通道,只是大多已損壞。”

雲歌忽然想起什麼:“《氣脈真典》中提到過‘界域之門’。傳說在每個界域的核心神殿中,都有一扇門,可以瞬間通往相鄰界域。但啓動需要特定的鑰匙和大量的能量。”

“鑰匙是什麼?”王海龍問。

雲歌看向他:“覺醒者的編碼印記。”

所有人都看向王海龍掌心那個復雜的金色符號。

“那就找門,”王海龍說,“神殿這麼大,門一定在某個地方。”

他們分頭搜索。一小時後,李檬影在主殿深處的一面牆壁上發現了異常。那面牆上刻着一幅巨大的壁畫,描繪九大界域環繞一個中心點旋轉的景象。當她用手觸摸壁畫中的“靜濾之澤”區域時,牆壁發出了微光。

“這裏!”

王海龍走過來,將手掌按在發光區域。金色符號與牆壁產生共鳴,牆壁開始透明化,露出後面的景象——不是另一個房間,而是一條……通道。通道由流動的光構成,看不到盡頭。

“界域之門,”雲歌確認,“只要走進去,就能抵達靜濾之澤的神殿。但門只能維持很短時間,而且一次只能通過兩人。”

“爲什麼?”

“能量消耗太大,”白冥檢查控制台數據,“門會抽幹神殿最後的儲備能量。通過兩人後,門就會關閉,需要至少十二個周期才能再次開啓。”

這意味着團隊要分裂。

短暫的沉默後,青嵐第一個開口:“王海龍和李檬影先過去。你們是鑰匙和催化劑,必須在一起。我們留下,想辦法穩定神殿,等你們在其他界域取得進展後,再找機會匯合。”

“但你們留在這裏很危險,”李檬影反對,“封印隨時可能崩潰。”

“所以我們會想辦法加固封印,”蘇婉說,“醫療室裏有古代祭司留下的封印技術資料,也許能找到方法。”

白冥點頭:“而且我需要時間研究控制台裏的其他數據。我懷疑這裏還藏着更多秘密——關於墜落者的真相,關於整個計劃的目的。”

雲歌也同意留下:“我的雙重視界對監測混沌變化有幫助。而且……我想多陪陪曾祖母。”

王海龍看着他們,心中涌起復雜的情緒。這些人在不久前還是陌生人,甚至可能成爲敵人。但現在,他們是一個團隊,彼此信任,願意爲共同的目標承擔風險。

“我們會盡快,”他最終說,“在靜濾之澤找到編碼碎片,完成第二次覺醒,然後回來找你們。”

“不要急,”青嵐難得地露出微笑,“穩扎穩打。我們相信你們。”

王海龍和李檬影走向光門。在踏入前,李檬影突然轉身,給了雲歌一個擁抱。“保重,”她輕聲說,“我們會帶希望回來。”

然後兩人踏入光門。

光吞沒了他們。

門後的通道像是時空的隧道,周圍是流動的彩色光流,感覺不到時間和空間。王海龍緊緊握着李檬影的手,兩人的共鳴在通道中變得更加清晰、更加……親密。

“王海龍,”李檬影忽然說,聲音在光流中顯得飄渺,“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條路最終需要犧牲其中一個人,你會怎麼選?”

王海龍沒有立刻回答。他看着光流中映出的兩人的倒影,看着李檬影眼中溫柔而堅定的光芒。

“我會找到第三條路,”他最終說,“無論付出什麼代價。”

“但如果必須選呢?”

“那我選擇讓你活下去,”王海龍看向她,“因爲這個世界需要你的溫柔和堅強,需要你的祭司血脈,需要你……作爲李檬影的存在。”

李檬影的眼眶溼潤了。“但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所以也許……我們都要活下去,一起找到那個不需要犧牲任何人的未來。”

“那就約定好了,”王海龍握緊她的手,“一起活下去,一起找到第三條路。”

光流開始減速,前方出現了出口的亮光。

靜濾之澤,就在眼前。

而等待他們的,將是比風息高原更加詭異、更加危險的挑戰。

因爲在踏出光門的瞬間,王海龍聽到了一個聲音——不是來自外界,而是來自他意識的深處。那是混沌影子的聲音,輕輕地說:

“歡迎來到……我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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