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流水，悄然滑過。轉眼間，慕心已經一歲三個月了。
午後的陽光暖融融地灑在慕家別墅的遊戲室裏，鋪着軟墊的地板上散落着各種色彩鮮豔的玩具。
慕心穿着粉色的連體衣，正專心致志地試圖把一塊圓形積木塞進方形的孔洞裏，小眉頭因爲用力而微微蹙起，那認真的模樣可愛極了。
傅辭盤腿坐在她對面，手中拿着一本兒童繪本，目光卻始終落在小團子身上。他的坐姿依然帶着與年齡不符的端正，但眼神早已不復初見時的冰冷。
“不對，”看着慕心又一次失敗後氣鼓鼓的小臉，傅辭放下繪本，伸手拿過她手中的積木，耐心地演示，“要轉過來，像這樣。”
他的聲音比一年前溫和了許多，雖然依舊言簡意賅，但面對慕心時，總帶着不易察覺的耐心。
慕心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傅辭輕鬆地將積木塞進正確的孔位，小嘴驚訝地張成了“O”型。她模仿着傅辭的動作，小手笨拙地轉動積木，試了幾次，終於成功了一次。
“啊！”她興奮地拍着小手，仰起小臉看向傅辭，大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求表揚的期待。
傅辭的唇角微微勾起，伸手揉了揉她細軟的頭發：“很棒。”
得到誇獎的小團子更加開心，整個身子都撲進傅辭懷裏，小腦袋在他前親昵地蹭了蹭。
經過一年的相處，這種親密對她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飯。
傅辭穩穩接住她，手臂熟練地環住她的小身子，任由她把玩自己襯衫上的紐扣。陽光透過窗戶，爲相擁的兩人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
蘇婉端着水果盤站在門口，看着這一幕，心中百感交集。
一年了，傅辭對女兒的執着非但沒有隨着時間流逝而減弱，反而愈發深厚。而女兒對傅辭的依賴，也早已超越了所有人，包括她這個母親。
“來吃點水果吧。”她收斂心神，笑着走進來。
傅辭禮貌地點頭致意：“謝謝婉姨。”
慕心看到媽媽端來的草莓，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伸出小手“啊啊”地叫着。
“小心心想吃草莓呀？”蘇婉拿起一顆洗淨的草莓，遞到女兒嘴邊。
小團子張開嘴，啊嗚一口咬了下去，甜甜的汁水沾了滿嘴。她滿足地眯起眼睛，晃着小腳丫。
“哥…吃…”她拿起另一顆草莓，努力地想往傅辭嘴裏塞，小手上沾滿了草莓汁液。
蘇婉心裏微微一動。
近幾個月來，慕心的語言能力發展迅速，已經能清晰地喊出“爸爸”、“媽媽”，但稱呼傅辭時，卻始終停留在模糊的“哥哥”上。她不是沒嚐試過教女兒叫“阿辭哥哥”，但小團子似乎對這個稱呼並不感冒。
傅辭低頭，就着慕心的小手咬了一小口草莓，眼神溫柔。他並不在意稱呼，只要她在身邊就好。
但蘇婉卻上了心。午睡時間，她把女兒抱在懷裏，柔聲引導：“小心心，看那邊，是阿辭哥哥哦。”
慕心順着媽媽手指的方向看去，傅辭正坐在窗邊看書，察覺到她的目光，抬頭對她微微一笑。
“哥…”慕心揮舞着小手。
“是阿辭哥哥，”蘇婉耐心地重復，“阿——辭——哥——哥——”
慕心的小嘴動了動，發出幾個模糊的音節：“…辭…哥…”
雖然不清晰，但比之前的“哥哥”已經進了一步。傅辭翻書的動作微微一頓，抬眼看向這邊，鳳眸中閃過一絲期待。
蘇婉受到鼓舞，繼續耐心教導。
接下來的幾天，只要傅辭在場，她都會刻意引導女兒使用更具體的稱呼。
傅辭表面上似乎並不在意，依舊每天準時到來，陪慕心玩耍、讀書、散步。
但細心的管家發現，小少爺待在慕家的時間似乎更長了，而且每次聽到蘇婉教慕心說話時，他都會不自覺地放輕動作，像是在默默期待着什麼。
這天下午，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傅辭抱着慕心坐在落地窗前，看着雨滴順着玻璃滑落。
“雨。”傅辭指着窗外，教她認物。
“呀…”慕心模仿着。
“雨。”傅辭再次清晰地重復。
慕心張了張小嘴，努力發出類似的聲音。傅辭耐心地一遍遍教着，沒有絲毫厭煩。
玩了一會兒認物遊戲，慕心似乎有些累了，打了個小哈欠，習慣性地把拇指塞進嘴裏。
傅辭輕輕把她的拇指拿開，從口袋裏掏出一個淨的磨牙棒遞給她：“不能吃手。”
慕心順從地接過磨牙棒，塞進嘴裏啃着，大眼睛迷迷糊糊地望着傅辭的側臉。
窗外的雨聲淅瀝，室內溫暖而安靜。
傅辭輕輕拍着她的背，哼着不知名的舒緩曲調。這是他無意中學來的哄睡方法，對慕心格外有效。
就在慕心快要睡着的時候，她突然抬起小手，摸了摸傅辭的臉，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
“辭…哥哥…”
聲音很輕，帶着濃濃的睡意，卻像一道驚雷，炸響在傅辭耳邊。
他的動作瞬間停滯，拍着慕心後背的手懸在半空，鳳眸難以置信地睜大，看向懷中睡意朦朧的小團子。
她剛才…叫他什麼？
慕心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說完就閉上眼睛，抓着傅辭的衣襟，呼吸變得均勻綿長，顯然是睡着了。
傅辭卻久久無法回神。那句含糊的“辭哥哥”在他腦海中不斷回放，每一個音節都清晰無比。
一股陌生的、洶涌的熱流瞬間席卷了他的心髒，讓他幾乎無法呼吸。
他低頭，看着慕心恬靜的睡顏，指尖微微顫抖。
一年了，他等待這個專屬的稱呼，已經整整一年。
“辭哥哥…”他無聲地重復着這三個字，一種前所未有的滿足感將他緊緊包裹。這比學會任何一個復雜的方程式、得到任何一件昂貴的禮物，都讓他感到喜悅。
蘇婉端着溫水走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傅辭抱着熟睡的慕心，一動不動地坐在窗前的身影。
少年的側臉在雨光中顯得格外柔和，那雙總是淡漠的鳳眸裏，此刻翻涌着她從未見過的激烈情緒。
“阿辭？”她輕聲喚道。
傅辭緩緩抬起頭，看向蘇婉。那一刻，蘇婉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閃爍的星光。
“婉姨，”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克制不住的激動，“她叫我…辭哥哥。”
蘇婉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臉上綻開欣慰的笑容：“真的嗎？我們小心心終於會叫了？”
傅辭重重地點頭，低頭看着懷中的小團子，眼神是毫不掩飾的珍視。
雨還在下，敲打着玻璃，奏出清脆的樂章。而傅辭的心中，也正下着一場盛大而歡欣的雨。
那天晚上，回到傅宅，傅辭第一件事就是打開那本秘密筆記本。鋼筆在紙頁上劃過，墨跡因爲微微的顫抖而顯得有些潦草：
「今天，下雨。
她叫我“辭哥哥”。
最好聽的聲音。
最好的禮物。」
他放下筆，看着這短短幾行字，眼前又浮現出慕心揉着眼睛、含糊嘟囔的小模樣。他伸出手指，輕輕撫過“辭哥哥”三個字，仿佛還能聽到那軟糯的呼喚。
從今往後，他就是她一個人的“辭哥哥”。
這個認知，讓年僅七歲的傅辭，感受到了一種沉甸甸的、名爲“幸福”的重量。
而在慕家，睡夢中的慕心翻了個身，無意識地咂了咂嘴，喃喃道：“辭…哥哥…”
守在床邊的蘇婉聽到這聲夢囈，輕輕笑了。她替女兒掖好被角，看着她手中緊握的黑瑪瑙袖扣，心中最後那點憂慮，似乎也被這聲稚嫩的呼喚沖淡了些許。
也許，這就是兩個孩子之間，獨一無二的緣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