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賭協議?”衆人都是一愣。
“不錯。”陳靖玄沉着冷靜,“我將私鹽案的線索與趙總旗共享,若水鬼助我破獲此案,功勞分趙總旗三成。”
“若最終因借調水鬼導致趙總旗跟丟要犯,一切責任由我承擔,並自請處罰。但若水鬼助我破案,而趙總旗那邊並無實質損失……那麼,水鬼後便歸入我麾下,如何?”
此言一出,滿室皆靜。
這賭注不可謂不大!
不僅共享線索,分擔功勞,還要承擔對方可能失敗的風險,而贏了的彩頭,也只是一個力士的歸屬權。
趙總旗眼神閃爍,看向王百戶。
王百戶眯着眼睛,盤算着利弊。
共享線索,白得三成功勞,似乎穩賺不賠,就算真跟丟了人,也有陳靖玄頂鍋……
“好!陳總旗快人快語!就這麼定了!”
陳靖玄拿着對賭協議和調令,帶着那位綽號“水鬼”的老力士周奎回到了自己的官署。
周奎年近四十,皮膚黝黑,一身力士服洗得發白,甚至帶着點魚腥味。
他跟在陳靖玄身後,步子不緊不慢,眼神渾濁地掃視着這間不算寬敞的官署,嘴角似乎還掛着一絲若有若無的的弧度。
對於這位年輕得過分、據說靠伐快速上位的總旗,他心裏並不怎麼當回事。
在碼頭混了二十年,他見過太多曇花一現的“青年才俊”了。
官署內,鐵塔、夜梟、算盤三人早已等候。
他們如今對陳靖玄是死心塌地,見老大帶了個生面孔回來,還是個看起來邋裏邋遢、精神萎靡的老油條,眉頭都皺了起來。
“老大,這位是?”鐵塔聲如洪鍾,目光帶着審視,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着周奎。
周奎仿佛沒聽見,自顧自地走到一旁,尋了個角落的椅子,也不等陳靖玄發話,就那麼大剌剌地坐了下去。
甚至還習慣性地想掏出煙袋鍋子,隨即意識到場合不對,才悻悻作罷。
只是那雙眼睛依舊半眯着,透着一股子事不關己的散漫。
這態度瞬間激怒了鐵塔三人。
夜梟冷哼一聲:“呵,好大的架子!總旗大人還沒發話,自己就先坐下了?你以前上司那邊的規矩,就是這般沒上沒下?”
算盤語氣也帶着譏諷:“看這位老哥的做派,倒不像是來辦案的,像是來咱們這兒養老享清福的。老大,您從哪兒請來這麼一尊大佛?”
周奎這才掀了掀眼皮,沙啞着嗓子,不鹹不淡地回道:
“幾位兄弟火氣別那麼大嘛。老周我年紀大了,腿腳不利索,站久了腰疼。在碼頭混飯吃,講究個實在,那些虛頭巴腦的禮數,能省則省了。”
他這話看似解釋,實則綿裏藏針,暗指鐵塔幾人只重形式,不重實際。
“你!”鐵塔勃然大怒,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桌子,“老東西,你說誰虛頭巴腦?信不信老子現在就讓你知道知道,什麼叫實在的!”
官署內的空氣充斥濃烈的味。
“夠了!”
陳靖玄的聲音不高,卻帶着一股威壓,瞬間籠罩全場。
他走到主位坐下,目光冰冷地掃過爭執的雙方。
鐵塔三人立刻噤聲,垂手肅立,但臉上依舊帶着憤憤不平。
周奎也稍稍坐直了些身體,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訝異,這年輕總旗的氣勢,倒是比他預想的要強得多。
陳靖玄先看向鐵塔三人,語氣沉穩:“你們的價值,毋庸置疑,亦是我倚重之所在。”
他先安撫住他們的情緒。
隨即,他目光轉向周奎,眼神銳利:
“周奎。”
周奎下意識地應了一聲:“卑職在。”
“我費了些功夫把你調來,不是請你來此擺資歷、充大爺的。”陳靖玄語氣平淡,卻字字千鈞,“我看重的,是你在漕運碼頭二十年摸爬滾打換來的經驗與關系網!”
他身體微微前傾:“私鹽案,我要的是結果!你若真有本事,就拿出來給我看,給你的新同僚看!立功以後,我保你升遷!若只是徒有虛名,混吃等死……”
陳靖玄頓了頓,威壓更甚:“我同沈百戶的關系想必你也是有所耳聞,既然你喜歡碼頭,到時候你就去那碼頭上呆下半輩子吧。”
這番話,如同重錘,狠狠砸在周奎心上。
他臉上的散漫和不屑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被戳破僞裝後的凝重和一絲久違的熱血。
這位總旗,眼光毒辣,手段更是直接!
恩威並施,有點意思。
確實他也混的夠夠的了。
周奎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對着陳靖玄鄭重抱拳,之前的散漫蕩然無存:“總旗大人明鑑!卑職……定當竭盡全力,不負大人期望!”
這一次,他的話裏帶上了真心。
“至於你們。”陳靖玄目光再次掃過鐵塔三人,“周奎若能助我們破獲此案,便是大功一件,亦是你們的臂助!記住,我要的是一個能擰成一股繩、能打勝仗的團隊,不是一群只會內鬥的烏合之衆!再有下次,紀法從事!”
“是!老大!”鐵塔三人心頭一凜,齊聲應道,再不敢有異議。
……
有了周奎這個“地頭蛇”的加入,案情進展神速。
他那些看似不起眼的關系網發揮了巨大作用。
不過三五功夫,便鎖定了私鹽在碼頭的一處隱蔽倉庫和幾條負責轉運的船只,甚至摸清了背後一個小吏和某個漕幫小頭目勾結的線索。
陳靖玄當機立斷,不再拖延,率領麾下四人,在一個雨夜發動突襲。
行動淨利落!
鐵塔負責破門強攻,夜梟在外圍警戒防止漏網之魚,算盤清點贓物記錄,水鬼則憑借對地形的熟悉,帶人堵住了對方從水路逃跑的路線。
一場激戰,負隅頑抗的私鹽販子和漕幫打手被盡數格或擒拿,那名小吏也被當場拿下,繳獲私鹽數千斤,贓銀上萬兩!
更在一個頭目身上搜出了一個小木盒,裏面裝着三顆龍眼大小、色澤瑩潤的丹藥。
正是江湖上廣爲流傳、能助長內力、穩固修爲的培元丹!
雖遠不如龍虎淬元丹珍貴,但對尋常武夫而言,已是難得的修煉資源。
“老大,發財了!”鐵塔看着白花花的銀子和那幾顆丹藥,眼睛放光。
夜梟和算盤也面露喜色。
周奎雖然見多識廣,但一次性參與查獲如此數額的私鹽,也是頭一遭,心中難免激動。
陳靖玄面色平靜,清點完戰利品,略一思忖,便做出了決定。
銀子他們拿四成,六成上交,這是錦衣衛內部心照不宣的約定。
他拿起那三顆培元丹,目光掃過眼巴巴看着的四人。
“此番破案,諸位皆有功勞。”他沉聲道,“這三顆培元丹,鐵塔、夜梟、算盤,你們三人各得一顆。周奎初來,便助我立此大功,當居首功,此次雖無丹藥,但四成白銀,予你兩成!功勞簿上,我更是會爲你記上重重一筆。”
他將丹藥分給鐵塔三人。三人又驚又喜,他們雖立了些功,但從未想過能分到如此珍貴的修煉資源!
這可比銀子值錢!
對陳靖玄更是死心塌地。
周奎雖未得到丹藥,但陳靖玄承認他首功,並得到如此之多的銀兩,這態度讓他心中那點因爲初來乍到而產生的不安和隔閡,瞬間消散!
這位總旗,處事公允,不吝賞賜!
自個兒年紀大了,在碼頭摸爬滾打滾打這麼多年,身上多有病症,要那麼強的實力有什麼用,都讓給年輕人吧。
多些銀子才能有更多退路。
然而,陳靖玄接下來的一句話,更是讓四人都愣住了。
“這次破獲私鹽案的所有功勞,我會全部記在你們四人名下。憑此功績,足夠你們四人,全部擢升小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