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末夏初,陽光正好。京市最大的戶外親子樂園裏,充滿了孩子們的歡笑聲。
這是慕心第一次來遊樂場,她穿着鵝黃色的蓬蓬裙,白色長襪配着小皮鞋,像個精致的小公主,被傅辭穩穩地抱在懷裏。
她的大眼睛好奇地四處張望,對一切都充滿了新奇,小手緊緊抓着傅辭的衣領。
蘇婉和幾位相熟的貴婦跟在後面,她們也是帶孩子來玩的。幾位夫人看着前方那個雖然年幼,但身姿已顯挺拔,抱着小慕心時動作卻無比嫺熟溫柔的男孩,眼中都帶着善意的笑意和不易察覺的驚嘆。
“婉婉,你們家小心心可真是不得了,這麼小就把傅家小太子吃得死死的。”李太太輕聲打趣道。
蘇婉笑了笑,目光落在女兒和傅辭身上,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復雜。
今天是傅辭主動提出要帶慕心來遊樂場的,他甚至提前一周就讓管家來考察過環境,確保絕對安全。
“阿辭確實很疼小心心。”
“何止是疼啊,”另一位王太太接話,她兒子和傅辭在同一所貴族小學,“我們家小子說,傅辭在學校裏可是出了名的冷性子,誰都不愛搭理。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面。”
她們的議論並未影響到前方的兩人。
傅辭對周遭嘈雜的環境有些不適,眉頭微蹙,但他低頭看到慕心興奮的小臉時,那點不適便煙消雲散了。他調整了一下姿勢,讓慕心能更舒服地看到周圍的景色。
“辭哥哥,鳥!”慕心伸着小手指向樹上嘰嘰喳喳的麻雀,詞匯量雖然有限,但表達欲望很強。
“嗯,是麻雀。”傅辭耐心地回應。
他們走到旋轉木馬前,色彩鮮豔、上下起伏的木馬立刻吸引了慕心的注意,她“啊啊”地叫着,身體向往前傾。
“想玩那個?”傅辭問。
慕心用力點頭。
傅辭抱着她去排隊。周圍都是家長和孩子,他們這對組合顯得格外醒目——一個氣質清冷的小少年,抱着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嬰。
輪到他們時,傅辭選了一匹穩當的白色大馬,抱着慕心坐上去。他一手緊緊環住她的小身子,另一只手抓住欄杆,將她完全護在懷裏。
音樂響起,木馬開始旋轉、起伏。
慕心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被這新奇的體驗逗得咯咯直笑,銀鈴般的笑聲灑了一路。傅辭低頭看着她燦爛的笑容,只覺得周遭的一切喧囂都化爲了背景,他的世界裏只剩下懷中這個開心的小團子。
蘇婉在圍欄外看着,忍不住拿出手機記錄下這溫馨的一幕。
陽光下,少年小心翼翼守護着懷中的嬰兒,女孩全心依賴地靠着他,笑聲清脆。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對感情極好的親兄妹。
從旋轉木馬上下來,傅辭又抱着慕心去玩了其他幾個溫和的。只要是慕心流露出興趣的,他都會耐心陪她體驗,全程抱在懷裏,寸步不離。
玩了一會兒,傅辭抱着慕心在樹蔭下的長椅上休息,拿出保溫杯喂她喝水。蘇婉和幾位夫人也帶着各自的孩子在不遠處坐下。
這時,王太太五歲的兒子壯壯,手裏拿着一個紅色的玩具小汽車,搖搖晃晃地跑到慕心面前,好奇地看着這個被小哥哥緊緊抱着的漂亮妹妹。
“妹妹,車車,給你玩。”壯壯友好地把小汽車遞過來。
慕心被顏色鮮豔的小汽車吸引,伸出小手想去接。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碰到小汽車的那一刻,傅辭的手臂不着痕跡地往後收了一下,避開了壯壯的手。
他的臉色瞬間恢復了平的清冷,甚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戒備。
“她不能玩這個,”傅辭的聲音沒什麼起伏,卻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味,“太小,有零件,危險。”
壯壯被傅辭冷淡的態度嚇到,癟癟嘴,有點委屈地收回手。
王太太連忙過來打圓場:“哎呀,壯壯,妹妹還小,不能玩這種小玩具,會不小心吃下去的,多危險啊。阿辭想得真周到。”她說着,暗暗心驚於傅辭遠超年齡的細致和那種強烈的保護欲。
蘇婉也趕緊遞過去一個安撫的玩具:“壯壯真乖,妹妹玩這個好不好?”
小小的曲很快過去,但氣氛還是微妙地冷了一下。幾位太太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
李太太爲了緩和氣氛,笑着逗被傅辭護在懷裏,依然懵懂的慕心:“小心心,你這麼喜歡你的辭哥哥呀?以後長大了給辭哥哥做新娘子好不好呀?”
這原本是大人們之間常開的、無傷大雅的玩笑。其他幾位太太也笑着附和。
“是呀,阿辭這麼會照顧人,小心心以後有福氣了。”
“我看這兩個孩子就挺般配。”
蘇婉正想笑着把這話茬帶過去,卻見傅辭猛地抬起頭。
他臉上的淡漠被一種異常的認真所取代,那雙鳳眸亮得驚人,掃過在場的每一位大人,最後定格在懷中慕心天真無邪的小臉上。
周圍瞬間安靜了下來,連原本在玩鬧的幾個大點孩子都停下了動作,似乎被傅辭身上突然散發出的氣勢所懾。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傅辭收緊手臂,將慕心更緊地擁在懷裏,仿佛在宣示着無可爭議的所有權。
他低下頭,用額頭輕輕碰了碰慕心光潔的小額頭,聲音不大,卻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好。”
“等她長大,我就娶她。”
“我會一直保護她,一輩子。”
空氣仿佛凝固了。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七歲的男孩,身量未足,嗓音尚帶稚嫩,但那話語中的篤定和決絕,卻重如千斤,砸在每個人的心頭上。
那不是孩童的戲言,那是一個少年最純粹、最鄭重的承諾。
蘇婉徹底愣住了,她看着傅辭眼中那不容錯辨的認真,心中劇震。
她終於清晰地意識到,傅辭對女兒的感情,遠比她想象的還要深,還要執拗。
慕心完全不懂發生了什麼,她只是覺得辭哥哥抱得很緊,額頭的觸碰很舒服,她仰起小臉,沖着傅辭露出一個毫無陰霾的、甜甜的笑容,軟軟地重復:“一輩子~”
傅辭也笑了,那笑容沖淡了他方才的嚴肅,變得無比柔和,他鄭重地回應:“嗯,一輩子。”
回程的車上,傅辭依舊抱着玩累了熟睡的慕心,神情平靜,仿佛下午那石破天驚的宣言只是別人的錯覺。
蘇婉坐在旁邊,心情卻久久無法平靜。她看着窗外飛逝的街景,又看看身邊相依偎的兩個孩子,終於忍不住輕聲問:“阿辭,你下午說的話…是認真的嗎?”
傅辭抬起頭,目光清亮而坦然地迎上蘇婉的視線。
“婉姨,”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着一種超越年齡的沉穩,“我從不開玩笑。”
他低頭,用指尖輕輕拂開慕心額前的碎發,動作輕柔得像是在對待稀世珍寶。
“從她抓住我的那一刻起,她就是我的責任。”
“以前是,現在是,以後…一輩子都是。”
蘇婉看着少年堅毅的側臉,所有勸阻或質疑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裏。
她明白,有些緣分,或許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
那天晚上,傅辭在筆記本上新的一頁,用力寫下了四個字:
守護宣言
筆鋒銳利,力透紙背。
而在慕家,蘇婉將白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丈夫。慕震霆沉默良久,最終只是嘆了口氣,拍了拍妻子的手。
“孩子們的路,就讓他們自己走吧。”
嬰兒房裏,慕心在睡夢中翻了個身,小手無意識地摸索着,直到觸碰到枕邊那枚冰涼的黑瑪瑙袖扣,才安心地咂咂嘴,繼續沉入夢鄉。
月光如水,靜靜地流淌,仿佛在無聲地見證着一個跨越童年的諾言,悄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