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山在夜色中如同匍匐的巨獸。
李長風悄無聲息地摸到山腳，抬頭望去，山上燈火稀疏，偶爾能看到巡邏的黑衣人身影。顯然，左護法之死讓黑蓮教加強了戒備。
但這也印證了令東來的判斷——黑蓮教主和柳長風不會想到，李長風敢在這個時候潛入他們的老巢。
李長風展開地圖。令東來標注的洞府入口在山腹深處，需要通過一條隱秘的水道。入口位於黑風山西側的一處瀑布後面，極其隱蔽。
他繞到西側，果然看到一條瀑布從百丈高的懸崖上飛瀉而下，水聲轟鳴，霧氣彌漫。按照地圖指示，他潛入瀑布下的深潭，在水底摸索片刻，找到一個洞口。
洞口被水草覆蓋，僅容一人通過。李長風深吸一口氣，潛入水中，遊入洞口。
水道很長，漆黑一片。遊了約莫一炷香時間，前方出現亮光。李長風浮出水面，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巨大的山洞中。
山洞高約十丈，寬數十丈，洞壁上鑲嵌着無數發光的晶石，將洞內照得如同白晝。洞中央有一座石台，石台上着一柄鏽跡斑斑的鐵劍。
四周散落着幾十具骸骨，有的保持着盤膝打坐的姿勢，有的則倒在石階上，顯然都是在修煉中死去的。
這裏就是劍冢？
李長風踏上石台，剛靠近那柄鐵劍，就感覺一股凌厲的劍意撲面而來。
“後輩，報上名來。”
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洞中回蕩，不知來自何處。
“晚輩李長風，拜見前輩。”李長風恭敬道。
“李長風……你是劍閣弟子？”
“晚輩是劍聖令東來的記名弟子。”
“令東來那小子都收徒了？”聲音中帶着一絲驚訝，“時間過得真快啊。好吧，既然是劍閣傳人，有資格接受試煉。你準備好接受三道考驗了嗎？”
“準備好了。”
“第一道考驗，劍心。”聲音道，“回答我三個問題。”
“前輩請講。”
“第一，你爲何習劍？”
李長風沉吟片刻：“爲守護。守護鏢局，守護親人，守護心中的道義。”
“第二，若習劍需舍棄一切，你可願意？”
“不願。”李長風搖頭，“劍是工具，人是本。若習劍需舍棄一切，那習劍的意義何在？”
“第三，”聲音頓了頓，“若有一，你手中之劍要指向無辜之人，你當如何？”
李長風毫不猶豫：“劍在我手，由我掌控。若有人我傷害無辜，我寧可折斷此劍。”
洞中沉默良久。
“好一個‘劍在我手’。”聲音中帶着贊許，“你不被劍所控，而是以心御劍，這才是真正的劍心。第一道考驗，通過。”
話音剛落，石台上的鐵劍突然震動，一道劍光射出，沒入李長風眉心。
李長風只覺得腦中一痛，無數劍法招式涌入腦海。這些招式看似簡單，卻蘊含着至理，正是劍道基礎。
“這是歷代劍閣前輩的劍法感悟，好好體會。”聲音道，“現在，第二道考驗，劍意。”
洞中突然出現數十道劍影，每一道劍影都散發着不同的劍意——有凌厲的，有柔和的，有霸道的，有陰柔的。
“選擇一道劍意，領悟它，融合它。”
李長風閉上眼睛，用心感受這些劍意。青蓮劍訣的劍意是清冷孤高，如蓮花出淤泥而不染。但這些劍意中，沒有一道與青蓮劍意相似。
他該選擇哪一道？
突然，一道微弱的劍意引起了他的注意。那道劍意很特別，既有守護的堅定，又有進取的銳利，還有一種……不屈的意志。
就是它了！
李長風伸手握住那道劍意。瞬間，他感覺自己置身於一個古戰場，一位白衣劍客正與無數敵人廝。劍客的劍法並不華麗，但每一劍都精準致命，每一劍都蘊含着守後城池的決心。
“我名‘守城’，一生守一城，一劍護萬民。”劍客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我的劍意，名爲‘守護’。你可願繼承？”
“晚輩願意！”
劍意融入體內，與青蓮劍意相互交融。李長風感覺到，自己的劍道理解又深了一層。青蓮劍意孤高，守護劍意堅定，兩者結合，讓他的劍意更加圓滿。
“第二道考驗，通過。”聲音道，“現在，第三道考驗，劍道。”
洞中突然出現一道人影，看不清面容，但氣息強大，至少是宗師級高手。
“擊敗我，或者，在我手下支撐一炷香時間。”
人影話音剛落，一劍刺來。這一劍看似平平無奇，但快如閃電，蘊含着一種“無招勝有招”的意境。
李長風不敢大意，青蓮劍出鞘，青蓮劍訣全力施展。
“青蓮初現！”
劍光碰撞，李長風倒退三步，虎口發麻。好強的實力！
人影不給他喘息的機會，又是一劍刺來。這一劍更加精妙，仿佛鎖定了他的所有退路。
李長風施展青蓮步法，險之又險地躲過，同時反手一劍。
“蓮葉田田！”
防守劍法展開，將自己護得嚴嚴實實。但人影的劍法太過精妙，總能找到破綻，得他連連後退。
這樣下去不行。
李長風深吸一口氣，將剛剛領悟的守護劍意融入劍法。
“青蓮劍訣第十式——青蓮守護！”
劍光化作一朵巨大的青色蓮花，將他護在其中。人影的劍刺在蓮花上，竟然無法穿透！
“哦？有點意思。”人影聲音中帶着驚訝，“但還不夠。”
他突然變招，劍法變得狂暴無比，每一劍都帶着開山裂石之威。
“破！”
青色蓮花劇烈顫抖，出現無數裂紋。李長風咬牙堅持，將全部真氣注入青蓮劍。
“我不能輸！威遠鏢局需要我，婉兒需要我，師父還在等我回去！”
強烈的信念支撐着他，青蓮劍發出清越的劍鳴，劍身上的蓮花紋路亮起刺目的光芒。
“青蓮劍訣第十二式——青蓮化神！”
這一式，他在遺跡中強行施展過，導致基受損。但現在，有了守護劍意的加持，有了劍聖心法的輔助，他竟然能勉強施展出來！
劍光化作一尊青色神人，手持巨劍，斬向人影。
人影臉色一變，舉劍格擋。
“轟！”
氣浪翻滾，人影倒退十步，身形虛幻了許多。
“好！好一個青蓮化神！”人影贊道，“雖然還不純熟，但已經初具神韻。第三道考驗，通過。”
人影消散，洞中恢復平靜。
李長風半跪在地，大口喘氣。剛才那一擊，耗盡了他全部真氣，但值得。
“三道考驗，全部通過。”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你有資格獲得劍冢傳承。”
石台上的鐵劍突然飛起，落入李長風手中。與此同時，洞壁上的晶石全部亮起，無數劍光射向鐵劍，融入其中。
鐵劍表面的鏽跡紛紛脫落，露出真容——那是一柄通體銀白的長劍，劍身刻着“守城”二字。
“此劍名‘守城’，乃我生前佩劍。”聲音道，“我將畢生劍道感悟封於劍中，你可慢慢體會。另外，洞中這些骸骨，都是歷代前來試煉的劍修。他們雖然失敗了，但留下了自己的劍意。你可在此閉關三，吸收這些劍意，提升修爲。”
“多謝前輩！”李長風鄭重行禮。
“去吧，劍閣的未來，靠你們這些年輕人了。”
聲音消散，洞中只剩下李長風一人。
他盤膝坐下，手握守城劍，開始吸收洞中的劍意。
一道道劍意涌入體內，與青蓮劍意、守護劍意相互交融。他的修爲在飛速提升，暗勁中期，暗勁後期，暗勁巔峰！
三天時間，轉眼即逝。
第三天清晨，李長風睜開眼睛，眼中閃過一道凌厲的劍芒。
暗勁巔峰！距離宗師只差一步！
而且，他對劍道的理解，達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青蓮劍訣已經練至大成，守城劍法也領悟了三成，再加上劍聖心法，他的實力比三天前強了數倍！
是時候回去了。
李長風起身，對着石台深深一拜，然後轉身離開。
當他浮出深潭，回到瀑布下時，天色已經大亮。
剛上岸，就聽到遠處傳來打鬥聲和喊聲。
不好！鏢局出事了！
李長風臉色一變，施展輕功，向鏢局方向疾馳。
威遠鏢局。
此刻正陷入苦戰。
柳長風帶着數十個黑衣人，正在攻打鏢局。陳四海和趙鐵山帶着鏢師們苦苦支撐，但實力差距太大，已經死傷過半。
周大山重傷未愈，勉強出戰，被柳長風一掌擊飛，撞在牆上，吐血不止。
“周老！”陳四海目眥欲裂。
柳長風冷笑：“李長風呢？讓他滾出來！否則，今威遠鏢局，雞犬不留！”
“柳長風，你休想！”趙鐵山怒吼，揮刀沖向柳長風。
“螻蟻撼樹。”柳長風隨手一掌，將趙鐵山拍飛。
“柳長風，你找我？”
一個冰冷的聲音突然響起。
衆人轉頭望去，只見李長風站在鏢局屋頂，手持守城劍，白衣如雪，眼神如冰。
“少鏢頭！”
“長風哥哥！”
衆人驚喜。
柳長風眼睛一眯：“李長風，你終於來了。交出青蓮劍和劍訣，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就憑你？”李長風縱身躍下，落在院中，“柳長風，今天，我要爲祖父和父親報仇！”
“報仇？”柳長風大笑，“就憑你暗勁巔峰的修爲？李長風，你以爲突破到暗勁巔峰，就能與我一戰？天真！”
他一步踏出，大宗師的氣勢爆發，壓得所有人都喘不過氣。
但李長風面不改色，守城劍出鞘，劍意沖天。
“那便試試！”
兩人同時出手。
柳長風一掌拍出，掌風如黑龍，咆哮着沖向李長風。這一掌蘊含了大宗師的全力，威力恐怖絕倫。
但李長風不閃不避，守城劍輕輕一揮。
“守城劍法第一式——固若金湯！”
劍光化作一道城牆，將黑龍掌風擋住。城牆劇烈震動，但終究沒有破碎。
“什麼？！”柳長風大驚。他這一掌，就是宗師也難以抵擋，李長風一個暗勁巔峰，竟然擋住了？
“守城劍法第二式——反擊！”
劍光突然從城牆中射出，如萬箭齊發，射向柳長風。
柳長風連忙閃躲，但還是被幾道劍光劃傷，鮮血淋漓。
“好！好劍法！”柳長風不怒反笑，“李長風，你果然是個天才。但今天，你必須死！”
他雙手結印，身後浮現出一朵巨大的黑色蓮花。
“黑蓮秘法——滅世黑蓮！”
黑色蓮花緩緩旋轉，散發出毀滅一切的氣息。這是柳長風的絕招，他曾用這一招，擊過三位宗師！
李長風面色凝重。他知道，這一招，不能硬接。
但他沒有退路。身後是鏢局的兄弟，是婉兒，是他要守護的一切。
他閉上眼睛，將全部劍意注入守城劍。
青蓮劍意，守護劍意，還有洞中吸收的無數劍意，在這一刻，全部融合！
守城劍發出震耳欲聾的劍鳴，劍身上的“守城”二字亮起刺目的光芒。
“守城劍法第三式——萬劍歸宗！”
無數劍光從守城劍中射出，在空中匯聚成一柄巨大的光劍。光劍帶着守護一切的決心，斬向黑色蓮花。
劍與蓮相撞。
沒有聲音，沒有氣浪。
只有光與暗的對抗。
時間仿佛靜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這場決定命運的對決。
終於，黑色蓮花出現裂紋，然後，轟然破碎！
光劍去勢不減，斬向柳長風。
柳長風臉色大變，想要閃躲，但已經晚了。光劍斬在他的口，將他劈飛出去，撞塌了鏢局的大門。
煙塵散去，柳長風躺在地上，口一道深可見骨的劍傷，鮮血染紅了地面。
他掙扎着想要站起來，但李長風已經來到他面前，守城劍抵在他的咽喉。
“柳長風，你輸了。”
“咳咳……”柳長風咳出幾口鮮血，眼中滿是不甘，“爲什麼……爲什麼我會輸……”
“因爲你心中只有仇恨和貪婪。”李長風冷冷道，“而我，有要守護的東西。這就是你敗的原因。”
柳長風突然笑了：“李長風，你贏了。但黑蓮教不會放過你，教主不會放過你。你等着，你的下場，會比我更慘……”
話音未落，他頭一歪，氣絕身亡。
黑蓮教右護法，大宗師柳長風，死！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
但李長風知道，柳長風說得對。黑蓮教主還在，這場戰鬥，遠未結束。
“少鏢頭，你沒事吧？”陳四海上前問道。
“沒事。”李長風搖頭，“傷亡如何？”
“死了十二個兄弟，傷了二十多個。”陳四海聲音低沉。
李長風握緊拳頭。這筆賬，他要跟黑蓮教算清楚！
“收拾戰場，厚葬死去的兄弟。受傷的，全力救治。”
“是！”
這時，蘇婉跑過來，眼中含淚：“長風哥哥，你受傷了。”
李長風低頭一看，自己口被劍氣劃破，鮮血染紅了白衣。
“皮外傷，不礙事。”他安慰道。
“我幫你包扎。”
蘇婉小心地爲李長風包扎傷口，動作輕柔，眼中滿是心疼。
李長風看着她，心中溫暖。有她在，有鏢局的兄弟在，再大的困難，他都不怕。
包扎完畢，李長風召集衆人：“從今天起，威遠鏢局進入戰備狀態。黑蓮教一定會報復，我們要做好準備。”
“少鏢頭，我們聽你的！”衆人齊聲道。
李長風點頭，正要繼續安排，突然一個鏢師匆匆跑來：
“少鏢頭，劍聖前輩來了！”
令東來走進鏢局，看到柳長風的屍體，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你了他？”
“是。”
“不錯。”令東來贊道，“三天時間，從暗勁中期到暗勁巔峰，還能越階斬大宗師。李長風，你沒讓我失望。”
“多虧師父指點。”
令東來擺擺手：“你自己的努力最重要。不過，柳長風死了，黑蓮教主一定會親自出手。這次，恐怕我也擋不住他。”
衆人心中一沉。
“師父，那我們……”
“只有一個辦法。”令東來正色道，“去劍閣，尋求庇護。只要到了劍閣，黑蓮教就不敢輕舉妄動。”
“去劍閣？”李長風皺眉，“可是鏢局……”
“鏢局可以暫時關閉，或者交給可靠的人打理。”令東來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現在最重要的是提升實力，而不是守着鏢局等死。”
李長風沉默。他知道師父說得對。以他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對抗黑蓮教主。去劍閣，是最好的選擇。
但他舍不得鏢局，舍不得婉兒，舍不得這些兄弟。
“少鏢頭，去吧。”周大山道，“鏢局交給我和陳鏢師，我們會守好的。等你回來，威遠鏢局一定會重現輝煌。”
“是啊少鏢頭，去吧！”衆人紛紛勸說。
蘇婉也道：“長風哥哥，你去吧。我會等你回來。”
李長風看着衆人，心中感動。有這些人在，他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好，我去劍閣。”他下定決心，“但在這之前，我要做一件事。”
“什麼事？”
“成婚。”李長風看向蘇婉，“婉兒，你願意嫁給我嗎？雖然現在不是最好的時機，但我不想再等了。”
蘇婉愣住了，隨即淚流滿面：“我願意！”
令東來笑了：“好！那就三天後，舉辦婚禮。婚禮之後，立刻出發去劍閣。”
三天後，威遠鏢局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雖然時間倉促，但婚禮辦得隆重而溫馨。北涼城有頭有臉的人都來了，連知府大人都親自到場祝賀。
拜堂成親，送入洞房。
洞房中，紅燭高照。
李長風掀開蘇婉的紅蓋頭，看着嬌豔如花的新娘，心中滿是幸福。
“婉兒，對不起，不能給你一個安穩的生活。”
“能嫁給你，就是我最大的幸福。”蘇婉依偎在他懷中，“長風哥哥，你去劍閣後，要好好照顧自己。我會在這裏等你，等你回來。”
“等我回來，一定給你一個安穩的家。”
兩人相擁而眠。
第二天清晨，李長風告別衆人，與令東來一同出發，前往劍閣。
馬車駛出北涼城，漸行漸遠。
李長風回頭望去，鏢局的旗幟在風中飄揚，蘇婉站在城門口，揮手告別。
他握緊守城劍，眼中閃過堅定之色。
劍閣，我來了。
等我歸來之，便是黑蓮教覆滅之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