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鍾鼓聲照例響起，沉穩而悠遠，喚醒了沉睡的鹹陽宮。
小高如同往常一樣，準時來到主子的宮室外等候。他輕輕推開宮門，低着頭，準備像往一樣，伺候似乎總是帶着幾分病氣與倦意的公子起身。
然而，當他抬起眼，看到已經自行穿戴整齊、正站在窗邊望着外面晨光的贏子啓時，小高整個人都愣住了，嘴巴微微張開，差點驚呼出聲。
這還是他熟悉的那個公子啓嗎？
依舊是那身略顯樸素的皇子深衣，但穿在他身上，卻不再有以往的鬆垮和無力感，反而襯得身姿挺拔，如雨後青竹，自有風骨。以往蒼白如紙的臉色，此刻竟透出健康的紅潤光澤，仿佛最好的玉石，溫潤生輝。最讓人移不開眼的，是那雙眼睛——清澈、明亮，目光沉靜而深邃，偶爾流轉間，竟似有光華內蘊，讓人不敢直視。
而且，公子周身似乎籠罩着一層難以言喻的氣場。不再是過去那種讓人下意識忽略的“透明”感，也不是驟然得勢者的驕矜，而是一種……溫和中帶着疏離，平靜下蘊藏着力量的感覺。讓人一見之下，便心生敬畏，卻又忍不住想要親近。
“公……公子？”小高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還沒睡醒，“您、您今氣色……真好！”他憋了半天，才說出這麼一句。心中卻是翻江倒海：一夜之間，公子怎會有如此翻天覆地的變化？莫非真是鬼神相助？
贏子啓轉過身，看到小高那副驚疑不定的樣子，微微一笑。他自然明白這變化有多大，這皆是那縷浩然正氣洗經伐髓、由內而外改變氣質的結果。
“或許是昨夜睡得安穩，病氣盡去了。”贏子啓隨意找了個借口，語氣平和，“準備洗漱吧，該去用朝食了。”
“喏！喏！”小高連忙應聲，手腳麻利地去準備溫水。他心中雖仍有萬千疑惑，但主子氣色變好、精神健旺，總是天大的好事。他只當是祖宗顯靈，內心對贏子啓更是多了幾分莫名的崇敬。
去往用膳宮室的路上，遇到的其他宦官宮女，反應也和小高初時類似。他們看到贏子啓，先是習慣性的低頭避讓，但隨即都被他身上那顯著的變化所吸引，忍不住偷偷抬眼打量，目光中充滿了驚訝、好奇，甚至是一絲畏懼。以往那種隱含的輕視和漠然，在今蕩然無存。雖然依舊無人敢上前搭話，但那份無聲的注目禮，已然不同。
贏子啓坦然受之，步伐沉穩，目不斜視。他並不想刻意高調，但氣質的變化是無法隱藏的。這或許會帶來一些不必要的關注，但比起繼續扮演那個病弱怯懦的透明皇子，他更願意以這種逐漸強健、精神內斂的形象出現。這更接近他的本心，也更能減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煩——畢竟，一個看起來不好惹的人，總會少受些欺侮。
朝食時，那幾位年幼的公子公主和他們的保母，也明顯察覺到了贏子啓的不同。孩子們或許說不清哪裏不一樣，但本能地覺得這位平裏幾乎感覺不到的兄長，今天似乎變得……好看了？也更有存在感了？連最調皮的那個，都下意識地坐直了些，不敢像往那樣喧鬧。
贏子啓依舊沉默地用着膳食，但這一次，他不再是因爲孤僻或怯懦，而是源於一種內心的平靜與充實。他細嚼慢咽，體會着食物帶來的能量，同時也在默默運轉呼吸法，引導丹田那縷浩然正氣，繼續溫和地淬煉着身體。
他能感覺到，這洗經伐髓的過程並未結束，仍在持續。那縷正氣如同最精細的工匠，一點點剔除着身體最深處的雜質，疏通着最細微的脈絡，強化着最本源的生機。
用罷朝食，他照例前往藏書閣。
守閣的老博士今似乎精神不錯，正拿着一卷竹簡在窗前校對。當贏子啓邁步走入時，老博士習慣性地抬眼一瞥，隨即，他的目光凝固了。
他那雙看慣了古往今來、世事變遷的渾濁老眼，此刻迸發出一道銳利的光芒，緊緊盯着贏子啓。他手中的竹簡甚至微微顫抖了一下。
老博士並非尋常腐儒，他學識淵博，涉獵百家，尤其對養生、氣功乃至一些古老的方術有所了解。他清晰地感覺到，眼前這位昨還帶着幾分病氣的皇子，今周身竟環繞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氣”！這清氣至純至正，溫潤祥和，絕非尋常鍛煉所能得，更像是古籍中記載的“德充於內，符應於外”，或者是某種極高深養生術大成的表現！
這怎麼可能？一夜之間？老博士心中掀起驚濤駭浪。他活了大半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奇事！這位一向被忽視的公子啓，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贏子啓感受到老博士灼灼的目光，心中了然。他並未回避，而是坦然走上前，對着老博士微微頷首行禮，態度不卑不亢：“博士。”
老博士回過神來，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震驚，緩緩還禮：“公子。”他的語氣，比以往多了幾分難以察覺的鄭重。
贏子啓沒有多言，徑直走向熟悉的書架區域。他知道，這氣質的變化瞞不過真正有見識的人。但這未必是壞事。在這深宮之中，適當的“不凡”，有時反而是另一種形式的“保護色”。
他抽出今想要研讀的竹簡，心思卻飄遠了一些。浩然正氣初成，洗經伐髓只是開始。接下來，該如何運用這股力量？又如何在這大秦的漩渦中，保持本心，一步步實現自己“讀書”、“悟道”、“躺平”的終極理想呢？
陽光透過高窗，灑落在他的身上，仿佛爲他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藏書閣內，書香彌漫，一個悄然蛻變的皇子，開始了新一天的求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