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的主石是一顆足足有鴿蛋大小的哥倫比亞木佐祖母綠,周圍以古老復雜的滾珠邊鑲嵌。
項鏈本身的鏈身亦是極細的鉑金編織,點綴着微不可察的玫瑰金花紋,奢華到了極致,也古老到了極致。
這玩意,沒個兩三億,本下不來。
蘇嫿的心髒,在腔裏重重地跳了一下。
不是心動,是純粹的、對巨額財富的生理性震撼。
裴澤緊緊盯着她的臉,沒有錯過她眼中那一閃而過的、近乎本能的亮光。
他懸着的心徹底落了地,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揚起。
看,他就知道。他的嫿嫿,他太了解了。
什麼傷心,什麼憤怒,在真正的、沉甸甸的、閃耀奪目的誠意面前,都是浮雲。
她喜歡的,他都能給。
而她,終究會爲這些華美的禮物,再次對他展露笑顏,柔順地依偎進他懷裏。
錢能解決的事,對他裴澤來說,從來就不算事。
他甚至感到一種施予者的愉悅和滿足。
“喜歡嗎?嫿嫿。”
他俯下身,湊近她耳邊,溫熱的呼吸故意噴灑在她敏感的肌膚上。
聲音壓得低低的,充滿了篤定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屬於上位者的狎昵。
他在等待,等待她轉過身,眼底重新盈滿對他的依賴和迷戀。
再嬌聲說“阿澤你真好”,然後一切重回“正軌”。
蘇嫿捏着絲絨盒子邊緣的指尖,微微用力到有些發白。
冰冷的寶石觸感透過指尖傳來,也瞬間澆滅了她心底最後一絲因這瑰麗珠寶而起的波瀾。
喜歡?當然喜歡。
喜歡它的價值連城,喜歡它足以在任何一個拍賣行引起轟動的份量。
鏡子裏,映出裴澤那張寫滿“看,我還是能輕易哄好你”的自信臉龐。
蘇嫿心底冷笑一聲。
蠢貨。
他還真以爲,她還是那個用一條項鏈、一個包包就能被輕易標價、安撫好的金絲雀?
憤怒? 或許昨天還有一點。
但現在,看着眼前這個自以爲深情款款、實則傲慢到骨子裏的男人。
蘇嫿心裏只剩下冰冷的算計和一種近乎滑稽的荒謬感。
他居然真的以爲,用錢就能抹平一切,就能讓她繼續對他死心塌地?
也好。
蘇嫿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緒。
既然你這麼喜歡用錢來定義關系,來衡量感情……
那不如,就讓這代價,再昂貴一些。
她原本只想着,分手前再撈一筆合理補償,算是爲自己三年青春收個尾。
但現在,看着這條項鏈,看着裴澤臉上那刺眼的、施舍般的笑容。
一個更大膽、更配得上他這番深情厚誼的計劃,在她腦中迅速成型。
光是這條項鏈怎麼夠?這頂多算個精神損失費的零頭。
要拿,就拿筆大的。
拿一筆足以讓他肉疼、讓他記住教訓、讓她未來幾年甚至幾十年都能高枕無憂的分手費。
至於他會不會給……
蘇嫿紅唇幾不可察地彎起一個極冷的弧度。
他當然會給。
像裴澤這樣的男人,面子、掌控感,遠比錢重要。
他不會允許自己被女人甩了還一毛不拔這種笑話流傳出去。
而她,有足夠的演技,來幫他做出正確的選擇。
想到此處,蘇嫿再抬起眼時,眸中的冰冷和厭煩已然褪去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刻意流露的、復雜的掙扎。
有一絲被禮物取悅的鬆動,有一絲仍未消弭的委屈。
還有一絲對他此舉的、欲說還休的嗔怪。
她沒說話,只是伸出手指,極輕、極慢地撫過盒中那冰冷卻璀璨的項鏈。
指尖在最大的那顆祖母綠上流連片刻。
然後,她輕輕合上了盒子,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意味不明的嘆息。
沒有撲進他懷裏,也沒有說喜歡。
但這份沉默和不再激烈的抗拒,在裴澤看來,已經是勝利在望的信號。
他臉上的笑容更加深邃,覺得自己已經重新掌握了節奏。
看,他的小鳥,雖然還在撲騰翅膀,但終究飛不出他的掌心。
他永遠不會知道,他掌心這只看起來美麗脆弱的金絲雀。
此刻腦子裏噼啪作響的,不是感動的熱淚。
而是一台高速運轉的、名爲如何榨最後價值的精密計算器。