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霍辰東那則措辭強硬、附帶私密照片的“唯一摯愛”聲明,如同一把淬了蜜糖也淬了劇毒的雙刃劍。它在電光火石之間,以無可匹敵的強勢姿態強行扭轉了失控的輿論風向,將林晚星瞬間推上了無數女人羨慕嫉妒、渴望而不可及的頂峰;然而,這極致的光芒與矚目,也無可避免地讓她成爲了更多隱藏在暗處的目光審視、揣測、嫉妒,甚至是仇視的焦點。福兮禍之所伏,這份看似堅不可摧的庇護,帶來的安全感有限,隨之而來的危機感卻陡然倍增。

“林小姐!林小姐請留步!請問您和霍總究竟是什麼時候相識相戀的?可以分享一下你們的愛情故事嗎?”

“有知情人士透露,您是因爲用特殊手段懷上了霍總的孩子,才得霍總不得不對外承認您的身份,對此您作何回應?”

“關於昨天網絡上流傳的那段視頻,以及您與前未婚夫周宇軒先生之間復雜的關系,您難道不想向公衆做一個澄清和解釋嗎?”

林氏集團氣派的旋轉玻璃門外,聞風而動、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鯊魚般的記者們,比前一天數量更多,情緒也更加激動。長槍短炮般的攝像機、錄音設備幾乎要沖破保鏢和公司保安艱難組成的人牆,蠻橫地懟到剛剛從專車上下來的林晚星臉上。嘈雜混亂的提問聲、刺眼的閃光燈,交織成一片令人窒息的喧囂漩渦。

林晚星臉上架着一副遮住了大半張臉的黑色墨鏡,精致的臉龐上看不出任何表情,緊抿的唇線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她在幾名身材魁梧、神情肅穆的保鏢嚴密護衛下,步伐迅疾而篤定地穿過人群,腳下那雙纖細的高跟鞋鞋跟,踩在光潔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清脆而富有節奏的“噠、噠”聲響,仿佛在無聲地宣示着她的冷靜與不可侵犯。

她對於周圍那些如同蒼蠅般嗡嗡作響、充滿惡意與窺探的提問,充耳不聞,完全無視。直到一個異常尖銳、如同淬了毒針般的問題,猛地穿透了所有的嘈雜,清晰地刺入她的耳膜:

“林小姐!周宇軒先生至今下落不明,他的失蹤是否與您和霍總有關?!您是否擔心,他有朝一會回來,對您進行瘋狂的報復?!”

林晚星疾行的腳步,幾不可察地微微頓了一下,連半秒都不到,快得幾乎無人察覺。墨鏡之後,那雙清冷的眼眸驟然銳利如冰錐,寒意凜冽。但她依舊沒有回頭,甚至連一絲遲疑都沒有,身形挺直,徑直走進了需要刷卡才能進入的專用電梯。

“叮——”

電梯門緩緩合上,終於將外面那個充滿了惡意與喧囂的世界徹底隔絕。狹窄而安靜的空間裏,林晚星這才抬手,摘下了臉上的墨鏡,露出底下那雙帶着一絲難以掩飾疲憊的眼眸。她抬手,用指尖輕輕揉按着發脹的太陽。霍辰東那不容置疑的維護,固然在最短時間內解了她的燃眉之急,避免了輿論的進一步失控,但也同樣將她徹底架在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上炙烤。她現在,就像一塊被塗滿了誘人蜜糖的、無比醒目的靶子,無時無刻不在吸引着從四面八方、明處暗處飛來的貪婪、嫉妒與怨恨交織的明槍暗箭。

與此同時,在城市另一個截然相反的維度——某個位於髒亂差的老城區深處、陰暗溼、牆壁斑駁脫落、空氣中常年彌漫着一股劣質煙草和食物腐敗混合黴味的廉價出租屋裏。

周宇軒如同一個失去了靈魂的破敗玩偶,死死地、幾乎要將眼球瞪出眼眶般,盯着手機屏幕上那條由霍氏集團官方發布、此刻已然引爆全網熱議的聲明,以及那張霍辰東偷拍的、充滿了溫情與占有欲的林晚星居家照。

他的眼球因爲極致的憤怒和嫉妒而布滿了猙獰的血絲,面容扭曲得如同從深處爬出來的惡鬼,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腮幫子劇烈地抽搐着。

“唯一摯愛……哈哈哈哈……唯一摯愛!”他神經質地、從喉嚨深處發出一陣嘶啞難聽的低聲狂笑,那笑聲裏充滿了無盡的怨毒與諷刺,“林晚星!你這個不知廉恥的賤人!你憑什麼?!你他媽到底憑什麼能擁有這一切?!”

他原本還算俊朗端正的臉龐,此刻因爲連來的東躲西藏、精神的高度緊張和營養不足而迅速瘦削凹陷下去,下巴上胡子拉碴,油膩的頭發糾纏在一起。身上那套曾經象征着他周家少爺身份的、價值不菲的意大利手工定制西裝,早已不知被丟棄在哪個角落,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從地攤上淘來的、皺巴巴且散發着異味的廉價衣褲。整個人從裏到外,都散發出一種窮途末路、落魄潦倒的瘋狂氣息。

周家徹底破產,父親急怒攻心突發腦溢血至今仍躺在ICU裏昏迷不醒,昔稱兄道弟的“朋友”避之不及,而那些如同附骨之蛆的討債人,更是無所不用其極,威脅、恐嚇、打砸……他已然從雲端跌落,成了只能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躲藏在這種不見天的肮髒角落裏的喪家之犬!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拜林晚星和霍辰東那一對狗男女所賜!

他手指顫抖着,瘋狂地翻看着網絡上那些對林晚星和霍辰東的羨慕祝福、驚嘆贊美,再看看自己此刻這肮髒破敗、朝不保夕的淒慘處境,一股強烈到幾乎要將他整個人都焚燒殆盡的恨意與不甘,如同最濃稠的毒液,瘋狂地腐蝕着他早已千瘡百孔的心髒。

“我不能就這麼算了……我絕對不能就這麼算了!”他猛地發出一聲困獸般的嘶吼,將手中那部屏幕已經布滿裂痕的舊手機,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砸向斑駁的牆壁!手機瞬間四分五裂,碎片迸濺。“林晚星!你把我害得家破人亡,如此淒慘!你也別想好過!你永遠都別想好過!霍辰東……霍辰東你給老子等着!”

他如同瘋魔般,在狹窄得幾乎轉不開身的房間裏來回踱步,膛劇烈起伏,喘着粗重的氣息。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麼,猛地停下腳步,眼中閃過一絲癲狂的光芒。他迅速蹲下身,手腳並用地從那張散發着酸臭味的破舊床板底下,拖出一個沾滿灰塵的、看起來頗爲沉重的破舊背包。

他如同對待什麼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地從背包最內側的夾層裏,掏出了一個用防水油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牛皮紙文件袋。他顫抖着手,解開纏繞的細繩,從裏面取出幾張邊緣已經磨損卷曲、顏色泛黃得厲害的黑白老照片,以及幾份字跡模糊、紙張脆弱得仿佛一碰就會碎掉的陳舊文件。

這是他當初在清水鎮,花費了巨大代價,威利誘、幾乎將那個叫趙老三的地頭蛇到絕境,才最終弄到手的、關於林晚星身世的、在他看來最爲直接的“鐵證”!

其中一張黑白照片上,是一個年輕女子略顯青澀的單人照。她梳着兩條粗黑的麻花辮,穿着那個年代最常見的碎花襯衫,眉眼清秀,雖然照片像素不高,但仔細看去,那眉宇之間的輪廓,與如今的林晚星,竟赫然有着五六分的驚人相似!照片背面,用鋼筆寫着“秀蘭,十八歲留影”幾個娟秀的小字。

而另一份,則是一張明顯是復印件、且殘缺不全的出生醫學證明。在母親姓名欄那裏,清晰地打印着“趙秀蘭”三個字;父親姓名欄則是刺眼的空白;最讓人心驚的是,在嬰兒姓名欄那裏,歪歪扭扭地手寫着三個字——林、晚、星!

雖然這份“證明”上的出生期、接生醫院等信息,與林晚星官方登記的信息存在明顯的矛盾和漏洞,僞造的痕跡相當拙劣。但在已經被仇恨和絕望徹底吞噬、一心只想着瘋狂報復的周宇軒眼裏,這就是足以將林晚星從雲端徹底打入的、最致命也最有效的武器!

“霍辰東!你不是把她當成眼珠子一樣寶貝着嗎?你不是宣稱她是你的‘唯一摯愛’嗎?”周宇軒死死攥着這幾張輕飄飄卻又重逾千鈞的紙片,臉上露出了如同厲鬼般猙獰而快意的扭曲笑容,對着空無一人的牆壁低聲嘶吼,“我就要讓你親眼看看!讓你和全世界都看清楚!你捧在手心裏、放在心尖上的,到底是個什麼來歷不明、血脈卑賤的野種!我看你到時候,還會不會要她!哈哈哈哈!”

臨近中午,陽光勉強透過百葉窗的縫隙,在辦公室光潔的地板上投下幾道細長的光斑。林晚星剛結束一個簡短的內部會議,正準備動身去赴一個重要的商務午餐,桌上的內線電話卻突兀地響了起來。

她按下接聽鍵,前台接待小姐的聲音傳來,帶着明顯的爲難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林顧問,樓下……樓下接待區有一位周宇軒先生,他沒有預約,但……但他情緒非常激動,堅持要立刻見您,說……說是有關系到您身世的、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須當面和您談……”

林晚星握着話筒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一下,眼神瞬間冷了下去,如同結了一層寒冰。果然來了!她早就預料到,如同附骨之蛆的周宇軒和隱藏在更暗處的蘇雨晴,是絕不可能放過利用她身世這個敏感問題來做文章的。只是沒想到,周宇軒會如此迫不及待,如此狗急跳牆,竟然敢直接找到公司來!

她微微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無波,甚至帶着一絲冰冷的嘲諷:“讓他上來吧。直接帶他到我的辦公室。”

她倒要親自看看,這條已經被到絕路的瘋狗,臨死反撲之前,還能玩出什麼令人作嘔的花樣。

幾分鍾後,辦公室厚重的大門被人從外面有些粗魯地推開。周宇軒走了進來。他顯然在上來之前,刻意地“收拾”過自己——換上了一身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看起來還算體面但明顯不合身、且袖口已經洗得有些發白的舊西裝,臉上的胡茬刮淨了,頭發也用水勉強梳理過。他努力地想在自己臉上堆砌起往那種溫柔深情的、令人作嘔的虛僞笑容,然而,那雙深陷的眼窩裏藏不住的陰鷙、怨毒,以及整個人的落魄憔悴氣息,卻讓他的笑容顯得無比僵硬、虛假,甚至帶着幾分滑稽的可悲。

“晚星……”他開口,聲音刻意放得低沉而柔和,試圖喚醒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

“周先生,”林晚星依舊安穩地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後,甚至連起身的意思都沒有,她抬起眼眸,目光平靜得像是在看一個從未見過的、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語氣疏離而冰冷,“請稱呼我的職務,林顧問。或者,保持基本的禮貌,稱呼我林小姐。”

周宇軒臉上那勉強維持的笑容,瞬間僵硬、凝固,如同龜裂的牆面。眼底深處一絲壓抑不住的怒意飛速掠過,但很快又被他強行按捺下去。他非但沒有退縮,反而大步走上前,雙手“嘭”地一聲重重撐在光滑的辦公桌面上,身體極具壓迫感地向前傾,試圖營造一種掌控局面的姿態,語氣也變得更加“深情”和“痛心疾首”:

“晚星,我知道……我知道你現在心裏一定很恨我。是,我承認,我以前是!我是被蘇雨晴那個賤人蒙蔽了雙眼,被她蠱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傷害你的事情!但我可以向天發誓,我心裏真正愛着的人,從始至終,都只有你一個!我現在徹底看清了,也後悔莫及!我們忘記過去那些不愉快,重新開始,好不好?我一定會用我的餘生來彌補你,加倍對你好!”

林晚星幾乎要爲他這拙劣到令人發指的表演“喝彩”鼓掌了。她微微向後,靠進柔軟的真皮椅背,優雅地拉開了與他的距離,唇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飾的、充滿了嘲諷的冰冷弧度:“周宇軒,是我今天起床的方式不對出現了幻聽,還是你嗑藥嗑多了神志不清?是你自己瘋了,還是你覺得,我林晚星看起來像個任你糊弄的傻子?”

“我是認真的!我對天發誓!”周宇軒仿佛沒有聽到她的嘲諷,語氣變得更加急切,甚至帶上了一絲自我感動的哽咽,“霍辰東!霍辰東他本不是真的愛你!他那種高高在上、冷酷無情的男人,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女人付出真心?他不過是看中了你林家的背景和資源,或者……或者是你身上有什麼他暫時覺得可以利用的價值!等他玩膩了,利用完了,你就會像一塊用舊的抹布,像垃圾一樣被他毫不留情地丟掉!只有我!只有我周宇軒才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男人!”

“哦?”林晚星好整以暇地微微挑眉,語氣裏的玩味和譏諷幾乎要溢出來,“你的這份驚天動地的‘真愛’,具體表現形式,就是聯合你的‘好妹妹’蘇雨晴,處心積慮地侵吞我們林家的財產,就是在我車的刹車上動手腳,想要制造一場‘意外’車禍置我於死地?周宇軒,你這愛人的方式,可真是別致又致命啊。”

周宇軒的臉色驟然一變,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貓,急忙慌亂地辯解:“那都是蘇雨晴!全都是她慫恿我、迫我做的!我是被她騙了!晚星,你一定要相信我!只要我們和好,我可以幫你一起對付霍辰東!我可以把周家……不!我可以把我所擁有的一切,我這條命都給你!”

“你的一切?”林晚星像是聽到了什麼極其可笑的笑話,終於輕笑出聲,那笑聲清脆,卻冰冷刺骨。她的目光如同最精準的掃描儀,帶着毫不掩飾的輕蔑,緩緩掃過他身上那件洗得發白、袖口甚至有些起球的舊西裝,“是指你現在這一身的巨額債務,和那些如同附骨之疽的追債人?還是指你這……無處安放的、令人嘆爲觀止的迷之自信?”

她那眼神,輕蔑得如同在看待腳底下不小心踩到的、肮髒粘稠的污泥,徹底、脆地碾碎了周宇軒最後一絲僞裝和理智。

“林晚星!”他猛地直起身,僞裝的深情面具在這一刻徹底土崩瓦解,碎裂成齏粉,露出了底下那張因爲極致憤怒和怨恨而徹底扭曲猙獰的真實面孔!他像一頭被到絕境的野獸,雙眼赤紅,指着林晚星的鼻子,嘶聲怒吼:“你別他媽給臉不要臉!你以爲你攀上了霍辰東那個瘋子,就真的可以高枕無憂、一輩子榮華富貴了嗎?我告訴你,做夢!”

他喘着粗氣,口劇烈起伏,聲音因爲激動而變得尖利刺耳:“我手裏捏着你的把柄!足以讓你身敗名裂、讓林家顏面掃地、讓霍辰東把你當成肮髒的垃圾一樣迫不及待甩掉的致命把柄!”

他終於撕下了所有僞裝,圖窮匕見。

林晚星心中冷笑連連,面上卻適時地、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了一絲符合他預期的“驚疑”和“慌亂”,甚至連聲音都帶上了一絲幾不可查的微顫:“你……你在這裏胡說八道些什麼?我有什麼把柄能落在你手裏?”

看到她這副“強裝鎮定”卻又“難掩驚慌”的模樣,周宇軒心中瞬間被一股扭曲的快意和得意填滿,以爲自己終於精準地拿捏住了她的七寸命脈。他壓低聲音,湊近一些,語氣帶着一種惡毒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威脅:

“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林晚星心裏比誰都清楚!清水鎮……趙秀蘭……還需要我把這個名字,和那些見不得光的往事,說得更明白、更清楚一點嗎?”

他如同最耐心的獵人,仔細觀察着林晚星臉上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看着她那“驟然”變得有些蒼白的臉色,心中更是大定,繼續用那種勝券在握的、充滿了報復的語氣說道:

“你本就不是林正宏和秦婉茹的親生女兒!你那個看起來高貴優雅的好媽媽秦婉茹,不過是個替你那個短命鬼親媽趙秀蘭養孩子的可憐蟲罷了!你林晚星,骨子裏流着的,本就是來路不明、卑賤肮髒的血!你就是一個冒牌貨!一個野種!”

他越說越興奮,唾沫星子幾乎要噴到林晚星臉上,仿佛已經看到了她跪在自己腳下痛哭流涕、搖尾乞憐的淒慘模樣。

“這件事一旦曝光出去,你猜猜,林正宏和秦婉茹那兩個老東西,還會不會把你當成心肝寶貝一樣疼愛?你猜猜,那個有嚴重潔癖、眼裏容不得沙子的霍辰東,還會不會要一個身份不明、血脈存疑、可能帶着底層卑賤基因的女人做他的霍太太?!你所有的榮華富貴,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會在瞬間化爲泡影!你會變得比我還不如!你會成爲全城最大的笑話!”

林晚星放在辦公桌下的手,無聲地緊緊攥成了拳頭,修剪整齊的指甲因爲用力而深深地掐入了柔軟的掌心,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盡管她早已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這如此惡毒、如此直白、試圖從本上否定她全部存在的詛咒和威脅,心口還是像被無數細密的冰針狠狠扎入,傳來一陣陣尖銳而冰冷的痛楚。她強行壓下腔裏翻江倒海般的驚濤駭浪與屈辱,臉上依舊維持着那恰到好處的、混合着“驚慌”、“憤怒”與“強自鎮定”的復雜表情。

“你……你血口噴人!你本沒有證據!”她的聲音帶着一絲“氣急敗壞”的顫抖。

“證據?”周宇軒嗤笑一聲,臉上露出了勝利者般得意洋洋的笑容,慢條斯理地從懷裏掏出那個被他視若珍寶的牛皮紙文件袋,在她面前得意地晃了晃,仿佛那是什麼無價的權杖,“這就是證據!雖然還不夠完美,有些細節需要完善,但用來引爆輿論,用來讓霍辰東心裏種下一永遠拔不掉的刺,已經綽綽有餘了!你說,如果我把這些東西,匿名寄給全城所有的媒體雜志,或者……更直接一點,派人送到霍辰東那張寬大的辦公桌上,他會是什麼反應?你們那看似牢不可破的婚約,還能維持多久?”

他再次近一步,身體幾乎要隔着桌子貼上來,語氣充滿了大仇得報的、扭曲的:“林晚星!現在,擺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

他伸出兩手指,仿佛在宣判她的命運:

“第一條,乖乖地回到我身邊,幫助我東山再起,利用你林家和霍辰東的資源,幫我擺平所有的債務和麻煩!我們對外還可以扮演一對‘歷經磨難、破鏡重圓’的恩愛夫妻!以前的事情,我可以既往不咎!”

“第二條,”他的眼神驟然變得無比陰狠毒辣,“我就立刻把這些‘證據’公之於衆!讓你,讓你那對假仁假義的養父母,還有你那個高高在上的霍總未婚夫,一起身敗名裂,成爲全城上下茶餘飯後最大的笑柄!你自己選!”

偌大的辦公室裏,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周宇軒因爲激動和期待而變得粗重急促的喘息聲,在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刺耳。

林晚星靜靜地坐在那裏,抬起眼眸,平靜無波地看着他臉上那副志在必得、仿佛已經掌控了一切的猙獰表情,看了足足有一分鍾之久。就在周宇軒以爲她已經被這“致命”的威脅徹底擊垮,心理防線即將崩潰,馬上就要屈服於他之時——

她忽然,輕輕地笑了。

那笑容起初很淡,隨即如同水面漾開的漣漪,逐漸擴大。那笑容裏,沒有絲毫的溫度,只有無盡的、仿佛在看一個滑稽小醜般的嘲諷,以及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的憐憫。

“周宇軒,”她緩緩地、優雅地從椅子上站起身,與他對視,此刻,她的眼神裏再也沒有了絲毫先前僞裝出的慌亂與驚疑,只剩下一種居高臨下的、如同女王俯瞰螻蟻般的漠然與冰冷,“你知道嗎?你這個人,最大的悲劇,並不僅僅在於你的貪婪和惡毒,而在於你永遠都認不清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也永遠……看不懂你面前的對手。”

她不再看他那瞬間變得錯愕而僵硬的臉,伸出纖長的手指,從容不迫地按下了辦公桌上那個一直處於連通狀態的內線電話快捷鍵,對着話筒,只清晰地吐出了三個字:

“進來吧。”

辦公室厚重的大門應聲而開。兩名穿着筆挺制服、神情嚴肅冷峻的警察,帶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氣場,邁着沉穩的步伐走了進來。他們的身後,跟着的是林氏集團安保部那位身材魁梧、面無表情的主管。

“周宇軒先生,”爲首的警察亮出證件,聲音沉穩而有力,帶着法律的威嚴,“我們現在正式通知你,你涉嫌多項罪名,包括但不限於商業間諜罪、職務侵占罪,以及誹謗他人、嚴重侵害他人名譽權。現在,請你立刻跟我們回局裏,接受調查。”

周宇軒臉上那副得意洋洋、勝券在握的表情,在聽到“警察”二字和那一連串罪名的瞬間,徹底凝固、碎裂,化爲全然的、難以置信的錯愕和巨大的驚恐!他像是被人兜頭澆下了一桶冰水,渾身猛地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你……你們什麼?!你們憑什麼抓我?!我沒有犯罪!我是被冤枉的!”他反應過來,如同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尖叫起來,猛地扭頭,用一雙充滿了血絲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住林晚星,嘶聲力竭地吼道:“林晚星!是你!是你這個毒婦陷害我!你設計我!!”

他情緒徹底失控,如同瘋狗般猛地想要撲向辦公桌後的林晚星,試圖做最後的掙扎。然而,他剛有所動作,就被站在他身旁、早有準備的公司保安主管和兩名身手矯健的警察迅速而有力地反剪雙臂,死死地按在了冰冷的辦公桌面上!動彈不得!

林晚星邁着從容的步伐,繞過寬大的辦公桌,走到被死死按住、如同砧板上待宰魚肉的周宇軒面前。她微微俯下身,看着他因爲極致的憤怒、恐懼和不甘而扭曲漲紅的側臉,用只有他們兩人能聽到的、冰冷得如同西伯利亞寒風的聲音,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說道:

“你以爲,我會毫無準備、像個傻子一樣,放任你這條瘋狗闖進我的地盤,對着我狂吠,甚至讓你有機會威脅到我?從你踏進林氏集團大樓,走進這間辦公室的那一刻起,你所說的每一個字,你所發出的每一個音節,都已經被最高清晰的錄音設備,完整地記錄了下來。至於你手裏那些精心僞造、以爲能置我於死地的所謂‘證據’……”

她輕蔑地瞥了一眼被他即使被按住,也依舊死死攥在手裏、已經皺巴巴的牛皮紙袋,語氣帶着一絲憐憫的嘲諷:“留着你的力氣,去跟法官和檢察官慢慢解釋吧。順便,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找的那個清水鎮的趙老三,在他‘意外’落水身亡之前,警方已經通過其他渠道,掌握了他與你之間進行肮髒交易的部分線索和口供。關於你指使他僞造文件、試圖誹謗我的案子,警方……已經正式立案偵查了。”

周宇軒如同被一道九天驚雷當頭劈中,整個人猛地一僵,隨即像是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骨頭和力氣,徹底癱軟下去,面如死灰,眼神空洞,嘴裏只剩下無意識的、絕望的喃喃:“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怎麼會這樣……”

他被兩名警察一左一右,從地上架了起來,戴上了冰冷的手銬,如同拖一條死狗般,狼狽不堪地拖出了這間象征着權力與地位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大門再次緩緩合上,將所有的喧囂、掙扎與不堪,都隔絕在了門外。室內,重新恢復了一片死寂。

林晚星獨自一人,緩步走到那面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繁華依舊、車水馬龍的城市景象。她靜靜地站在那裏,目光平靜地俯視着樓下,看着那輛閃爍着紅藍警燈的警車,以及周宇軒如同喪家之犬般被粗暴塞進車裏的背影。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大仇得報的喜悅和快意,只有一片如同深潭古井般、冰封千裏的冷然與平靜。

解決掉一個已經徹底瘋狂、明面上的周宇軒,充其量只是拔除了一顆看得見的、化膿的毒瘡。然而,那個如同幽靈般依舊隱藏在更深處、更暗處的蘇雨晴,至今下落不明,威脅仍在。而那個關乎她自身源、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般懸在頭頂的身世謎團,非但沒有因爲周宇軒的落網而消散,反而因爲他的這番瘋狂舉動,變得更加撲朔迷離,也更加沉重地壓在了她的心頭。

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機,屏幕還亮着,上面有一條剛剛收到的、來自【霍辰東】的、言簡意賅到極點的信息:

【處理淨了?】

她纖細的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輕輕敲擊,回復了同樣簡短的一個字:

【嗯。】

幾乎就在她按下發送鍵的同一瞬間——

在林氏集團大樓對面街角,一輛毫不起眼的、貼着深色車窗膜的黑色轎車裏,一個戴着壓低帽檐的鴨舌帽、幾乎將整張臉都隱藏在陰影裏的男人,動作利落地收起了架在車窗邊的長焦相機。他對着隱藏在衣領下的微型耳麥,用一種幾乎沒有起伏的語調低聲匯報道:

“目標A已確認,周宇軒被警方帶走。目標B林晚星目前仍在辦公室內,情緒穩定。下一步指令,是否接觸目標C蘇雨晴?”

耳麥那頭,傳來一個經過特殊電子設備處理、完全分辨不出男女也聽不出任何年齡特征的、冰冷而詭異的電子合成音:

“暫時按兵不動。讓她再像陰溝裏的老鼠一樣,多躲藏一會兒。真正的好戲……才剛剛拉開序幕。”

黑色轎車悄無聲息地啓動,如同一條滑入深水的魚,迅速而靈巧地匯入了街道上川流不息的車河之中,轉瞬之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辦公室內,正站在落地窗前的林晚星,毫無預兆地,心髒猛地悸動了一下,一股莫名而強烈的寒意毫無緣由地順着她的脊椎急速竄升,讓她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

她微微蹙起秀美的眉頭,下意識地環顧了一下這間寬敞、奢華卻空蕩蕩的辦公室。明明只有她一個人,門窗緊閉,安保系統正常運行。

可是……爲什麼她會有一種如此清晰、如此強烈的被窺視感?

仿佛有一雙隱藏在更深、更暗處的、冰冷而充滿惡意的眼睛,正穿透這鋼筋水泥的叢林,如同鎖定獵物般,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住了她。

周宇軒是倒了,是被拔除了。

但林晚星心中那危險的弦,卻繃得更緊了。

她清晰地感覺到,一個更加龐大、更加隱秘、也更加危險的真正危機,其猙獰的輪廓,似乎才剛剛從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緩緩地浮現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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